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墨浅》深蓝*

30、悠悠我心

　　苏韵墨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行人。这个习惯其实并不是她的，而是苏浅墨的。
　　苏浅墨总是喜欢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旁观着别处的热闹，每当这时总会有个身影在不远处看着她，满眼心痛的看着她眼底的落寞。
　　就像苏浅墨没有发现身后的他一样，他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后也有一双期待的眼睛。
　　他们就这样陷入一个怪圈里，一天天纠缠蔓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头。
　　她没有想到最先察觉到的居然是柳之容，她在她再次为他失神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道：“韵墨，这样看着他，很累吧！”她有一丝被撞破秘密的慌乱，而她眼底则浮动着几许苦涩，那样的苦涩她的眼中也有。之前的慌乱很快散去，她了然的一笑，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他那样的人啊，或许只有她的小妹才会如此漠视吧！
　　后来她才知道，仍留苦海中的只有她而已，柳之容早在洞悉他的执着之后便收了情敛了意，从此只留朋友之谊。她自认没有她抽刀断水的魄力，或许•••不是没有而是不愿。总之，从那之后，她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女人是奇怪的动物，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从此陌路，也可以因为一个男人成为挚友如胶似漆。
　　她喜欢这家叫提香的小店，不是很大却很有情调。她一向喜欢新奇的东西，这里浓郁的异域风情让她得到了一种满足。
　　嵌着金边的酒红色丝绒沙发，厚重奢华垂着长长流苏的帷幔，雕刻着精致图案的用具，还有穿着阿拉伯服饰的美丽女子。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穿越到了某个中东国家的公主身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命中注定的那个王子来温柔的牵起她的手，一起走向那个‘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的结局。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身材高大长相俊美的金发男子用蹩脚的中文询问着苏韵墨，琉璃色的眼睛中闪着惊艳的光。
　　苏韵墨有些哭笑不得，刚刚还在做着王子和公主的美梦，上帝就给她送来了一个，还是个蓝眼睛的。她有些歉然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蓝眼睛王子”虽然失望但仍是很有风度的说了声没关系，而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身后传来轻笑声，“多好的一段艳遇啊，你怎么不好好抓住呢！”柳之容刚进来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不禁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失望离开的蓝眼睛王子。
　　“你喜欢的话，让给你了。”苏韵墨打趣道。摇了摇桌上的小钟示意侍者给柳之容上咖啡。
　　“这个•••还是算了吧！在国外呆了那么久，早就视觉疲劳了。我还是喜欢黑眼睛黑头发的。”
　　苏韵墨笑笑不语，脑中闪过一个俊逸儒雅的身影，为什么看了那么多年她还没有审美疲劳，如果是，她是不是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韵墨，你瘦了！”其实她想问原本那个神采飞扬的苏韵墨到哪儿去了，眼前这个眉梢带愁的女子不应该是她。
　　苏韵墨没有说话，只是隔着桌子伸出手臂拥抱了柳之容，她最好的朋友回来了，她真的高兴。
　　“之容，我很想你！”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喃喃的说道。
　　“我也是。”她和苏韵墨同岁，比她略长了几个月，她是家中独女，一直将苏韵墨视作亲姐妹。
　　直到侍者将柳之容的咖啡送上的时候，两人才分开。看着侍者有些吃惊的表情，两人不顾形象的笑出声来。
　　两个同样美丽的女子长久的拥抱在一起，除了赏心悦目以外也确实让人怀疑她们的关系，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情感日趋混乱的时代。
　　“听说苏奶奶病了，严重吗？”记忆中那位慈祥的老人总是一身素色的旗袍，头发整齐的绾成一个髻唯一的饰物是一根雕着兰花的簪子，古典的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世家女子。
　　与苏韵墨的时尚现代不同，苏浅墨是承袭了苏奶奶的古典气质的。
　　“嗯，已经住院很久了。最近情况越发不好了，只在浅墨回家的时候会回墨园，其它时间都在医院。”一边要照顾苏奶奶，一边还要瞒着苏浅墨，自从苏奶奶入院，他们都过得分外辛苦。
　　苏父一直觉得自己经商的那些年对母亲亏欠甚多，现在母亲入院，他凡事事必躬亲，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让儿女代替，除此之外绝不假手他人。
　　“浅墨那边，一直这样瞒着吗？”那样玲珑剔透的人儿真的对一切都一无所觉吗。
