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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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被禅悦牵着手进了琉璃殿。
交握的掌心传来一片温热，乌南跟着从后面看过去，只能看到禅悦干净利落的下颌线，禅悦一头乌发随着走动滑动，发尾垂落到乌南与之相握的手腕上，来回摩挲着，痒痒的。
乌南有些出神。
禅悦温养自己魂魄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我心内的答案？
乌南心想，我心内的答案，当然是你心悦于我。
可你之前的态度怎么都不像如此，如今难道是因为我知晓了你曾做过的事，所以你不想再遮掩对我的感情，索性认下了吗？
乌南不懂。
那自己像他师父的事又怎么说？
禅悦将乌南带到了方才写字的乌木长案前，乌南刚要说什么，就见禅悦松了他的手，拿起了长案上禅悦自己方才落在澄心堂纸上的大字。
掌心温度骤失，乌南心头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对着自己的字，禅悦端详片刻后，却突然嗤笑一声，问乌南道：“你觉得的如何？”
乌南回神，凑上前侧身看去，就见上好的澄心堂纸上，用浓淡适宜的松烟墨书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
字如其人。
这字力道遒劲，纵横捭阖间，笔画抑扬顿挫，走势多一分张扬，少一分平庸，符合禅悦一贯的风格——克己复礼，内有乾坤。
最妙的是，禅悦写这“静”字时，似乎运用了清心咒术，人若凑近仔细瞧着，纵有满腹燥郁，亦可立时被抚平。此字令人见之，颇有清情静心、沁人心脾之效。
乌南忍不住点点头，点评道：“好。”
禅悦闻之，却似乎有些不满：“不觉的太端着了吗？”
乌南迷惑：“嗯？”
“无趣，”禅悦评价道，他看也不再看那“静”字一眼，只将那字随手扔了，重新从笔搁上拿下一只狼毫来，准备重新书写，却在舔笔时才发现端砚内墨淡了，他顿了一顿，接着便抬目向乌南。
禅悦拉自己进殿前，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乌南想。
乌南不知禅悦想做什么，只是一时被他殿口的回答给暧昧住了，便下意识的跟着他走了进来……如今，禅悦不仅要自己品评他方才的字，还莫名其妙的要再次重新书写新字……
一时之间，乌南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禅悦行止之间，透出点莫名的古怪来——他仿佛是在和自己较劲，透出股莫名奇妙的胜负欲来。
乌南满面困惑，面对禅悦的目光，他却并未拒绝，只下意识的像前世一般，默契的拿起旁边一截松烟墨放入端砚，又舀了几匙水盂中清水送与端砚中，磨起墨来。
不过片刻，禅悦就已重新用乌木长案上的镇尺铺好了澄心堂纸，于端砚中蘸饱墨汁，在笔舔中舔好笔后，下笔书写起来。
乌南凑过去，就见禅悦笔下行云流水。稍倾，一个“妄”字跃然纸上。
这个“妄”字却与方才的“静”字完全不同，处处透着一股视天地为无物的张狂，仔细凝之，竟又可让人一霎心思恍惚，杂念丛生。
乌南心惊，霎时收回目光。
此时此刻，他彻底觉得不对劲起来。
乌南凌厉双目，立刻射向禅悦，一旁禅悦似乎对自己笔下之“妄”字还算满意，眉目露出点笑意，却并未发觉乌南的打量。
禅悦行走坐卧之间，向来君子之风，这是刻入他骨子里的教养所致。而眼前人虽然长着一张与禅悦一模一样的脸，亦遵循着禅悦克己复礼的性子行事，却颇有一番画虎画皮难画骨之态。
他的模仿甚至拙劣到，他都不用做什么，乌南就能从他眉目之间看出一股，完全不同禅悦的轻浮狂妄来。
面对乌南的几番打量，眼前人却似乎仍一无所觉，他此时还在低着头，注目着自己方才用狼毫写就的“妄”字，似乎真的还算满意，他眉尾便不自觉的如同阐释此字般，狂妄的向上挑了挑，后复舒心的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乌南悚然一惊。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手脚冰凉，心下发寒。
只因这时，乌南陡然想起，方入地狱道之时，章圆说，尊主疯了。
如果黑袍尊主……并不是发疯呢？
乌南心中蓦然涌现一个大胆猜想。
禅悦处事认真，有首有尾，若他果真已将黑袍尊主彻底降服，为何如今还流连在饿鬼道，不向天道归去？
天道如今乱象丛生，心性如他，定然不会不管。
那么，定然不是禅悦不想回去，而是他做不到。
禅悦为何做不到？
——禅悦此次来饿鬼道就是为了跋除心魔，他无法回去的原因只能是，他未成功。
乌南想起章圆所述黑袍尊主种种发疯之态，更加笃定了其中蹊跷。
乌南忍不住抬目向那双灰霭色的瞳，眼珠一眨不眨的夸奖道：“这个‘妄’字，写的倒是比方才的‘静’字更好。”
面前之人听闻，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看过来，还不待说什么，乌南就放柔了神情，再次开了口。
