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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事起 ...

  •   十八章事起

      孙御史一直站到承极殿中人都走光了,才慢悠悠出殿门,下了阶台,他远远望见宁王在跟一内宦说着什么。

      “殿下还未出宫?”孙御史瞧着刚走开的内宦,对着宁王一派温和,这是几个皇子中他为数不多看着顺眼的。

      “孙御史。”萧引稍稍躬身,“这位小公公家中老母多病,托我在桃叶寺中点海灯,为其母亲祈福消灾,是以多耽误了些。”

      “方才也是听闻殿下为太后娘娘抄写经文,殿下如此善心,真是我晋之福。”孙御史从来不吝惜他的夸赞,只是这品格虽好,却不该出现在一个皇子身上,几代帝王因着血缘亲薄,早已不知夺嫡之争有多可怕,孙御史近来遍览四国之书,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太过温善的皇子。

      “殿下自从跟着太后娘娘便一心向佛,这是好事,只是身为皇子,国事政务也该多上心才是。”

      萧引恭敬听着,“是,御史之言,引谨记在心。”

      正说着又来了个小内宦,不顾二人在说话,径直开口:“见过宁王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孙御史一听就要训斥,萧引赶紧回:“是,引这就前去。”

      说完又对着孙御史说:“多谢御史提点,日后引必上门拜访,今日引先走一步。”

      孙御史自然答应。

      萧引跟着内宦往凤宜宫而去,行到人少时,前面带路的小内宦忽然说:“殿下要保重,娘娘有些生气。”

      原来这内宦就是跟着萧引去漳阴回来的淳福,一趟远行,萧引于身边人的宽容大度,让淳福心生记挂,这会好意出声提醒。

      萧引看着前方路,低声回:“多谢淳公公提醒。”

      淳福有些着急,他怎么不问是何事呢?一路在廊下曲折回环,不时有宫女内宦经过,淳福再没找到机会说话。

      到了凤宜宫宫门,萧引在门外等,淳福进去回话。

      里间伏皇后正在插花,听了淳福的通报,自顾自摆弄着手中花,半日没理。
      淳福估摸着时间,又回了一遍,伏皇后手中动作不停,说:“这会有些困乏,本宫就不见他了。既然来都来了,便叫他抄写经文罢,他不是爱抄么,那就多抄些。”

      淳福低着头,想起早朝时分有人前来禀报殿内情况。

      萧引等了半日,也没见有个人出来,这会已是巳时末刻,与黑云拉扯了一早上的日头全都露了出来,初春的太阳已有了热意,厚重的朝服贴在身上,不一会额角就出了汗,顺着脸颊流下,滴在青石板上。

      午时正刻,宫门处终于来了个宫婢,面无表情说:“娘娘身子乏了,今日就不见殿下了,殿下既是于经文处擅长,便为娘娘也抄些《法华经》来祈福罢。”

      “是,不知娘娘要多少?”

      宫婢眼一斜:“殿下先抄着罢,横竖这东西多多益善。”

      萧引垂着眼应是。

      *

      楚泺送走了赵王和瑞王,又迎来了延德帝的赏赐。

      前来送赏的公公长了涨喜庆的脸,不笑已给人三分喜气,一笑更是让楚泺觉得自己卧病在床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陛下一下了朝,就命咱家来瞧瞧楚太子,楚太子可好些了?”

      楚泺点点头:“楚泽多谢陛下,公公回去可要好好回禀陛下,晋待楚泽之心,不愧为礼仪之邦。。”

      三胜觉着这楚太子真是个知情识趣的,更是添上三分笑:“要不说楚太子招人疼呢,陛下这般关念,连太子殿下和杜尚书听闻楚太子受了惊吓,也是十分紧张关心,直言要严惩冲撞之人呢!”

