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尹东篱

13、如风过境(上)

　　周六，阳光还没有透过窗子洒进宿舍。
　　项栀楠依然和往常一样的时间起床、洗漱、换上运动装，穿好运动鞋，系好鞋带。一切都收拾完毕后，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好是清晨六点半，她打开宿舍门，然后走了出去。
　　正好，在同样的时间，她的好友奚梦晴也从另外一个宿舍走了出来。
　　走出宿舍楼后，在路灯照耀下，她们开始了晨跑。
　　如今，她们的晨跑，已经是大学开始后的第三个年头了。
　　“你晨跑就那么爱听歌？”在球场，奚梦晴又一次问项栀楠。
　　“听歌跑步不会觉得累。”项栀楠大口喘着气说。
　　“运动对你来说这么困难吗？”
　　奚梦晴可以称得上是运动小能手，可是，项栀楠呢，关于体育的一切，她都是踩着及格线的。对她来说，能过坚持运动这么久，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身上就这样明显的体现了，你不是也知道。”过了一会儿，项栀楠又对奚梦晴说：“你知道吗，我最近迷恋上了一首歌。”
　　“什么歌呀？能让你迷恋？”转而一想，她又接着表达了自己对项栀楠认知。“算了算了，你听的歌都是‘上个世纪’的了，我不知道也罢。”
　　“不行，你要知道。”项栀楠撒娇说。
　　“你，说吧说吧！”
　　“《莫名我就喜欢你》。”
　　“有这首歌吗？”奚梦晴一脸地疑问。
　　“有啊。现在我就在听。”项栀楠拿下了自己的一只耳机给了奚梦晴，“你听……”等到奚梦晴把耳机带好之后，项栀楠掏出了兜里的MP3，将歌曲调为了从头开始。“是吧？”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伴随着音乐，她们在慢步跑。
　　“这首歌叫《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不对。你说的原唱是张洪量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这首是C-block唱的《莫名我就喜欢你》。这还是你四年前推荐给我听的歌呢。”
　　“好吧好吧，是就是吧。我也求不动你跟上时代的步伐听歌。”
　　“哈！”项栀楠笑了。
　　她们晨跑结束了，在走了一圈操场后，她们和往常一样慢走去食堂。
　　相谈甚欢时，一个身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从她们身边走过了。正当项栀楠呼吸着清晨清新的空气的时候，突然，她闻到了一股呛鼻子的味道，轻微咳嗽了几下。“好难闻。谁抽烟呀？”
　　奚梦晴微小动作指向了自己斜前方的男生，眼神提示项栀楠是那个男生抽烟。
　　“这学校，大早上，居然就有人抽烟。”闻到香烟的她，瞬间觉得早上的心情都不美好了。看着那个走去的男生，她心想：“背影倒是挺好看的，可惜抽烟这点，我就不喜欢。”
　　在食堂，她们排队，刷卡，打早餐，在窗口对面处坐了下来享受早餐。当她们吃饭正香时，奚梦晴看到那个抽烟男生买了一份混沌，还有一杯豆浆，以及一份小笼包和蒸饺坐到了项栀楠后面。男生坐下后，大口地吃了几口混沌后，便顺其自然地点了烟。
　　她小声提醒她：“喂。你后面。”
　　“嗯？我后面怎么了？”
　　“你后面坐的是那个男生。”
　　“谁呀？”
　　不想知道是谁，也不愿回头去看的估计也就只有项栀楠了吧。
　　在一瞬间，一阵烟的味道又扑入了项栀楠的鼻里。“梦晴，我估计今天，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了。”
　　“怎么了？”
　　“我一大早就吸了两次二手烟。”
　　奚梦晴小声说：“你不妨看下你身后。”
　　果然，项栀楠四十五度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男生。他的样子，还真是丑极了。左手拿着烟，右手边吃早餐，还在边玩手机。
　　“有烟味，我都吃不下了。”项栀楠说。
　　“那就不吃了，反正我也吃不下了。”
　　两人对视而笑。
　　随后，她们离开了餐桌。
　　项栀楠的声音很大，那男生十有八九也听到她评论自己了吧。他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两个女生的背影，然后自言自语。“早上抽个烟还碍你事了？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女霸子’。吃个早餐都不让人安心。”说完，这个叫纪景炎的男生又自在地吸了一大口烟，“爽！”然后开心地吃起了混沌。
　　或许在大多数男生的眼里，学习好的女生都是矫情的“女霸子”。或许纪景炎，也是这大多数男生中的一个。

