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分手》偷喜

32、打招呼

　　“怎么起来了？”
　　江佐推开次卧门时，尹安正拿着电钻“滋滋”地往板子上钻钉。
　　“买家具了？”他走到尹安背后俯下身，盯着尹安手里的木板。

　　“woc！”尹安回头，“能不能出个声！”

　　“出汗了？”江佐摸着尹安脑门，“你这是？给我买的？”
　　“客房标配。”尹安拿起一条木板比了比，看向江佐，“你也别闲着，搭把手。”

　　“噢。”江佐很顺手地把包放在地上。

　　“按图纸先把这几个抽屉拼好。”
　　尹安在一堆材料里捡起一包图纸，递向江佐，抬头对上对方的上身，皱了皱眉，“不，这么点小活儿，用得着脱这么干净吗？”

　　“衬衫没有我好洗啊。”
　　江佐含着笑，嫌弃地看了眼抽屉的组件，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走到地上最长的木板旁蹲下，侧头在工具箱里扒拉着钻头。

　　“抬杠哦？”
　　尹安站起来，拍着酸麻的小腿。

　　次卧里，木板依然散落一地，只是蹲着的人和站着的人调换了角色。

　　让他弄吧，尹安索性去餐厅兜了圈儿，再回来时，带了包烟和打火机。

　　“来根儿？”
　　“不要。”
　　江佐后背朝外，手里拿着锤子，对架起来的家具连接处一下一下地凿着。
　　尹安自然是看不见对方表情的，然而他却清楚地知道这张专注的脸的模样。

　　江佐沉浸在学习和工作的状态下往往是没有笑意的，甚至看上去有些凌厉。
　　在尹安的印象里，江佐不苟言笑的样子气场很强，满身飘着生人勿近的警告。

　　叮叮咣咣的声音忽然中止。
　　江佐回过头，眉头蹙在一起，“发烧还抽？”

　　尹安回了回神，抠抠耳朵，笑着问，“抽烟伤大脑？”
　　江佐……

　　伤不伤大脑尹安不知道，但他知道江佐对自己抽烟这事儿挺迷的，还在微博里划过重点。
　　“你不也抽？”尹安问。
　　“我不一样。”

　　尹安，“怎么不一样？你抽的假烟？”

　　“P啊，我抽的是寂寞。”
　　尹安，“呵，我抽的是沉默。”

　　“偶尔也是快乐。”
　　尹安，“偶尔闷闷不乐。”

　　“我戒了。”
　　尹安，“为什么？”

　　江佐笑着看着尹安，“这怎么不杠了？你倒是说‘我也戒了’啊 。”

　　“哦。”
　　尹安叼着烟，拽过来个纸箱子，掐着烟，弹了弹烟灰。
　　刚刚有那么一刹那，他眼前是大学时的某个夏天，晚上熄灯后，宿舍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一个对着树叶抽烟的背影。

　　“为什么戒了？”
　　“你还真信？”江佐走到尹安身边，伸手拽掉尹安抽着的那根儿，淡淡道，“我本来瘾就不大。”

　　尹安愣愣地呆住，唇形都还是刚才的样子。

　　「什么样的暑假让他谈了恋爱，还抽了烟？好想一把拽掉他嘴上的烟。」
　　这是江佐写在微博里的话。
　　刚刚应验了。

　　良久后，尹安闭上嘴，拿着手机出了次卧。

　　话筒中，糖糖解释着，“老板，没有最贵的票了，只有200的，要几张？”
　　尹安，“今天的？”
　　“对啊，老板。”

　　尹安，“一张。”
　　“好的，电子的，一会儿您查收一下。”
　　尹安，“嗯。”

　　挂了电话，尹安无所事事地去浴室冲了个澡，刮完胡子，又换了颜色干净的衬衫。

　　“晚上我出去一下。”
　　江佐，“你还发着烧呢。”
　　“没事了。”

　　K市大剧院是本地著名华裔设计师的作品，风格艺术而现代，如今成为K市地标之一，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尹安在闸机口刷了下手机，按票面所示进入了话剧厅二层。