      太子和杜尚书。
      楚泺刹那间完全反应过来了。原来这是早就做好的一个局,就等着她适时而上,可拿她做文章的地方多了去了。

      太子外祖乃正一品武将忠国公,原配杜氏,生嫡长女伏元容,嫡长子伏子安,一为当今皇后,一为正四品忠武将军。虽杜氏早亡,杜家却成了太子朝中文官方面的支持,礼部尚书杜尚志就是太子表舅。
      二人如此迫不及待为了一个敌国太子,逼着皇帝惩治兵马指挥使,若是真如愿了,不仅在她这卖了一个人情,又可将手伸进铁桶般的指挥司。

      “竟得太子和尚书这般劳心劳力,楚泽无以为报。”楚泺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

      三胜瞧在眼里,感叹在心里,原来宁王殿下式微到如此,也打算靠到太子殿下那边,今日还巴巴嘱托自己,送赏之时千万要提及太子与杜尚书为其说话。为此还给了他一个金锭。

      三胜对宁王萧引的同情又上升了一点。

      二月初六这日是个大日子,昨夜指挥司的一场抓捕案,牵动着多少人的利益神经,一下早朝摔杯子的摔杯子,抄经书的抄经书,装病的装病,官驿门口更是门庭若市,赵王瑞王前脚才走,后脚皇帝的慰问赏赐就到了。

      鸿胪寺卿没赶上热乎时候,第二日才跨进官驿大门,说府邸已好,请楚太子搬进去。

      这不怪顾寺卿,本来他早就准备好了质子府,在其中陈设摆弄之物上下了大功夫,为的是彰显皇帝恩宠,依着太子的心思。
      可初六早朝之上,风向骤然一变,原本一股脑往一个方向吹的春风,竟出现了另一种势头。
      顾寺卿没办法,当天回去连夜将许多金贵雅致的陈设摆件、婀娜别样的名贵树种通通撤的撤,挖的挖,恢复成一个普通府邸,这才敢请楚太子住进去。

      楚太子欣然前往,顾寺卿坐在轿中抹着汗,从质子府回家,心里才有些安定下来,想着这回应当不会出错了。

      本来这就不是个好差事,朝中对于这个质子的态度暧昧,今日夸,明日就可能踩,踩完后日又金贵起来。

      风向时时在变,连太子殿下自己都说不准,顾寺卿十分愁苦,一路回去轿夫只听得接连不断的叹气之声。

      *

      杜尚书一直到星夜时分才回到尚书府,一跨进大门,便有人迎了上来。

      “爹,那事如何了?我怎么听说那解良业今日还是照常巡检?”杜文滨一脸着急。

      “你如何知晓此事?”杜尚书一脸严肃,“是不是你母亲与你说的?”

      杜文滨急得快跳脚:“都这个时候了,爹您还琢磨这些,快与我说指挥司是不是进不去了?”

      “放肆!我瞧你是越发不长进了,整日间书也不好好念。”

      游廊上拐过来一妇人,“好好的怎么又嚷起来了?”

      “娘!”杜文滨一看来人顿时就有了底气。

      杜尚书负手叹气,一边往里走。

      “老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倒是说句话。”郭氏安抚地拍了拍杜文滨揽着她的胳膊,跟了上去。

      “指挥司还是别肖想了,明日给文滨在府中请个西席,好好学写文章,今年秋闱再去试试。”

      杜文滨一听又要读书,一个头有两个大,“我不念!”

      杜尚书一听气得眼似铜铃,抬手就要打过来。

      “老爷消消气,先说今日这事,”郭氏拦下杜尚书的手臂,“不是说的好好的,咱们文滨就等着去指挥司上任了。”

      杜尚书摆手示意郭氏闭嘴:“此事往后都不许再提。”

      进了正厅,郭氏将杜文滨按在一旁坐着,上去给杜尚书捏着肩头:“可没这么严重,老爷也是太过小心。怎么一个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杜清都能去刑部作侍郎,铜邑杜家还是个商户,铜臭至极。咱文滨可是太子殿下的正经表弟,一个指挥使还捞不着?”