　　在大学期间，难得有像项栀楠和奚梦晴玩的这么好的朋友。原因很简单，有句话这样说的：“两个人的友情只要持续了七年，那么这两个人的感情就会持续一辈子。”
　　项栀楠和奚梦晴都是在孤儿院长大孩子。院长对于所有孩子的照顾，几乎都是一样的。只可惜，所有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或多或少缺少了不同程度的关爱。项栀楠是一个灵魂孤独的女孩，但是，她总能有一颗正能量的心，和一张时常爱笑的脸。而奚梦晴，对像朋友这么熟悉且要好的人，才会表现出自己大大咧咧的一面；面对一切陌生的事物，她总是给足了所有幻想女生温柔的空间。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项栀楠就和奚梦晴约定要上同一所学校。果然，姐妹连心，她们高考成绩在相差一分的情况下，她们报了相同的学校，相同的只有一个班级的专业。好在，最后，她们被同一个班级录取了。只可惜，分配宿舍的随机性让她们没能在同一个宿舍。不过，两人时时刻刻都还是在一起的。
　　宿舍有宿舍的矛盾。对于处理这个矛盾的人来说，不同的看待方式有不一样的结果。奚梦晴霸气的性格总能镇压室友，所以，在项栀楠的眼中，她是厉害的那个人；三分之二粘液质气质类型的项栀楠，却不是那么幸运，加上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自然而然遭到了室友排斥。还好，有奚梦晴的陪伴，她心里无论多么难受的事情，都会变为过眼云烟。或许，正是她们完全不相同的气质类型，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爱说、一个爱听，才使她们一直走在一起不分开。

