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砯峫

48、梦回

　　这天因为照顾迟渊那家伙，竟然有些累了，容浔也不强撑，早早地睡下了。他怕迟渊有突发情况，也就守在他的身边，在地上打了地铺睡觉。冬夜的地寒凉，容浔却浑然不知，他好似陷入了深渊，不想清醒。
　　还是很小以前的事了……
　　容浔的父母亲战死疆场，不想自己的儿子继承自己的遗志，又听闻山中有派名为清风，专收那些无家可归的弟子练就一身武功，于是容家便吩咐人将容浔带到那里，交给派主，也就是容浔的师父。当时的容浔还小，只有七岁左右，带着一匹小马，哭兮兮的，他的师父找他说话他也不理，就是将自己闷在房内不出来。
　　过了几天，师父又拎回来个小家伙，比容浔小几岁的模样，倒是与容浔大不相同。他一来便与派中的小朋友们打得火热，没几天就全都认识他了。容浔的事也传到小家伙耳朵里，他当即到后院厨房捣鼓了一阵，小心翼翼地端着个盘子，敲了敲容浔的房门。
　　“谁？”
　　“是我，长安。”
　　“长安是谁？”
　　“你开了门不就知道了？”小家伙看起来小小的一只，可说起话来倒挺利索。
　　容浔当真给他开了门，刚想开口问他来做什么，那家伙就弯下腰迅速跑到容浔房里，找了个空地坐下，生怕容浔赶他出去。
　　“虽然我自己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进房间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小家伙陈述道。容浔像个小大人似的，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你还知道的模样。
　　他将盘里的甜点递给容浔一块，自顾自地说道：“小十七，吃吧，我娘亲说，吃了甜点就会开心起来的。”都是半大点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容浔自然也就信了他的话，将甜点递到嘴里，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还真有点让人沉迷的样子。
　　“我的真名不是小十七，我叫容昱晢。”容浔淡淡道，仿佛他这对人三分热情的表现就是天性，与生俱来的。
　　“好吧，小昱晢。”小家伙冲着容浔一笑，改了称呼。
　　“我比你大一些，你不该直呼我姓名。”容浔执着道。
　　“好吧，哥，哥哥。”小家伙一脸无奈，像是在哄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
　　说罢，这孩子还抱上了容浔，那怀抱暖暖的，容浔好久没有感受过了，还是以前母亲这样抱过他了。毕竟是半大点的孩子，他一想到母亲，又想哭了。可是陆泽这家伙又在这，那到眼角的眼泪便被他硬生生地憋回去了。他想，可不能被一个小屁孩嘲笑。
　　“我娘亲还说了，喜欢一个人呢，你就可以抱他，给他温暖。我到这第一眼便喜欢你了，你呢？”小家伙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极了，希望得到容浔的回答。
　　容浔本就不是热情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便是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陆泽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失落极了，小孩子的情感从来不压抑，不过几秒，便哭了：“你不喜欢我吗？呜呜呜——”
　　这一哭可把容浔吓得够呛，容浔连忙就着衣袖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喜欢喜欢。”
　　后来他俩就时常在一起，吃饭，睡觉，练功，形影不离。但每次陆泽偷懒，容浔总会替他求情，帮他打掩护，而陆泽则是时不时地为他做些甜点，就这样，两人成了最好的兄弟。陆泽告诉他，他们是一类人，同病相怜，但是绝不可以轻言放弃。陆泽总是会指指天上的月亮，告诉容浔，其实他们的父母正在月亮上看着他们呢，不必悲伤。只是，后来容浔再年长一些，就不信这些说法了。但他还是配合着陆泽，直到那人自己也知道了那是假的。
　　画面突然一转，容浔又看见了陆泽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胸口上挨了重重一剑，已经不往外渗血了，手掌上那半掌长的伤口已经发白，显然是在水里泡过。一向注重外表的他那日却是披头散发，像是自己弄乱的吧，毕竟那未受伤的左手死死地抓紧一样东西，应该是男子的发冠。容浔看不得陆泽的那副模样，也没看过。记忆顺着潮水止不住地涌来，他发现自己的眼眶湿了。
　　他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睫毛上沾染几丝细雪，衣袖之中，无人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他突然想问问陆泽，你也会在月亮上看着我吗？
　　躺在地上的容浔禁不住抖了一下，他意识慢慢恢复，才发觉是梦。右手掌心传来令人依恋的温度，有只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曾放开。
　　他悠悠醒转，明明是寒冬腊月，自己却是一身冷汗，险些浸透里衣。他刚一睁眼就对上迟渊那双担忧的眼睛，不免有些失措，连两人牵着的手都忘了放开。
　　“做噩梦了？”那人细声细语地说道。
　　“没，也不算。”容浔坐起身来，还是有些懵。
　　不知安静了多久，他才缓缓放开迟渊的手，走到桌旁，坐下来，喝了些茶水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