　　“浅墨从小跟奶奶长大，她身体又不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里，苏韵墨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苏浅墨与奶奶一向亲厚，如果奶奶不在了，她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好了，不说这些了。风扬下周就要走了，我们一起聚一下吧！上次你都没来。”
　　苏韵墨点头说好，她也挺长时间没有和秦牧他们碰过面了。“那就定在周六吧！周六奶奶回家，我不用去医院。”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人又琐琐碎碎的聊了些私房话，绕来绕去最终又回到了感情上，两人不禁都有些涩然。
　　苏韵墨自是不必说了，柳之容之前和苏隐墨是众人都颇为看好的一对，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前柳之容突然远走国外，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原因两人都绝口不提，他们也无从知晓。
　　柳之容也是出国很久之后才和苏韵墨联系的，谈笑依旧亲近如初，只是再也不提苏隐墨。苏隐墨倒是也向她打听过柳之容的境况，得知她一切都好，之后也不再提起。
　　这三年，尽管他们从不提起彼此，但她看得出来，他们并未真正放下，真的遗忘并不需要刻意。
　　当年柳之容可以潇洒的放下对楚风扬单纯的思慕，长大之后的她对苏隐墨却没有了那份潇洒。爱的深浅无法评说，只能说那年那日的那个他并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对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
　　苏韵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问出。倘若他们还有意，她不介意在背后推上一把。
　　“之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那么匆忙的出国去。”
　　柳之容听后微微一愣，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很苦。放下咖啡杯，她不答反问。“他过的好吗？”
　　苏韵墨直直的看着她，如果说天天废寝忘食的工作是好的话，如果在热闹的聚会上也能够一个人失神很久是好的话，那么他过的很好。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叹道：“你自己去问他吧！”
　　“当年的事你不想提就算了，不过，他是我哥哥，我还是很了解他的，我希望你们能有好的结果。”她伸出手去握住柳之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苏韵墨眼中的恳切让她有些无措，本以为那些许久未曾触碰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完好如初，实际却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自从她回国，它们就在叫嚣着复苏，疼痛更甚。
　　柳之容微微敛了心神，说道：“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苏韵墨低头拨弄着眼前的咖啡。
　　“我，还能怎样，我早就习惯了。”习惯了他的眼中只有别人，习惯了在他背后看着他为她付出。
　　柳之容看着她又露出刚刚那种落寞的表情，不禁有些难过，为什么她们的感情要有那么多的曲折，她们也只是寻常女子，渴望的不过是现世安稳，平顺安康而已。
　　“之容，你知道吗,他为浅墨做到那样的程度，我真的是要绝望了。”慵懒的姿态，连语气都是懒懒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卑微。
　　柳之容静静的看着她，并不去戳穿她的伪装。
　　“前段时间，有个叫齐琳的女孩因为误会动手打了浅墨一巴掌，第二天她就被学校勒令退学。那个女孩的爸爸是本市一家颇具规模的建材公司的老总，在风扬那碰了多次钉子之后，走投无路了，最后通过熟人找到我这里，求我帮忙。之容，你能想象吗？一个跟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忍不住要跪下求你的感觉吗？他怕的不是女儿被退学，他害怕的是因此得罪楚家。他告诉我，风扬找到校长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不想在学校里再看见她。”苏韵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原先漫不经心的神情也变得越发的落寞起来。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去找了风扬，他很意外我会去给齐琳求情，多讽刺，她伤害的是我妹妹，我却去给她求情。我就是想亲眼看看他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最后，他还是答应了退一步。当时我告诉自己，他是在乎我的。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坚持下去。”
　　她笑着看了看柳之容，“很傻，对不对？我也觉得很傻。”
　　“早知道我们应该去酒吧喝一杯。”柳之容有些遗憾的说道。
　　苏韵墨疑惑的看着她。
　　“为我们这两个傻瓜干一杯。”
　　两人再度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
　　爱情里，几人可以秋毫无伤全身而退。只要它曾经到来过，纵然傻过，痛过，哭过，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