　　晚上的宿舍里，项栀楠在一心一意地看着课外书。在她刚走进书中的世界时，室友简丝丝破门而入，她把背包丢在了桌子上后，一句“我好烦呀”伴随着自己的情绪传染给整个宿舍。
　　随后跟来的是杜敏。“丝丝，你怎么了？今天怎么了？”
　　“我就是好烦呐！你也别来打扰我。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随后，简丝丝，脱了外套，脱下鞋子，就爬上了床。“我要睡了。”
　　杜敏自觉地为简丝丝关上了宿舍的所有灯，就连洗漱，也变得蹑手蹑脚的。当然，项栀楠宿舍还有另外一个室友叫魏凌，她也习惯性洗漱后上床了。
　　这样的情况，怎么办呢？项栀楠最后也只能憋着心里的最后一口气洗漱完后在台灯的灯光下看书了。即使她心里是讨厌简丝丝的，可是她也无数次告诉自己“绝不会成为像她那样的人。”
　　第二天一早，项栀楠和奚梦晴正常去晨跑。之后，她带上了自己想要学习的资料，去了图书馆。她为的就是，躲避宿舍中不想见到的人。
　　一整天的烧脑学习，很累。下午四点钟，她回到了宿舍。她爬去了自己床上，正有去睡上一个晚午觉的打算时，奚梦晴给她发来了信息。“栀楠，我们去看球赛。”
　　“我不去了。等下次再打比赛的时候我再去看。我现在要睡一会儿。不说了。”
　　还没有将手机黑屏，项栀楠收到了来自明恩的消息。“栀楠，我今天打比赛。你会来看吗？”
　　“你们的比赛不是在明天吗？”
　　“这是临时换的。所以改到了今天。”
　　想必项栀楠内心此刻是挣扎的，想好好休息，但是又不想耽误了看重要的人的比赛。
　　“今天明恩打比赛。我睡上四十分钟，咱们五点二十从宿舍出门，然后去看球赛。”这条消息发给奚梦晴后，她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我约你看球赛你就不去，这下倒好，明恩才给你发一条消息，你就去。”
　　“那不一样。不说了，我要午休了。”
　　五点二十的闹铃响了，项栀楠关掉闹铃，还要准备在睡会儿的时候，奚梦晴一个电话就打过来。“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了，快走，去看比赛。”
　　无耐，挂掉电话后的项栀楠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赤着脚给奚梦晴开门。打开宿舍灯，穿上棉拖鞋，披上外套，随便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最好找了一顶冬季时节的渔夫帽带上。“嗯，就这样吧，还不错。”看着镜子中这样的自己，项栀楠表示还算满意。
　　“走吧！”
　　这回，是项栀楠托着奚梦晴向前走的。
　　“慢点走。”奚梦晴说。
　　“咱们得快点，一会儿错过了。”
　　“现在最多就跳球结束了。”
　　走了一会儿，不远处就传来了球场那边的欢呼声。
　　“快走快走。”她托着她走的步伐，比刚刚，又加快了几分。
　　球赛是在室外的球场上进行的，北方的冬天，在傍晚五点半的时候已经算得上黑夜了。二人要去到球场上，还得走上几阶草地台阶。
　　“等等。”项栀楠拉住了奚梦晴的手。
　　“怎么了？”
　　“我鞋子里进小石子了，你等我一下。”
　　奚梦晴表示有些无耐，可是，谁让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呢？左手扶着奚梦晴，项栀楠的右脚抬得老高了。
　　“走走走。”一句话表明自己已经把拖鞋里的小石子给抖了出来。
　　走进球场。奚梦晴指了第二场的比赛。“那里大的激烈，我们去看第二场的比赛吧。”
　　“不行，我要看明恩在的那一场球赛。”
　　“跟我在一起，你还时时刻刻想着明恩。你们家明恩真讨厌。”
　　“陪你去第二赛场看一眼，要是明恩没在，咱们就换场看。”
　　“嗯。”
　　在场外，项栀楠双手放进了衣兜里，双脚微微分开站立，奚梦晴则是搂住了她的右手。随着篮球的走向，项栀楠的目光投向了远方扣篮的球手。“是明恩诶。”
　　“别激动，看比赛。”
　　项栀楠顾着和奚梦晴说话，错过了明恩没有投进和投进的球。再次向右三十度看向自己的右前方时，已是明恩准备点球。
　　“明恩，加油！”项栀楠抛开了个人形象，对明恩大声喊到。
　　“矜持一点。”
　　“不要。”
　　听到项栀楠的声音，场上的明恩，心中有了更足的底气。两次点球，明恩稳稳地都投进了。
　　对手方抢到了球，明恩朝项栀楠和奚梦晴所站的这个方向跑来的时候，对项栀楠展示了一个爱慕的眼神。只可惜，这次，对手方的一位同学投球，就被三个同学同时盖帽了。
　　“真是，他被三个同学同时盖帽了。”奚梦晴说。
　　这一幕，项栀楠也看到了。她的心中，不由得别有一番滋味。只好默默地叹了声“哎！”
　　这位男生站在罚球线上，他的身影对于项栀楠来说很是熟悉，只是，今晚，他身着球服。在微有凉气的冷风中，显得更外抖擞。若是他穿着那件黑色的外套，想必，项栀楠一定能认出他。没错，他就是纪景炎。
　　纪景炎大口深呼吸后，然后点球了。只可惜，第一个球没有投进。
　　“好球。”一个伴随着鼓掌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中。原来，在这边的篮球框下，不知何时，站了简丝丝和杜敏。
　　面对室友的不友好待见，项栀楠还可以忍让，可是，在最有温度的篮球面前，项栀楠对简丝丝和杜敏带的行为厌恶到了极致。
　　她默默地在心中对纪景炎说了声“加油”。
　　其实，在明恩点球结束后，简丝丝和杜敏就已经来到了这里。只时项栀楠和看球入了神，便也没有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
　　在明恩对项栀楠暧昧的动作时，简丝丝心中生出了一丝欢喜。她以为的是，这个眼神，是对她使的。明恩精致的五官刚好长在了简丝丝的心上。在接下的球赛中，明恩的一举一动，简丝丝心中都极为欢喜。
　　后来的时间里，纪景炎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几乎“垄断”的上半场的投球。也许，正是因为简丝丝和杜敏的嘲笑，他更是要用自己的实力说明一切。
　　看向右前方。明恩的班级助力军已经倒好一杯又一杯的水，当项栀楠和奚梦晴走到那里时，只见，简丝丝殷勤地递给了明恩一杯水。项栀楠放在怀里暖了好久的水，她只能抱的更紧了。
　　下半场球，交换了场地。项栀楠和奚梦晴也没有去到才来球场原来所在的位置。
　　在自己的正前方。纪景炎上来就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场上观看者都无不为之鼓掌。项栀楠笑了：“真不错。”
　　“说实话，你支持哪一球队？”
　　“我当然支持明恩在的那一队了。只是，明恩打的球，我觉得不是篮球该有的样子。”
　　“要是，我们班上男生来参加比赛的话。一定会有意思得多。”
　　“我想也是。”
　　比赛进行得越来越激烈。在无意间，好巧不巧，明恩的一个传球，砸到了简丝丝的头。瞬间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的她估计也懵了。
　　“真是好人多作怪。”奚梦晴在自言自语起来。
　　篮球飞往场外是正常现象，项栀楠看到的是，明恩没有扑救球，而是纪景炎扑救了球。
　　再一次，她心中的篮球的样子距离她越来越远。
　　时间只剩下了三分钟。明恩班上的一群男同学告知了分数。而后，他们比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娘”地说：“我们班领先三分，你们压时间、压时间、压时间。”
　　“好，很好，就这样，继续压时间，没问题。”
　　顶着巨大的压力，纪景炎点球两次没有进。最后一个三分球，他也没能投进。
　　比赛结束了。明恩队以五十三比五十赢得了这场比赛。
　　哨声结束后，他们班上的娘炮把饺子调料都举了好高，“走，说好的去吃饺子。”
　　球场下的明恩，穿上外套。他要走向项栀楠的时候却被简丝丝拦住了。“你传的球，砸到了我。怎么说，你都要赔偿我。”
　　“说吧，怎么赔偿你？”明恩爽快地回应了简丝丝。
　　“我还没有想好。不如，先加个微信吧，然后，我想好之后告诉你。”
　　就这样，他们成功成为了对方的好友。
　　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最讨厌的室友加了微信好友，哪个女孩的心里会好受？只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有明恩不明白。
　　无奈，看着走下球场的纪景炎，项栀楠毅然决然把水递给了他。
　　纪景炎把水的瓶盖拧开，然后又将水给了她。
　　“给你的水，你怎么还递给我？”
　　“给人家水也不会说一声呀？”
　　项栀楠憋着一口简丝丝献殷勤给明恩的气。她不知道如何将那句话说出口。
　　“谢谢啊！”
　　“没什么。我也要感谢你，让我看到了篮球该有的样子。”最后这句话，是项栀楠的真心话。纪景炎，也听到了心里。

