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香洁

32、送别

　　和酒鬼们道完别，安志逸带着走到一家超市。我用眼神询问他，他不理我，自己提了一个购物篮在货架间来回。一会儿，他到收银台结账，我一看，飞红了脸：旅行装的洗漱用品，包括洗发水，护发素和润肤水，一些小零食，最厉害的是居然有一盒女式内裤和一包护垫！
　　安志逸镇定自若地付账，我局促不安地在旁边东张西望。付完帐他笑我，“说呢，你就滔滔不绝，一实战，你怎么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什么缩头乌龟？我买这些当然正常，你买，就好奇怪。”
　　“那有什么奇怪？我女朋友是个迷糊蛋，她不会照顾自己，当然我来照顾。”
　　“呸！你才迷糊蛋。可是，你，你怎么知道这个什么用？”我指指护垫。
　　“我买来用过。”
　　“你？！”我一把重重拧在他手上。
　　“呵呵。开个玩笑嘛，你谋杀亲夫啊。好好，别掐了！我是上次去净山帮你背包时看见你包里有，想着你现在也是在外，应该用得上吧。”
　　我掐上去的手一停，心头一阵温暖。
　　安志逸带我到他们学校的宾馆，办好手续，安排我住下。他把给我买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嘱咐我，“你累坏了，早些洗澡睡觉吧。我已打电话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明早会送来……”我一言不发，从身后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他的背。
　　安志逸脊背一僵，没有说话。
　　“安志逸。”
　　“嗯？”
　　“安志逸。”
　　“在呢。”
　　“你叫我宝贝，我叫你什么好啊？”
　　“你就叫名字吧，我的名字你叫着好好听呢。”
　　“嗯。安志逸。”
　　“嗯？”
　　“开心吗？”
　　“好开心。”
　　“呵呵。安志逸。”
　　“嗯？”
　　“你，喜欢我吗？”
　　“好喜欢。”
　　“安志逸。”
　　“嗯？”
　　“我也是。”
　　“我知道。”
　　“那时，恨我吗？”
　　“恨。但是越恨越想你。”
　　“你好心狠。”
　　“嗯。以后不这样了。就是你要丢开我，我也再不撒手了。”
　　“胡说！我永远都不撒手。你不要想逃。”
　　安志逸握住我的手，转过身来，将两只手放在眼前细细端详，“小慧，这一双手，今后，如果要我放开她，老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我鼻子酸酸的，眼眶不自觉红掉，“嗯。他不会有什么理由。他会说，林小慧好爱安志逸，一直都会认真地爱，所以你要抓紧她的手，善待她。”
　　安志逸轻笑出声，拧拧我的鼻子，“不善待。你休想先要尚方宝剑，讨免死金牌，以便以后调皮。”
　　我扭扭身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脑子连带身体一热，这陌生的感觉令我冲口而出，“安志逸，今天留下来陪我吧！”
　　他愣一愣，眼底小火苗倏地燃起，声音却控制得很好，听不出一丝异样，“自己乖乖睡，我明天一早会来叫你，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是馋嘴猫，是不是？”接着，他附到我耳边，吹气如甜香巧克力，带着浓浓蛊惑气息，“我们现在已经大四，毕业我就娶你。”
　　我认真听着，猛然听见最后一句，大羞，伸手一推他，叫道：“呸，谁说要嫁给你！要走快走吧，省得在这里贫嘴。”说完，抓起准备好的换洗的衣物和浴巾，跑进浴室，再也不肯出来。
　　安志逸在门口又笑又叹气，拍门叫我，我死活不开，他只好大声说：“那我走了，你记得洗完出来后把门从里面锁好。乖乖睡，明早我来接你。拜拜，乖宝贝。”
　　我背靠着门，哼了一声“拜拜”，听见他开门出去，又帮我把门带上的声音，脚一软，我顺着门滑坐到地上。
　　眼泪“哗哗”地淌。这算什么？传说中幸福的眼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半年了，从安志逸的信消失，人没了音讯开始，烦恼纠结，痛苦猜疑，患得患失，柔肠百结……到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以为彻底失去了他，那种蚀骨之痛，锥得我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我不哭，我那样笑着，快乐向上地活着，几乎把我自己都骗了。直到现在，直到这一秒，不可控制如决堤的眼泪倾泻，我才知道，我郁结了太久。
　　我痛快淋漓地哭，像跟自己较劲一般，哭得掏心挖肺，肝肠寸断，总之，哭到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我才心满意足地罢手。胸口像搬走了一块大石，一下子，呼吸轻快了，人也完全轻松下来。望着浴室镜子里肿如猪头的自己，我哑然失笑，明天，突然开门给安志逸，他会不会吓儍在门口？
　　嘻嘻，呵呵，哈哈……
