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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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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阁,红娟从外面回来,隔着帘子回禀,“大小姐,京卫指挥张府来了个妈妈,带来一封淑怡小姐写给您的信。”
沈柠道:“进来吧。”
红娟打起门帘,看到春景正恭恭敬敬立在沈柠跟前。
“我的吩咐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小姐。奴婢即刻派人赶往新野,务必都打听清楚。”
沈柠点头,打发走春景,接过红娟手里的信,随意仍在桌上,“有什么事打发那妈妈说清楚就是,怎么还写起书信来了?”
红娟笑答:“许是有什么体己话不好让妈妈知道。”
沈柠进到里屋,换过一身家常衣服出来,才心不在焉地打开信封。这位张三小姐下个月成亲,这个时候写信来,无非是诉说她婚前的忐忑与不安。
沈柠半靠着迎枕,意兴阑珊地展开书信。刹那之间,她如遭电击,松弛的身体瞬间紧绷,胡乱合起信纸。
“红娟,”她的嗓子莫名发紧,“你去厨房说,我晚上要吃桃花羹。”
正在整理书册的红娟答应一声,放下手中东西往外走。
沈柠又叫住她,“我歪一会,你吩咐她们别进来吵我。”
等屋里无人了,她才缓缓展开被攥得有些发皱的信纸。
信纸上面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牡丹图,与那日她手帕上面的绣纹一模一样。丹青之下,有行小字。
“听闻古凤庄新来一批千年古树大红袍,明日巳时发卖,有缘者得。怎奈某向来时运尔尔,叹之。”
沈柠呆呆望着信纸,脸颊渐渐泛起红晕。
——
夜里的西梧轩悄无声息。白妈妈已经睡下。沈棠伏在西次间案上写写画画,偶尔抬起头翻看手边的医书。
今日,卫霖答应把东西转交给郑青的时候提出一个条件。他从怀里掏出上次那一罐外伤药膏,放在掌心,“这个再帮我制一些,价钱好说。”
沈棠马上道,“五十两一罐。”
“可以,先帮我做一百罐出来。”
沈棠:“一百罐?这药膏里的几味药材已经绝迹。要不是我把你额头治坏了,多余的一罐也没有。三罐,不能再多了。”
卫霖缓缓道,“两百两一罐。”
“不是价钱的问题。”沈棠用食指关节顶了顶下颌,“或者我可以试试用其他药材来替换,效果会差一些,不过肯定比现有的外伤药好用。”
接下这单生意,她自然要仔细琢磨药方。
“噼啪~”蜡烛爆出一个灯花,灯光随之暗淡了些。
沈棠站起身,拿起剪刀,望着烛火突然出神。
突然有人打了个哈欠,“姑娘还不睡?再过两个时辰天该亮了。”
沈棠伸手剪好灯芯,回头看了闳七娘一眼,“红姐姐精神有些不济,最近太劳神了。”
闳七娘见沈棠双眼清明澈亮,没有半点疲惫,不由叹口气,“哪里劳神了?怕是年纪大了。”
沈棠:“年纪大了就早些睡。”
闳七娘:……
她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罗家那小子如今在干些什么,今年要参加秋闱了吧?”
沈棠的语速毫无征兆地突然加快:“他在做什么与我们有什么相关?我现在又不在新野,也不住在他家里。新野我可能再也不会回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闳七娘:“……哦。”
她偷觑沈棠一眼,姑娘好像一直没有察觉到,平常言语精炼的她,只要提起罗家那个小子,就突然冒出一大串句子。而且语速又急又快,生怕撇不清跟那小子的关系。
哎,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再聪明,江湖阅历还是不足。
罗家的小子也不知道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让姑娘如此挂念,如此维护?
“我老人家就睡了,姑娘也别太晚。”闳七娘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上梁。
沈棠一言不发,又变回惜字如金的老样子。
她一人独坐,又翻一会医术,便起身熄灭烛火。
闳七娘手肘撑起上身,目送她走进屋。
她摇了摇头。看吧,提起罗家那小子,连书也看不进了,还信誓旦旦地说有什么相关。
要让我七娘说啊……哎,算了,睡吧。
她用手掌垫着脑袋,合起眼睛。
——
新野是乡下,逢年过节才有大型集市。
罗训之的鼻子冻得通红,手里捧着一块妃色的粗布料子,满心喜欢地望过来,“阿棠,这块衣料买回去,让娘给你做身新衣服过年如何?你穿这个颜色一定好看。”
沈棠心里甜得像灌了蜜,“不要,我整日里上山采药,这么鲜亮的颜色可惜了。”
“在家穿不就行了?”
沈棠拉着他的胳膊,“不要,很贵的。”
罗训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跳跃着强烈的期待,表情认真到让人心里发痛,“阿棠,我想过年的时候,看你穿这样鲜艳的衣服。等我明年考中,我再也不叫你吃上山采药那样的苦!”
沈棠眸色暗了暗,笑道:“我才不觉得苦。”她用手指碰了碰对方额上的伤疤,“罗哥哥,你这条伤疤,我给你治好吧?”
罗训之笑容明亮得耀眼,“不许你治好!我要留着它,才能证明我陪你出生入死过。”
沈棠“噗嗤”笑出声,“你再不要陪我山上采药,我就谢谢您了。罗大恩人!”
沈棠翻了个身,嘴角留着未及散去的笑意。一瞬之后,她眉心骤然簇紧。
罗家的屋舍外头,罗训之从集市上回来,走到沈棠面前蹲下身,“阿棠,歇一会儿,我买了你最爱吃的豆沙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十分严实的纸包,一层一层仔仔细细打开,露出里面热乎乎白胖胖的豆沙包。
沈棠正用力地搓衣服,语气极为冷淡,“我不爱吃豆沙包,你们吃吧!”
罗训之的动作一僵,“阿棠,你到底为何生气了?你说给我听,我一定改!”
沈棠淡淡瞥了他一眼,“罗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沈家的小姐,只不过在你们家暂住。你这样纠缠我,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吧?”
“阿棠!”
“借过,我要泼水了。”
沈棠端起水盆,不管不顾往外泼去。罗训之躲避不及,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豆沙包全被淋湿。光洁细腻的面皮骤然凋敝,就像一个失去所有瑰丽色彩的梦。
沈棠哭醒了,她一声不吭地抱膝坐起身。就是那次新年过后,她偶然给一位官绅治愈了旧疾。对方许是发觉她医术高超又无倚仗,便把她掳入府中囚禁起来,逼她研制能够延寿的药物。
后来,闳七娘带人把官绅一家三十六口全部杀光。
沈棠突然意识到,她与罗家母子的关系,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给他们带来灾难。
从那之后,她故意与他们疏远,直到沈家派人来接。她二话不说,便上了回京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