《再次人生》周信

3、晴天霹雳

　　周冉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昏暗一片，记得刚刚醒的时候还有阳光照射到房间里，好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难道自己一觉就睡到夜里了？
　　摸索了半天开了床头灯，可是抬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钟表之类的，皱了一下眉，翻身起床，可是刚刚动了一下，就觉得浑身关节好像被人拿锤子全都敲打关一遍似的，又酸又痛，还全身僵硬，四肢无力。
　　周冉心里疑惑着：怎么就落个水，后遗症这么厉害。忽然想起夏宝宝的话“爸爸说家里没有钱了，医院不让住，你还不醒，只能把你带回来了。”难道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想到这，周冉不顾全身疼痛，拖着身体爬下床，打开房门扶着墙一步步挪到了客厅。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周冉借着月色准确地看到了电视机，弯腰打开， S市的夜间新闻的前奏音乐刚刚结束。
　　周冉是从来不爱看电视，但是关于本市的夜间新闻却是早有耳闻，夜间新闻热衷于播报本市的八卦消息，比如：谁养了一只三斤重的老鼠啊；两个泼妇在大街上大打出手那；市长夫人在公园遛狗啦；□□刚剪了新发型了；某富豪包养了哪个明星啦，总之是竭八卦之能事，受到了全市人的热情拥捧，收视率一度荣登S市各大电台之榜首。周冉虽然自己不看，但是不时会听到别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其中的一两个小八卦，经常听得笑不可遏。
　　但是现在，主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周冉吓得一屁股瘫坐到了地上，茫然地看着电视机里主持人上下嘴皮子不停地翻动，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其实主持人的第一句话就是：“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2007年十一月十三日星期二，欢迎大家收看S市夜间新闻，我是主持人××”
　　周冉记得自己是在七月十五号星期三瞒着海珊和子强去的南坪，原以为就昏迷了一两天，没想到居然过了四个月了。
　　突然见到茶几上一个东西一闪一闪的发光，周冉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紧紧撰在手里，那是夏云飞的手机。颤抖着手指按下熟悉的号码，却听到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再拨，再拨，不可能，不可能，海珊和子强晚上从来不关机的，出了什么事？
　　再次拨了一组号码，一段长长的音乐之后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苦笑了声，周冉觉得自己就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撞，连公司晚上无人值班都忘记了。
　　只觉心里无数个声音叫嚣着：怎么办，怎么办？可是大脑一片空白，空白得令人焦躁发慌。
　　夏云飞是被客厅的电视机声音吵醒的，声音很大，是夏宝宝傍晚看动画片时调的，夏宝宝喜欢把声音调大，然后边看边模仿动画人物的说话。一打开客厅的灯，夏云飞就发现弟弟穿着睡衣，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小翔，怎么坐在地上呀？”把弟弟拉到沙发上安置好，顺手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调小电视机的声音。
　　见弟弟呆呆的不说话，叹了口气，把沙发上的毯子展开，将他整个包进去，就露了个头。拍拍他的头，走进厨房，叮叮当当一会，端着一个大海碗、一个碟子走了出来。
　　“小翔，饿坏了吧，哥哥给你热了排骨汤，熬了一下午呢，还有你爱吃的豆沙包子。”把碟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端了碗，舀了一勺子汤，送到弟弟嘴边，温柔道：“乖，张嘴。”
　　一股浓郁的肉香，唤醒了呆愣的周冉，让他忽然觉得饥肠辘辘，抬眼将就看到叫他弟弟的男人端着碗，拿着勺子送到了自己嘴边。突然觉得一种不样的情绪袭来，在记忆中，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自己。这种感觉很温馨，对，就是温馨。可是突然想到自己的处境，这个男人是把他当成了弟弟的，所以才对他这么好的，想到这，觉得又有点失望。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汤的鲜美却立刻充满了口腔，“我，我，我自己喝。”
　　赶快咽下口里的汤，把手从毯子下伸出来，结结巴巴道。
　　“好，自己喝。”夏云飞看弟弟恢复了神智，十分欣慰，立刻把碗和勺子交到他手中。
　　周冉被那口汤引得饥饿不堪，也不用勺子，端起碗咕噜咕噜喝起来，一气喝了大半碗。
　　夏云飞温柔地看着他喝，不时道：“慢点，慢点，小心别呛着。”
　　周冉喝了一大海碗的汤，又吃了四个豆沙包，这才觉得全身暖洋洋的舒服起来。
　　夏云飞把空碗和碟子拿回了厨房，进了浴室，一会儿拿了条热毛巾出来，仔细地帮周冉擦了嘴巴和手。
　　周冉被他这种细致周到的服务惊呆了，生出了做他弟弟真幸福这种想法，转念想到他弟弟也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是个白痴，不禁感慨万分。
　　夏云飞的服务一直到把周冉带回床上，拉好被子，在额头上印了个晚安吻，帮他调暗了床头灯，然后轻轻关门出去。
　　看着夏云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周冉心想，再忍忍吧，到天亮，天亮了就可以回去了。
　　周冉一夜神思难解，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终于等到窗外露出光亮，翻身爬起，换下睡衣，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身像样的运动装，没有挑剔的余地，任命的换上了。然后活动了半天的四肢，终于可以正常使用了，虽然还是酸痛，已经好多了，想来躺着的四个月，夏云飞定是天天帮他按摩的吧。
　　打开门，周冉第一次打量着这个家的客厅，倒是不小，简简单单了贴了地板、刷了墙，墙是普通的白色，可能有点年代了，稍微有点泛黄，摆着几样普通的家具，但是很整洁，看上去很温馨。
　　“小翔，起来啦，快来洗漱，哥哥给你买了新的小熊牙刷和毛巾，比宝宝的还好看哦。”洗手间的门从里面唰的打开，打断了周冉的观察，夏云飞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对他招手。