　　这是部讲述两代人关系的舞台剧，主演是两位老戏骨和几位新生代演员，导演和舞台设计都是老外。

　　尹安坐在漆黑的观众席里看得很投入，有几个桥段他特别喜欢。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这部剧，他甚至可以对几句台词。

　　这种感觉令他很安心。
　　说来讽刺，他名字带“安”，却很少有安心的体验。
　　而这个剧场不一样，亲切的熟悉感，泯然众人的安全感，都会让他舒服。

　　散场四十分钟，尹安把后排座椅上的鲜花递向副驾那边。

　　“夏女士演得真好，我都看哭了。”
　　“嗯，这场状态的确还行，不松不紧。”夏兰回味着，“怎么突然跑来了？还坐在二楼，也就能看个人影吧？”

　　“人影都看不清，看个大概吧。”尹安发动了车子，“还是吃拉面吧？”
　　“好啊，两三个月没去了，好想吃骨汤面啊。”夏兰揉着脖子说。

　　夜晚的路面湿漉漉的，路况畅通得给人一种到哪都很近的错觉。
　　他们很快到了K味拉面，顾名思议，就是开在K大外面小巷子里的小面馆。

　　这条巷子是K大学生的深夜食堂，有韩国烤肉，东北烤串，奶茶，麻辣烫……还有楼上旅馆和大学生影院。

　　夜里十点半，K味拉面里还有几个小情侣在喝酒聊天。

　　“一碗猪骨面，一碗骨汤面，一份小吃品牌，一壶乌龙茶，谢谢。” 尹安把菜单递给学生模样的兼职服务员，然后问夏兰，“奶奶怎么样了？”

　　“不太好，前天还昏迷了，你爸、二叔、小叔、小姑都去了。”
　　“嗯。”
　　“你想去看就去吧，尹宗也去了。”
　　“嗯，他说了。”

　　“我哥……”尹安咳了一声，“尹商年也去了？”
　　“嗯，被老太太叫去的。”

　　晚上吃饭上菜很快。
　　夏兰把挑起的面条绕着筷子转了几圈，接着刚才的话茬聊着奶奶。
　　尹安靠着椅背，“奶奶可能盼着他结婚生子呢吧。”
　　“嗯。”夏兰喝了口汤，“老太太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妈。”
　　“嗯？”
　　“好吃吗？”
　　“好吃啊。”

　　尹安看着精致打扮的夏兰坐在蔽塞面馆里的违和画面，再次出声“妈。”
　　“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

　　夏兰放下筷子，“到底怎么了？”
　　“妈，您也盼着我结婚生子呢。”不是问句，尹安语气肯定。
　　但却没给夏兰解释的机会，他继续说，“但是，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夏兰端庄地坐在桌旁，风骨不减当年，她动着唇，声音却没从唇中流出来。
　　尹安也没出声。

　　静静地，过了几秒。
　　“安安，我说过支持你，你就不要考虑我。”夏兰温柔地握住尹安的手。

　　“我知道您会这么说。坦白地讲，这些年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尹安回握着夏兰，“妈，我其实是个比较消极的人，除了赚钱。”他笑得勉强，“很多事情我不会争取，其实只是没有争取的欲望，包括生活。”

　　“最近我想了很多，站在您的视角，站在爸爸的视角，还有……哥哥的视角。”
　　他拿着水壶给夏兰斟茶，“终于想通了，不公平，也公平，对吗？”

　　“妈，我的意思是，我还想选择一次。这次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尹安慢慢地挑起面条，低头吃着，没有再看夏兰，“先和您打个招呼。”

　　“安安，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
　　“还是男孩子？”
　　“嗯。”
　　“什么样的？”

　　“大学对门寝室的，江佐，有印象吗？”
　　“江佐喜欢男孩子？”
　　“应该吧。”
　　“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现在还不知道。”

　　夏兰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浅浅地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那你成功率还蛮大的。”
　　“嗯？”
　　“他妈妈约我喝了好几次咖啡。”
　　“啊？”
　　“有个家长不知从哪弄来的信息，加了微信，弄了个小群。”
　　“然后呢？”
　　“然后他妈妈又从群里添加了我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