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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同居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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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离家的第三天,她们也从学校搬了出来。住近了离学校不远的农民房,这是学校附近的农民用自家土地盖的房子,通常都是六层,每层四到五个房间,不到三十平方的小屋子里配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跟洗手间。衣服支撑起来,晾到窗外。
这些屋子里住的大多数是跟他们一样的学生情侣,偶而也有一些在附近工厂上班的单身年轻人。他帮她把一些她的行李搬进屋子后,在只有一张床的小屋子里,对她愧疚地说着:抱歉,你要跟着我吃苦了。她笑着看帖近他身边,淘气地伸出手指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傻瓜,等我们有钱了,买个大大的房子,不就行了嘛。
晚上,他们在铺着简单床单的小床上,相拥着睡觉。她执意要把自己给他,他却只是搂着她,亲吻她,却始终不愿意去突破那层防线。他说,他要她结婚那天,都是干干净净。她不再强求了,心里却是满满地感动,她觉得这个男人是真正地爱着她,所以,他不愿意伤害她。
每天早上,他用自行车载着她去学校上课,有时候她没课就会躲在家里睡懒觉,快中午的时候起来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来骨头,青菜,萝卜,在简陋的厨房里捣鼓半天,做出几样卖相糟糕的小菜,等着他回来吃饭。她给他盛饭,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她做的饭菜,不时地夸着她的手艺长进了,心里满是甜融融。
她给他洗衣服,每次洗过后,领口总是有些残留的痕迹。他故意大声地骂着她笨蛋,一边细心地告诉她,要怎么洗衣服。她看着他一脸认真地把衣服的领口,袖口浸湿后,抹上洗衣粉,细细地搓涂。她忍不住想要偷吻他一下。他被她惊起,一脸严肃地批评她不厚道,打断领导工作。她在一旁咯咯地嘻笑。
她买来粉色墙纸把墙壁帖起来,留着高处的帖不到的等他回来帖。他一面取笑着她把屋子里弄得像个芭比娃娃,一面认真地把墙纸帖在那些她够不着的地方。他会半夜醒来,把被子拉多一些到她身上,因为她总爱蹬被子。每个月,她肚子疼的时候,他会烧热水,用热毛巾替她轻轻地来回暖着肚子。这个时候,她不能碰冷水,他就帮她洗衣服,甚至于内裤,也洗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她想,所谓幸福,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她的母亲去学校找过她几次,每次她都借故躲开了。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岁月,她的内心里已经被这种全新的生活充实得满满,就算没有过往的那些回忆,她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走下去。
那天,在学校的门口,他们吵闹着要去给同学买生日礼物。她的母亲叫住了她。他拉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说,她是你妈妈!
她不愿意说话,只是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眼前这个穿戴整齐,打扮优雅的女人。她看着她摘下脸上的墨镜,是一双疲倦而伤感的眼睛。她的年龄,已经不再具备与沧老的抗衡的力量了。纵然仍然优雅,终归也是老去了。
她怕她在外面生活得太辛苦,现在看到她,虽然穿着打扮朴素了不少,但是脸上却仍然是气色红润,心里放心了不少。只是,她仍然觉得她瘦了。她说,来福,如果在外面住不习惯,就回家吧!
她突然有些伤感,她必竟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在外人看来,她有一个高官的老公,有自己的事业。作为女人,她的生活已经完美了。但是,她知道,她并不幸福。她说:我很好!默生对我很好,我们很幸福。真的,妈!你就别担心我了。
她又看了一眼林默生,朝他点了点头。她说:默生,你要好好照顾来福。然后,她又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来福。她说,来福,我不想看到你吃苦。来福不接她递过来的卡,她说:妈,我们不需要,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好好生活。
林默生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知道,那就是她整个力量地源泉。林默生说,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她执意要把卡给来福,后来在推搡中,她突然把卡扔在了来福手里,来福一下子反应没过来,慌乱去接,没接住,卡掉在了地上。她看着自己的妈妈,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几乎有点惊慌地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她知道,她是怕自己追上去,把卡还给她。来福想,心里一阵难过。
林默生拾起了地上的卡,递到来福手里。他说,来福,我们就先拿着吧,等以后赚了钱,再还给你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时,来福的心里突然间颤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细微小的东西,突然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来不及把握,就空了。
那天晚上,他们用这张信用卡在银行支了七百块钱,来福给自己买了两件大衣,林默生买了一套灰褐色的保暖内衣,还有一条牛仔裤。她们又一起在旁边的一家西餐厅里吃了一份烤牛排跟意大利粉。
在回去住的小屋的路上,她坐在林默生的自行车后面,尖叫着欢呼。她顽皮地大喊着问:林默生,你爱不爱来福?惹得一路上都有人对他们注目。默生说:来福,别人肯定再说,瞧,精神病院的病人又跑出来了。看着她一脸的郁闷,他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了,同样大喊道:来福,林默生说他爱你!
