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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7、瞎跑乱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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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路达从沧州被押解回京城,在大理寺官牢里。没有人审问,也没有人来探望,身体本就孱弱,加上吃喝都不济,这几个月的折腾,离死也不远了。此刻牢房里,灯光昏暗,他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
“……多谢差爷,小意思,您拿好。”
这是又有人进来探望,张路达把头扭到一边,来看谁的也不会是来看他的——可这声音。
“官人!”
这一声哭,明显的就是妻子白氏的声音,可他明明不是在沧州照顾安抚婆母吗?
张路达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是白氏无疑,只见她比自己要更瘦弱,辨认着栏杆后的他。这大理寺牢狱专门关押凡事儿待审的官员,就有一点儿好,不想关押普通人的牢房嘈杂到处都是喊冤的声音,也相对干净。
“官人,你受苦了。”
说完示意丫头子一样一样的吃食,顺着牢房栏杆往里摆,张路达哪顾得上吃,只觉愧疚,娶了人家官家女,没跟着过一天好日子。
“三娘,让你……跟着我受牵连了。”
白氏泣不成声,早年有人算命说自己命苦,她心里是不服的,比起堂姐堂妹,她的姿色还稍强一些,读书绘画琴艺舞蹈,偷偷练习的也不比姐妹们少,后来又加了个正经科举出身的进士,谁知道……一朝不慎,竟落入狱中。
哭的差不多了,才隔着栏杆抓住张路达枯干如树枝的手。
“官人你吃些,一定要保重,你看你……他们对你用刑了?”
“哪有哪有,关照我的人还是不少,我又是白侍郎的侄女婿,总有一两分面子,你不必挂怀,就是让你……在娘家抬不起头来,是为夫的不是。”
“官人,这是哪里话?当初我要是为了图权势,听了婶母的话,与大官做个继室,何必巴巴的跟你去沧州。你我夫妻一体,必是富贵享安乐,清贫居田间的,再者说了,人之际遇常有起伏,现在你的案子还没有定,那必然是还会有转机。”
其实白氏对这个转机早就不抱希望,那位户部侍郎是他的亲叔父,自己刚一进门,就被婶母说了一大堆道理,随后又被叔父叫进书房,诉了半天苦,一丝主意都没有出,张路达是真正的寒门,又哪里能翻身呢。
“是,三娘放心,裴兄说就在这两天,我的案子也就能结了。”
他真是这样想的,沧州押解过来的时候,石溪阁那个叫二贵的,给他打点的银子不少,这必然是裴东锦的主意,就在十几天前,又给他喘口信儿,七郎的话,他一向是信的。
“那他常在御前行走,现在又委了钦差,为了救傅斯年,就和他妹妹结了姻亲,这样一看谁疏谁亲,显而易见。”
白氏有些抱怨,出于人家是自家夫君仕途上的贵人,也不敢说的太过。
“裴家在野,他连科举都不知道能不能行的时候,咱们不是也没有帮上半点忙吗?”
白氏垂下头,她今天也不是为了说这个的,狱卒被收买给的时间不多,必然要把该说的都说了,谁知道今天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呢,思及此,她更是紧紧抓住张路达的手臂,强压着难过。
“官人今天我来……一是给你送些吃食,二是……”
她犹犹豫豫,这一路好几天路程,家里连盘菜都拿不出来,她实在也是受苦了,可所谓疏不间亲,那是他亲娘——自己的话,他会听吗?
“三娘怎么了?你也说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白氏咬了咬牙。
“官人,我还带了纸笔……要是……你写一封信给婆母吧。”
“阿娘怎么了?”
阿娘必定哭瞎了眼睛,为自己担心呀,上次,二贵的小伙计来的时候,该是带只字片语回去的。
“官人你别担心,阿娘好好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
可不是好好的吗,虽然有的时候也哭闹,可这两年养成的肥胖,倒是消下去不少,整个人更精神了,可这话没法跟她儿子说。
“夫人你直说无妨,阿娘又为难你了?”
既然不是老娘的身体不好,张路达自然也往婆媳不合上猜测,她们俩人一个农间粗妇,一个官家贵女,合不来也是长情。
可媳妇儿这一点是矫情不懂事儿了,这个时候能忍,为什么不忍一忍呢?可看看她那梨花带雨的脸,责备的话还是没有忍心说出来。
“要是我平时受些委屈倒也罢了,也没有和你抱怨过,这回你在京城受难,婆母她……寻了她娘家的亲眷,李二郎给你疏通,跟我要了10两盘缠,已然在京城10来天了。”
“二郎?是我二表兄。”
“说是表姨母家的表兄。”
可这个人没来看他呀,让这个人来疏通?阿娘也是糊涂,这人只是在灯笼房里做个掌柜,又哪里懂得官场之事。
“怎如此胡闹?”
“要是如此也就罢了,听说他……瞎跑乱撞,去打通门路,找到了刑部里一个小主司,承诺给人家1000两银子,说是……”
白氏和叔父说了这件事,气得叔父大骂婶娘不该给他找这门亲事,凡夫不可语道,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到了这关键时候是要害死人的。
“说是让人家找一个乞丐把你换出去?”
“混账,这是画本子看多了吧!我又不归刑部管,又没有判斩立决。”
张路达连饿带气,一阵头昏眼花。
“可婆母她……”
白氏听到传信气的不行,当时也是这样骂的,还被婆母李氏上来撕扯,说他瞧不起婆家人,骂她不舍得一千两银子救夫君,说她水性杨花想改嫁,现在就休了她,头发都薅掉了好几缕。
“我给他写书信让他回去,现在就写。”
张路达说的有气无力,白氏连忙拿了个包子,一点点撕开喂给他,又吩咐丫头倒了水,让他喝了才敢接着往下说。
“怕是没什么用。”
“怎么?已经酿成大祸了。”
“嗯,他回来兴冲冲的说,那主司说话好好的,东西也收下了,没想到立马封存,写了赃款二字,贴在礼物上,看来是既想要钱,又想……立功的小人。”
京城之大,谁知道哪个衙门的谁是哪一方的人,就这样一个商户账房先生,误打误撞连累全组也说不定。
“岳叔父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