　　第二天，安志逸确实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不过他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像的好太多，只一会儿，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进门来把我抱在他腿上坐好，柔声安慰了许久，看我直楞楞地没表示，亲了亲我的脸，问，“还要生气啊？”
　　“没。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啊？搞得我的宝贝这么严肃。我能不能回答？”
　　“嗯，就你能回答。”
　　“那你说说。”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把我抱在腿上？”
　　“啊？呵呵。”安志逸笑得胸腔振动，嘴唇在我的颈间轻轻吻咬，“为什么喜欢这样抱你啊——因为你又软又香呀，搂在怀里，小小一团，像个热乎乎的糯米团子。”
　　“你！那你来吃啊，来吃啊！”我撒娇，使劲蹭他。
　　安志逸磨牙，恨道：“迟早一天！你以为我不想吃！你再皮，我现在就吃了啊？”他做大灰狼状，恶狠狠向我，我惊笑着跳起身来，我跑他追，闹成一团。
　　那一天，他带我吃遍当地小吃，穿街走巷，竟挑着偏僻小街里屋小人多的地方，看看陋室前排着的蜿蜒队伍，我就知道，这里必是当地人爱着的美味。每次看我馋涎欲滴的样子，安志逸都忍不住提醒：我们就稍稍吃点，浅尝即可，后面吃的还多得很，千万别撑坏了。看来安志逸是十分了解我的，可惜，光有先见之明不行，他依然没拦住食指大动的我，在走到第四家后，我已经捧着肚子哼哼唧唧的了。
　　安志逸担忧地看着我，总问，要不要紧？我坚决摇头，开玩笑，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一定要爱情收获在前，美食享用在后，人间至乐少一样都太煞我此番风景。我抱着撑死拉倒的巨大决心，继续与安志逸前进。
　　安志逸给我定了下午六点的飞机，四点半我们就到了机场。机场大厅里我愁眉苦脸，撅着嘴，安志逸笑吟吟地倒退着走，歪着头欣赏我的糗样。
　　“幸好有我啊，否则你现在已经送医院了。”
　　“有你怎么样嘛？我还不是照样吃得食物满至喉咙，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哈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带着你故意到处绕，还陪你边逛那些无聊小店边吃，现在还不知你怎么样呢。”
　　“是啊，你居功至伟，离了你，我死路一条，好了吧？当心点，好好走吧，没看那么些人在看你呢。”末了，我又嘟哝了一句，“招蜂引蝶的。”
　　安志逸果然停止，走到我身边，低头问，“小声说我什么坏话呢？”
　　“没什么。”我否认。不能让这个家伙知道，他倒退着走时，原来那份俊逸里掺了点儿飞扬洒脱，吸引了好多目光。这些目光，特别是那些火辣辣的，我不喜欢。
　　安志逸搂着我肩膀，笑着揉揉，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我抬头看他。
　　他云淡风轻地一笑，“我心里只有你，其他，谁也看不见。”
　　神仙吗？连这点小心思也被他看出。我微囧，只得“呵呵”傻笑。
　　临别，我十分不舍，吊在他胳膊上，死活不撒手。安志逸安慰我，“等我春节回来，我去你家，给你爸和阿姨拜年好不？”
　　“啊？不。”
　　“不好意思啊？那你来我家？”
　　“嗯，也，不去。”
　　“怕什么？丑媳妇……”
　　“呸呸！你才丑。”
　　“那就去哈？”
　　“不，我不去。为什么我要去你家？我们又没咋样。”
　　“那你要咋样嘛？你说咋样我就陪你咋样。”
　　“你害我难过了大半年，要赔来先。”
　　“这不是赔了张机票吗？”
　　我顿足，掐他脖子，“小气鬼！这也算！”
　　安志逸故意大咳，引来旁边人注目，我讪讪缩手，他得意地笑，“野蛮女友啊！哎，别急，我赔给你就是，保证你喜欢。”
　　“那可不一定。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来猜。”他朝我睒了睒眼睛，阳光被他浓密睫毛忽闪乱开，我看得眼晕。“我明年毕业后要先去趟西藏，你和我一起，我把举手可触的蓝天白云赔给你，好不好？我们躺在无边草地上听藏民唱歌好不好？”
　　我大力点头，心向往之。
　　“请乘坐XXX航班的乘客办理登机手续……”
　　“安志逸，我不想走。”
　　“乖乖，宝贝，我会写信，把你写的这些没给你回的全补上，啊？还多写好多，好不好？回家记得好好休息，明天精精神神去上课，好不？”他拍着我的背柔声哄我。
　　“嗯。”我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这个人，我好喜欢啊，我突然一踮脚，在他唇上飞快一亲，自己先害了羞，慌忙说一声“拜拜”，低头跑开了去。
　　站到安检处，才敢回头。他并没有走开，看我回望，从兜里拿出右手，挥一挥，忽地促狭一笑，食指按到唇上，眯了眼，做陶醉状……离得远了，我也不怕他臊我，只牢牢地看住他，手挥了又挥，挥了又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