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李识月》叩殳白

4、04

　　我女儿最近取得了一个非常大的进步：她戒掉尿不湿了。
　　三岁左右戒尿不湿，也不知道算不算晚，我们没太关注这个，我只记得医生说小孩子控制不好尿是神经还没发育好的缘故，没必要因为这个打骂小孩，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很焦虑，这件事完全顺其自然了。

　　最开始是发现她白天不会直接尿裤子而是会说出来了，走路姿势会突然变得很奇怪，急匆匆地边跑边说“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后来午睡不尿了，再后来一整晚尿不湿都是干爽的，我们就渐渐意识到孩子大概不会再尿床了。
　　但是在她能彻底控制自己的尿之前，这件事依然是个玄学。有时候她爸觉得她不用穿尿不湿睡觉了，她当晚就尿一泡给她爸看，第二天她爸给她偷偷穿上，结果醒来尿不湿又干干净净。

　　李识月是个很独立的小孩，她的自尊心可强了。
　　不需要穿尿不湿这件事，她自己也在逐渐意识到，意识到之后就不肯穿了，大概觉得很耻辱。
　　睡前是绝对不会同意穿的，只能趁她睡着给她偷偷穿。第二天早晨，她自己把尿不湿脱下来，非常气愤地提着质问我们：“妈妈，我都说了不穿尿不湿，不穿尿不湿，你怎么还给我穿呢？”
　　我俩哑口无言，果然当了大人以后就变得无趣了。
　　虽然不至于像那种典型的中式家庭一样因为摔碎一个碗去骂孩子，但还是会因为怕尿床给她偷穿尿不湿，换位思考一下也是怪生气的。
　　我一边理解她的愤怒，一边还是会在她睡前忘记尿尿的时候给她偷偷穿尿不湿，毕竟床单不是她洗。
　　第二天看见尿不湿鼓包了，她会默默脱下来丢掉，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像小孩子总是热衷于证明自己长大了，最近我经常听见她说“妈妈，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自己”两个字还讲不清楚，咬字咬成“寄几”，她最近经常自己跑去付钱买东西，或者帮我到柜台取餐，踮起脚扒着前台，柜员要探出身子低头才能看见她，端着可乐摇摇晃晃真吓人，要帮她她又不乐意。

　　我还挺纠结的，网络上刷到让小孩去做事的视频，觉得很有爱又能锻炼孩子，但是代入工作人员又感觉很心累，我觉得这样太麻烦别人了。
　　好在李识月遇到的工作人员脾气都很好，都是很有爱心笑眯眯的，我怕打扰人家工作，也尽量选对方比较清闲，或者那种专门招待儿童的场所才让她去跟人家讲话。
　　因为机会不多，所以她每次都很兴奋。她会很勇敢地跑过去喊“阿姨”，最后大声喊“谢谢”，我记得我小时候很内向，包括到现在我在公众场合都不是很敢说话，这一点我女儿就比我强多了。

　　很多方面我希望她不要太像我，比如我性格内向，也很内耗，我希望她别像我一样总是考虑别人忽略自己，我希望她能活得轻快自在一些。
　　我的牙齿不太好，视力也不太好，所以我很注意保护她的牙齿和眼睛，虽然她的门牙还是慢慢蛀了一个小洞。

　　我最近又买了辆新的电瓶车，在我们这个城市没有电瓶车是要被逐出市籍的，济南人怎么能没有电瓶车。
　　我听说接下来电瓶车要出新政策了，接下来生产的电瓶车都不能超过25迈了，我一听这怎么能行，赶紧就买了一辆。
　　我的新电瓶车是奶白色的，它很干净很漂亮，可是新东西总是让人很焦虑。因为到手的时候那么好，一丁点划痕都没有，接下来它却只会变旧、损坏，这两件事总是让人心情很差。

　　李识月任何变得不好的地方，都会让我觉得焦虑和难过。

　　我会自责当初没有给她断夜奶，夜奶腐蚀掉了牙釉质，门牙慢慢蛀了。会自责没多带她去户外运动，远视储备快没有了，将来肯定要近视了。
　　就好像努力努力白努力才是人生常态，也可能完美主义的处女座活该活得这么心累，偏偏我又是那种任何错误都要归罪于自己的性格。
　　所以她爸经常安慰我，牙质和视力本来就是会遗传的，我的牙齿就是遗传了我爸，至于李识月的视力，也是他要负主要责任，跟我没关系。
　　“想开一点嘛，乳牙蛀了还能换，近视了就戴眼镜，现在近视多普遍啊。”他说。
　　我勉强点头，去客厅喝了杯水，一回头她爸自己也emo了，自责自己不注意保护眼睛，遗传给孩子了。
　　我俩对着叹气。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