　　周冉被当作白痴对待，却一点也不恼火，听话的进了洗手间。地方很小，夏云飞帮他挤好牙膏，接好水，嘱咐他要好好刷牙，把脸洗干净，就去厨房做早餐了。
　　周冉一边刷牙，一边端详着镜子里的人，和夏云飞长得很像，脸都很白，不过镜子里的带了点病态，个子好像不高，据周冉目测不到176，鼻梁很挺，因为瘦得厉害，显得眼睛更大，下巴尖尖的，综合起来就是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可是这个美少年却是个白痴，真是可惜了这身皮囊。
　　周冉洗漱完，坐在桌边等早餐，其实他很想立刻飞回家里的，可是看着夏云飞温柔带笑的脸，忽然觉得不忍心。于是安慰自己道：反正四个月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吃了早饭再走吧。
　　夏宝宝揉着眼睛走出来，看到周冉立刻飞扑过来“小叔叔，你怎么起的比我早啊？”
　　周冉怕他把眼屎蹭在衣服上，赶紧双手接住了他“ 快去洗漱，马上吃饭了。”
　　夏宝宝没能抱成小叔叔，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洗漱去了。
　　吃完早餐，周冉正愁不知怎么跟夏云飞说自己要出去的事。夏云飞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翔，哥哥要去上班，宝宝要去幼稚园，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好不好，哥哥晚上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真是天助我也，周冉连连点头答应。
　　夏云飞非常疑惑，按照平常绝对是要哭闹一番的，今天这样听话反倒有些反常。小翔刚刚清醒，自己今天本不该上班的，可是已经请了好多天的假了，想到老板那张周扒皮似的脸，为了保住工作，只能委屈小翔了。看看时间，来不急细想了，掏出两张钞票，塞到周冉口袋里，嘱咐道：“呆在家里不要乱跑，中午哥哥给你叫外卖，有人送饭来了，就把钱给人家。”
　　周冉看着夏云飞抱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夏宝宝一路下了楼，又在屋里呆了会，估计夏云飞已经走远了，套上一双运动鞋，锁上门，也蹬蹬地下楼去了。
　　由于要避人耳目，防止被哪个好事者发现了通知夏云飞，周冉一路做贼似的遮遮掩掩，好不容易走到大路上，举目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车也是半天才路过一两辆。周冉拉不下脸拦私家车，只能边走边等着公车。在他走得浑身冒汗，口干舌燥的时候公车终于姗姗到来了。
　　幸亏夏云飞给的二十块钱饭钱，不然周冉可要丢人了，车票都要付不起了。
　　到了市里车站下了车，周冉找了公用电话再次拨了海珊和子强的电话，还是关机。公司的电话倒是通了，可是说他要找的人还没来，让他等下再打过去。这下周冉可是真的蒙了，都九点了，还没上班？镇定了下，决定先回公司，花了十块钱打车，到了公司楼下，熟悉的感觉让周冉的心平静了不少。
　　公司是租的市中心一座商业大楼的十一层，高昂的租金曾让周冉了犹豫了一阵，可是做大事者不惜小费，再说你不要还有很多人排着队抢呢，最终咬牙租下。大厦共建了二十一层，好像是为了应新千年的景，大家都习惯于叫他二十一大厦，至于他原本的名字倒是很少有人注意。
　　周冉抬头，“成功大厦”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褶褶生辉，这是他第二次看大厦的名字，第一次是他们公司进驻的时候。名字虽然俗气，但是总是给周冉带来希望。第一次，雄心壮志，浑身斗志，对新公司充满了无限的希望。这一次，满怀希望，恢复自我身体。
　　周冉乘着电梯到公司的时候，前台的小陈告诉他，公司经理陈子强和人事主任杨海珊还没到。小陈语气和表情都很奇怪，和以前被大家称为“温柔之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周冉觉得奇怪，他们以前不会这么晚还不到公司的啊，难道自己的情况很严重吗？
　　想到这里周冉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姐，我是周冉周经理的朋友，一直联系不上他，就想着到公司来••••••”
　　小陈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瞪着他，像是要确定他说的话，半晌开口道：“周经理已经去世了，你不知道吗？”
　　周冉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脸色煞白，表情呆滞，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来，憋得眼前阵阵发黑。
　　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冉发现自己正坐在陈子强的办公室里，陈子强坐在他的对面。周冉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陈子强看了看他，好像有些疑惑，开口道“听说您是小冉的朋友？好像没见过您？”
　　周冉勉力答是，压着颤抖的嗓子问：“他怎么了？”
　　陈子强语气沉重地说：“小冉在三个多月前不幸落水身亡了，因为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很抱歉没通知你来参加他的葬礼。”
　　周冉再次被告知自己已经死了，颤抖着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至交好友，此刻心里千种思绪，万句言语，如潮涌般呼啸而来，正待喷涌而出。
　　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大力踢开，一个女人的身影写着怒气冲进来，周冉看着她，一丝喜悦漫过心上，是海珊，正要开口叫她，却见她抓着陈子强的衣领，破口大骂：“陈子强，你个王八蛋，我挺着肚子还给你做了晚饭，你倒好，一夜未归，你昨天晚上跑哪鬼混了？你对得起我吗？”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打在周冉头上，如果说刚刚听到自己死了的消息时周冉被惊得半死，那么现在亲眼看到好友和老婆的背叛则是把周冉彻底打进了地狱。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女人的怒骂声，哭声，男人温柔的安慰声，恼怒的怒吼声，等一切静下来的时候，陈子强环视办公室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周冉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