　　“走吧，去吃晚饭。”明恩来到项栀楠身边。
　　食堂里，明恩点来三份饺子。“吃饺子。”
　　“明恩呀，你都不问问我们想吃什么，就给我们点了饺子。”奚梦晴说。
　　“打比赛前就和班上同学说了，要是赢了比赛就一起吃饺子。”明恩说。
　　“可是我不想吃饺子。”项栀楠说。
　　“我也是。今天特别不想吃饺子。”奚梦晴说。
　　“怎么了，你们这是……”明恩一脸好奇。
　　“我觉得，这不是篮球该有的样子。”项栀楠说。
　　明恩知道，项栀楠从前从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明恩不喜欢去猜女孩子的心思，而她也在改变。现在，项栀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明恩却开始变得不喜欢现在她的样子了。
　　“当对手投球的时候，你们三个同学同时盖帽。球场上不是也讲究一对一的吗，你们却没有按照规则来。你传球的时候，砸到了别的同学，你没有道歉。当篮球飞出场外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去扑救。还有你们班上的那些男同学，他们告诉你们时间就好了，为什么却要说出那些让你们压时间的话；即使是压时间，那也应该是你们自己掌握的呀。”
　　“你就为这么点事情难过呀？”
　　“你们赢了球，本该是你们吃饺子，为什么我们一起吃的晚餐，也是饺子？”
　　“梦晴，你也这样认为吗？”他反问奚梦晴。
　　“今天的比赛，整场观看下来。我心里，确实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和栀楠的感觉差不了多少。若是用栀楠的一句话来说，那便是，这不是篮球该有的样子。”
　　奚梦晴的一番话，引起了明恩的思考。听着女朋友的话，他不能感同身受，因为，他所处的位置，是面对整个班集体，整个班上的同学。而项栀楠所在的高度，便是站在篮球的视野上。
　　气氛沉默的时候，纪景炎手里的烤红薯放到了项栀楠眼前。“晚饭你吃不下饺子，那烤红薯如何？”
　　项栀楠没有接，而是看着对面的明恩。
　　“喂。拿着呀，没看到我手都举酸了。”
　　项栀楠还是没有拿。直到纪景炎拉出她的手，才让她迫不得已拿了纪景炎的晚餐。“谢谢你给我的水。”纪景炎转身又去买了烤红薯。
　　“嗯……明恩，我和栀楠就先回去了。”
　　明恩没有回应，她们却离开了食堂。

　　三年来，明恩和项栀楠的感情都如冰糖炖雪梨那般，温存的火候，使得甜而不腻。如今，因为这场球赛，却成为了两人矛盾的伊始。
　　还是那句话。明恩站在了荣誉的角度看篮球，而项栀楠站在了篮球的角度看篮球。

　　简丝丝和杜敏自觉地坐在了明恩对面。
　　“点好了饺子，是等着我们来吃吗？”杜敏问。
　　明恩笑了笑：“坐。”
　　简丝丝和杜敏不羞不臊、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项栀楠和奚梦晴没有动过一口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