大四下半个学期,林默生顺利地签到了上海一家软件公司。他开始着手准备离开去上海了。来福还有两年的学业,送他去车站那天,她一直很沉默地跟着他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两个在路上买的包子,直到热气腾腾的的包子变得冷却,谁也没有吃一口。
她的内心里,涌起了千丝万缕的情感,却始终无法说出来。噎在了喉咙里,生硬地吞了回去。她不想他离开,但是,她又怕他过得不好,将来会怨她。她想,外面的世界,总要出去闯闯,或许才会知道究竟怎样吧?
她像是临别的小媳妇般,在火车启动的瞬间,推着他上了车。他在车窗里朝她挥了挥手。她的眼泪突然间就流了出来。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身边开始空落落,习惯了两个人牵着手走过的路,因为他的离开,突然变得漫长而荒凉。
她偶而也会回家看看,父亲跟她仍然没什么话说,有时候,她回去,他坐在一旁看报纸,看他以前不看的老年人杂志。她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们像是这个屋子里各不相干的两件摆设,经年累月,习惯了沉默。吃饭的时候,她给他盛饭,他的表情明显有些颤动,仍然沉默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碗,埋头吃饭。
他的头发已经有了丝丝白色,饭量也少了很多,说话不再声音哄亮。他的沧老比她想像中来得似乎要快了很多。
她重新搬回了学校的宿舍,开始每天上课下课,去图书馆看书的生活。经常会收到他寄过来的信,偶而会打电话。后来,她买了电脑,开始在网上发邮件,用MSN聊天。他的公司在上班时间,只允许用MSN作为即时通讯工具。
他经常在外面出差,有时候几天或者一两个星期也看不到他在线。这时,她就会疯狂地想他。实在太想了,她就逼着自己去睡觉,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也就在那个时候,她开始依赖上了安眠药。
他跟她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他说,他太忙了,有点顾不过来了,她要体谅他。她开始还会生气他对她的逐渐忽略,后面次数多了,心里也就麻木了。只是,内心里却越来越惶恐,她害怕他走得太远了,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
那天下午,她在MSN上看到他的头像闪亮,他已经有好几天没上线了,也没电话。她急于知道他的现状,想知道他每天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她辟头盖脸地问着自己的问题,他的没有音信,已经让她的焦虑得有点不知所措了。然而,他只是闪亮了一下,头线就暗了下来。她的所有问题,如同泥入大海。
她确信他是在线上的,只是,他不愿意再跟她交流。她又气又恼,最后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她给不断地留着言,刚开始是骂他,然后是诉说,到最后几乎是乞求了。她求他跟她说说话,哪怕就是一句话也好。她想他。
他始终不再回她的话,她知道她的信息被他屏蔽了。她打电话给他,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了良久,然后跟他说,生活太累了,跟想像中太不一样,他被现实压得快要跨掉了。
她说,那你回西安来吧,我去求我爸,他会帮你的。他在那边朝她吼道:你别TMD的老跟我提这些事了,我烦。这是他第一次朝她这么大声地吼叫,她有点吓着了。他显然也知道她被他的坏脾气吓着了,他开始懊恼自己的脾气。他说:对不起,宝宝,对不起。她开始轻声地抽泣,他又有点不耐烦了。
从学校出来,他的意气风发在社会中突然显得幼稚可笑。他是一只菜鸟,他的生机勃勃在公司那些历经打练,已经圆滑得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同事眼里,等同白痴。他四处碰着软钉子,还得装傻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他开始相信,职场的生存规则就是弱肉强食。他要变强,就必须先要学会怎么样接受让人戏谑嘲笑。
他的精神在这种反差中渐行渐远,那些曾经的简单岁月突然间就成了午夜梦回里那些触摸不到的真实。还有那梦中的女孩子,他突然感觉到了两个人强大的距离。然而,她不介意,她执意买了第二天的机票,飞奔了他的城市。她要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