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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大惊。
纸童也太没分寸了!
他正要大怒,口腔内的手指却先他一步抽了出来,接着一柄微凉的铜勺盛着一整勺的清水被送入他口中。
他霎时如饮甘霖,明白了纸童的用意。
——原是他口腔僵痹不好打开,不过以手指辅助罢了。
乌南心火渐熄。
待口中焦渴得解,他便又开始昏昏沉沉起来,隐约感觉重新被纸童送入衾被,掖好被角,他就烧的困倦至极,人事不知了。
乌南再次苏醒,第二日已经过半。
室内燃着安息香,袅袅的细烟从三足鎏金镂空的香炉炉盖中升起,更衬得室内安宁寂寂。
乌南此时已经退热,那毒应也解了一部分,他解毒后遗症暂缓,五感逐渐回归,烧了一夜的身子便觉出疲乏,好在安息香充盈内室,使他精神舒缓。
只是一夜高热折腾,他又被捂着衾被发汗,此刻便觉亵衣下身子黏腻难耐,他伸手掀开昨夜连他下巴也一起裹进去,将他如同裹成毛毛虫的衾被,准备下床沐浴一番。
手方摸上被沿,一股隐隐约约的似乎快逸散的差不多的冷檀香,忽然就晃入他的口鼻,乌南手指霎时就僵在那里。
衾被上沾染遗留的是别人的味道。
怔然之后乌南就开始奇怪,无缘无故,衾被上怎会染上别的气味?而且还是冷檀香的气味!
据他所知,纸童向来没有熏香的习惯,而偌大的洞府,除了纸童一个禅悦召出来的侍从之外,再无旁人。
禅悦也是昨日与他发生口角后就离开了府邸……
事情归拢到这里,乌南有关昨夜那如同断裂的思绪突然就被他一一链接记起——他虽唤的纸童,可纸童自始至终都没有应过他一声!
莫非纸童说禅悦离府之事是假?
那么昨夜拿手指撬开他唇齿的人是谁完全不言而喻!
那人甚至在将手指撬入他口腔内停了几息,害的他流涎后,还用指尖夹了夹他湿热的舌头!
乌南陡然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一把掀翻床边的四方小案,怒不可遏:“纸童!纸童!”
纸童掀了珠帘,急匆匆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乌南眼神阴沉的要杀人:“禅悦呢?把禅悦叫进来!”
“君上的尊号也是尔可轻呼的!”纸童惊怒,“不是与你说了,君上昨日未时初便已出府……”
乌南恶狠狠的打断他:“你说谎。”
纸童就哽了一哽。
他突然有些心虚的看向乌南:“你都知道啦?”他小心的看着乌南的脸色,解释道,“你们昨日吵架,君上怕你见到他烦,所以才嘱咐我的,说他不在府,你心情也松快些……”
乌南此时不耐烦听这些,言简意赅:“把他叫进来。”
纸童为难:“非是我不请,君上昨日未时初虽未出府,看顾了你一夜后,天还未亮卯时正就出府去了,”
乌南怀疑的看向他,纸童立刻指天为誓:“这次是真的,我没骗你,我发誓!”
乌南咬牙切齿,半晌,才吁出口气,冷邦邦道:“我要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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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浴与太上老君的丹药双管齐下,不过几日,乌南便觉体内真气勉强运行流畅,辅弼星君来府内寻他。
纸童似乎一直想阻拦辅弼星君进入,有些推搡的声音透过槅扇传来:“……星君,君上不在!”
“我又不是找君上……”辅弼星君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就被纸童再次打断,“流光君近日身体抱恙,君上吩咐过了,谁也不见!”
言下之意,你怎么还往里闯呢!
辅弼星君身为天君之孙,本就金娇玉贵,禅悦不在,他行事更肆无忌惮,管你说了什么,我自走我的。
珠帘很快被掀起,辅弼星君垂首迈步进来,他今日着一件妃红长袍,打眼一瞧精神奕奕的,但仔细看,眼底却泛着青黑,只不过是拿身上鲜亮的衣裳提提气色罢了。
纸童心中只有禅悦这一个主人,管你什么尊贵身份,他统统不买账,见辅弼星君已闯入内室,气的待要撵人,乌南解围道:“我与星君还有公务相商,纸童,你先下去吧。”
纸童本也不想听乌南的,奈何君上临走前嘱咐过他,乌南的话却不能不听。想至这里,纸童忍不住不情不愿的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坐,”见辅弼星君坐下,灌了一大口茶水,乌南才道,“你不是在筹办宴席之事吗,怎的过来了?”
“唉,别提了!”辅弼星君将茶盏搁在案几上,愁眉苦脸的,“那修罗王要求忒多,还挑剔的很,宴席布置的进度可不就慢下来了。要我说,不过修罗一族,能为他族筹办如此盛大的迎客宴,已是给足了他们脸面,谁知修罗王得寸进尺,天君爷爷对他也太客气宽宏了些。”
说着他不自觉又灌了一盏茶水,苦哈哈道:“这可苦了我了,昼夜不停的忙活,好歹让我逮到一会功夫来你这躲躲懒,他们就算忙的再着急,也不敢登仙神敬仰的禅悦帝君的门府,来催我回去嘿嘿。”
乌南心说,怪道辅弼星君找到这里来了,原来是扯了禅悦的大旗作虎皮。
不过他恰好也有事情同辅弼星君说。
乌南试探道:“此次修罗王的迎客宴,不知天君这几日可吩咐了你些什么?”