这次他话中内容却与毛笔字不再相关，只劝道：“禅悦，你既已跋除心魔，饿鬼道也不是久待之地，我们回府吧。”
乌南语气顿了顿，郑重又带了些依恋般小声的道：“我想回家了。”
乌南话中的意思，竟是将禅悦府邸当做了自己的家。
想透乌南话中含义，面前之人一时之间竟愣住了，猝不及防间便被乌南捉了袖子，向琉璃殿外走去。
从乌木长案到殿口，乌南拉着人走，不过几息沉默，他却觉得竟再也没如此难熬过。
禅悦顺从的跟着乌南走，却在殿口停了下来。
乌南回头看他。
就见眼前人垂目片刻，倏而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他抬目向乌南，再不遮掩，亦不太意外的道：“哎呀，暴露了。”
话语间的玩味藏都藏不住：“我装的不像吗？”
……果然！
真的如乌南猜测一般，如今禅悦与他之心魔竟然是两魂一体！
不对，也不能说是两魂一体，禅悦和心魔本就是共用神魂，如今割裂出来的心魔重新回归，反而完整了禅悦的神魂。
只不过，禅悦与心魔势如水火，此消彼长，很难说最后是心魔吞噬掉禅悦，还是禅悦重新压制并衰减掉心魔。
乌南当然希望是后者。
意识到眼前人身体是禅悦心魔占主导后，乌南立时便松了手，那截宽大的袍袖就霎时垂落回去。
乌南警惕的看向对方，突然冷笑一声：“毕竟你装的也不怎么用心。”
“啧，”禅悦心魔或者说黑袍尊主见状，冷嗤一声，抱臂道，“怎么发现的？”
乌南不答反问：“怎么不继续装了？”
黑袍尊主看向殿口，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禅悦暂时还没法跋除我，他将整个琉璃殿布置的法阵一层叠一层的，又用身体作屏障，不就是为了困住我？”
黑袍尊主笑道：“明明知道出不去，我可不想触动这密密麻麻的法阵，自找苦吃。”
怪不得。
方才禅悦见他，明明可以跨殿而出，却没有动作，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殿口，朝他招招手……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换人的？
乌南无从判断。
只是如此一来，他方才的问题，哪些是真正的禅悦回答的，便也无从知晓了……
乌南肃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怎么，不高兴啦？”黑袍尊主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说，“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体内交换的？”
乌南声音冷邦邦的：“不想。”
黑袍尊主啧了一声，抱怨道：“你也太无情了……”
谁知他话还未完，乌南突然扯住他的胳膊就推，黑袍尊主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量扯的一个踉跄，下一刻，巨大的轰雷声陡然炸响，琉璃殿口霎时直冒青烟。
“……”
“乌南，我曹尼玛！”
黑袍尊主脏话来不及骂完，殿内层层叠叠的法阵再次环环相扣，如龙卷风般疯狂旋转，密集如鼓点的轰雷声不绝于耳，禅悦与之心魔共用之肉身在劈山倒海般的力量下，立刻不自控的因雷电剧烈颤抖起来，而黑袍尊主的魔息则在这种毁天灭地般的力量中，出现了不详的模糊重影。
乌南冷淡的扯了扯嘴角。
罪有应得！
神威之下，我看你要不要让禅悦出来，自己躲回去！
乌南在殿内冷冷的看着。
眼前情况却并不如乌南预想的那般顺利，不过片刻，黑袍尊主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驱动了自己肉身，虽艰难但成功的跨进了殿内。
轰雷声霎时偃旗息鼓，消匿于无。
还不及喘息，黑袍尊主立刻就出手摁住了乌南欲挥剑的右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黑袍尊主眼神含着疯狂的嗜杀，声音恶狠狠的：“你找死！”
乌南右手被制，左手下意识抓向令自己窒息的大手，求生本能下，却也只能让他喉咙口发出破碎的气音。
他已说不出话。
黑袍尊主被乌南设计一番，此时全身焦黑，显得异常狼狈，但他眉目狠厉，戾气丛生，将不断挣扎的乌南提了起来，不顾乌南半空中不断乱踢的腿，送向殿口处。
他桀桀怪笑着，眯起了眼睛。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入殿内？”
“不止是我，只要是殿内的活物，想要离开，都要享受殿外这雷霆之苦，除非禅悦将殿内法阵彻底撤下。”
“当然，你等不到这一天了。”
黑袍尊主眼内闪烁着疯狂的光：“我本想靠你要挟禅悦离开琉璃殿，谁知你竟这般不识趣！既然如此……你们不如一起殉了我！”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06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