      “妇人之见!你只看见杜清是铜邑来联宗的远亲,你怎么不瞧瞧人家杜清也是正经走科举入仕?再者商户怎么了?朝中人情往来哪个不用银钱,你头上戴的那个钗子还是铜邑杜家送的吧。”

      郭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头上金丝点翠珠钗。

      杜尚书气得口不择言,说完才觉不妥,叹道:“这两年不比往些年了,自从捐官之事案发,皇上严令禁止此等之属。要做入流命官,必须得走科举。若是不走科举,寻常官家子弟最多也就去禁军混个小差,文滨又不去禁军。”

      “禁军多累啊,一日间只知道练武。”杜文滨不满道。

      杜尚书撇了他一眼,“此后别想着其他歪门邪道,好好读书走秋闱才是正道,你只要考上了,往后入了仕官道凭你想要哪个呢。”

      这话说的得了郭氏的心,她就满心盼着自家儿子的官途,就凭着自己进宫无人时也能唤皇后娘娘一声姐姐,日后待太子继了位,这平京城内他们杜家能横着走。

      “老爷说得很是,文滨还是好好念书为上。”

      杜文滨又气又无可奈何,连着几日家也未归,整日间就是与一群酒肉朋友在东台巷喝得烂醉如泥,不闻世事。

      房间充斥着宿夜积累的酒气,屏风圈椅皆倒地,杯盏碎瓷满地都是,可想而知之前光景。屋内人酣眠不知几何,忽推门洋洋洒洒进来一群公子哥,当先之人顺手将杜文滨手中酒壶抽走,“杜大公子,杜大公子!”

      杜文滨醒来,喧闹之声吵得他耳朵疼,顺手想砸东西,手中却空空。

      拿走酒壶那人高声说:“都静静,吵到我们杜大公子了。快来人,收拾一下这屋——算了算了,重新换间,之前本公子不是定了两间上房,直对花台的。”
      最后一句是对着门口老鸨说的。

      “是是是,各位公子这边请,来人,上房看茶——”

      迷迷糊糊被人架着换了间屋子,杜文滨才有点清醒,他紧紧皱着眉,“你们来这么早干嘛?”

      “哎,还早?等会就是那秦大美人登场了!”

      房间位置极好,稍稍往下看便是东台巷最有名的花台,再过一刻,平京城近来满城翘首以待的秦美人便要登台献唱,这是其首唱,实为“开台招枕”。

      秦书意本为云端之人,今年年方十六,生得肤若凝脂,清新不俗,与那宫中盛宠不衰的姑姑有八分像,如今正是花苞欲放的年纪。先前想一窥美人面,那是比登蜀道还难之事,这会美人自云端而落,花苞未放便沾了凡尘。
      谁都垂手可得。

      这群锦衣纨绔可不得来凑热闹,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

      杜文滨往下看去,人挤着人,都抻着脖子等着美人出来。

      “诶,对了,文滨你可知我方才进来时瞧见谁?”

      最后几个字腔调上扬,一听便知遇到的决不会是美人。杜文滨没接话,拧着眉等着下话。

      “啧,你别这样瞧着我呀,我可不是秦大美人,”周围一阵哄笑,那人又正色三分继续说:“是忠国公府二公子,伏子良,听闻其最近升了兵部主事,得意的很哪!”

      杜文滨不分昏天黑地喝了几日酒,哪知外面之事,听了这话只问:“当真?”

      “那还有假?话说文滨你那指挥使谋的怎么样了?兄弟几个还等着你带我们威风威风呢,怎么说指挥使也比一个小小主事厉害多了不是?”

      一圈人起哄一阵,杜文滨面色愈发难看。

      有人瞧他面色不对,忙止了喧闹,问:“文滨这是怎么了?别着急,这事得慢慢来,那伏子良不过是个国公府的续弦生的庶子,哪比得上你们杜家跟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的亲缘。他今日一个小小六品主事,还不是仗着忠武将军。”

      顿时响起一片“就是”“就是”。

      “不过那伏子良一个庶子,又没走科举,竟谋得兵部之职,我老爹都说是忠国公亲自找皇后娘娘开得口呢。”

      “当真?不是说现如今严得很,必得科考,怎么到了伏子良这里就如此特殊呢。”

      正说着,门口处传来争执之声,众人皆问发生何事?

      一家小厮说:“这狗奴端来一壶‘秋露浓’,又要端走,说是伏主事点的,原是端错了。小的方才明明听见我家公子也点了,狗奴才就是狗眼看人低。”

      听完,一群公子哥立即闹嚷起来。

      只听得“咚——”一声,杜文滨狠狠将一雕花椅往地下一砸,顿时四分五裂,他拎起一根椅子腿,率先走了出去。

      余下之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立即推搡着往外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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