辅弼星君迷惑:“你怎么这么问?”
看辅弼星君反应,天君似乎并未透露出什么,也不知禅悦是否将饿鬼道发生之事与天君述说。
乌南扯了个话头:“你可知,我此次是因何抱恙?”
辅弼星君被他跳跃式的思维问的更迷惑了,老老实实的回答:“具体不知,君上好像护你护的紧,封锁了消息,所以对外我也只知你性子喜静,所以寻常闭门不出。若不是此次进府,我仍不知你身子抱恙。”
禅悦帝君的任何消息,在此时乌南的眼里都十分敏感,对于辅弼星君这番说辞,乌南先是愕然,后便黑了脸,缓了半晌,复面上十分冷静的将他此次饿鬼道所经历之事,化繁为简说给了辅弼星君。
乌南:“所以为今之计,迎客宴要办,但不得不提防。”
辅弼星君气的拍桌:“天道他说来就来也便罢了,爷好心好意日夜辛劳给他办个迎客宴,这修罗王竟如此不知好歹,竟与地狱道那个偷碑心的恶贼勾连,管他阴谋阳谋,我即刻就报于天君爷爷,他若敢有所不轨,我天道也不是吃素的!”
说了就要立时起身出门。
乌南拉了他一把:“不急。”
“离迎客宴还有五六日,应还来得及布防,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辅弼星君被乌南拉了一把,重新坐下来,乌南并指将识海内碑心取了出来,放到辅弼星君手心,“碑心关乎六道安危,放在我这里实在不妥,如今我给了你,你且好好安置。”
看着碑心,辅弼星君方才的怒火冲冲就被浇灭几分,神情有些恹恹:“碑心算上你找到的这块,还有三块遗失,这些时日,六道异象频起,尤其是早有异心的祸端挑拨为祸,隐隐有天下大乱之势。为了这个,天君爷爷愁的头发又白了几根,我想以后可能终归要乱上一乱了。”
辅弼星君抬眼看向乌南:“近些日子,你好生在府上待着也好,免得真的出了什么事被波及到。”
乌南皱眉:“我之前还听闻碑心只丢了两块,如今又找回来一块,怎么今日听你说,五块中却还有三块失窃在外?”
辅弼星君痛惜:“自得了碑心失窃的消息,层层上报,天君爷爷即刻增调人手去了界碑之处,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如今在天道留存的算上你手上这块,也只两块了。”
“没了碑心,界碑处的守卫每日都来报,界碑龟裂裂痕在不断增大,界碑本就依靠碑心的力量压制六道界缝中,四处流窜的可以割裂空间的乱流戾风,如今没有碑心加持,界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六道必定淆乱……”
说至这里辅弼星君一顿,霎时忧愁自嘲:“别说到时了,如今人道的妖族与地狱道刑狱处已出现问题,这二道那个地方同占一个空间,妖族已有不少族人被波及,误入或者被地狱道鬼差误带进了地狱道,妖王正与地狱道叫板呢,底下的族人与鬼差已然私自打了几回架了,劝都劝不住……”
“妖王还要请天君爷爷做评判,天君爷爷焦头烂额的……”辅弼星君叹口气,“总之,你如今身体抱恙,最好在府里安安稳稳的修养,不要乱跑。”
乌南眉心皱起来——六道之势如今已如此剑拔弩张了吗?
虽然知道辅弼星君不让自己出府是为自己好,但自己身为武神,并且明知修罗王来天道做客可能心怀不轨,来者不善,他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而且如今他的毒已解了大半,再过五六日应该就可以完全解毒了。
乌南道:“修罗族的迎客宴,我是一定要去的。”
辅弼星君想起前些时日禅悦帝君对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和见到自己提及想见乌南时,周围霎时降下来的温度,觉得乌南有必要且最好还是待在府上——禅悦帝君可比那劳什子的修罗王可怕多了。
辅弼星君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劝眼前这个刚飞升不久,却得了禅悦帝君青睐,又对禅悦帝君这个古武神实力的恐怖,恐怕认知完全不清晰的小神仙,还是听帝君的话不要出门的好,却被再次看出他想说什么的乌南一把打断。
“你莫要劝我,”乌南皱眉,“我是以武神的身份飞升,又不是依附别人才能成活的菟丝子。”
乌南坚定:“这关乎六道安危,任何人都不可能心存侥幸,置身事外。到了那日,我定会去。”
辅弼星君哑然,合上了方张开的嘴巴。
他忧愁的想,乌南是见了他之后,才有这个赴宴的决定的,这与之前禅悦帝君的意思完全相悖。辅弼星君不禁此时就开始担忧起来——见识了他这个闯祸精的实力,禅悦帝君到时候知道了不会一剑废了他吧……
不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