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0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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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生前，西北战事胶着，他誓死守卫襄北郡，郡内被鞑靼打的断了粮，血迹斑驳的城墙被打的摇摇欲坠，他的众多将士们亦在战火中殒身。孤月硝烟，他着寒凉斑污的铁甲，抱剑立在旌旗残破的城楼上，疲惫的看着浓墨的夜色，趁着鞑子当日第五次强攻暂时收势，在四野阒寂唯剩针砭刺骨的北风中，已不知第几次想起符棠。
他突然开始后悔。
他不该在出发前一晚冲动，与符棠发生争吵，更不该接受符棠的倾心，纵情一夜荒唐。
如今在苦等驰援无果后，他突然意识到，他给符棠留下了不再可能的幻想。
他如今快死了，乌南想。
哨兵再报，鞑子再次卷土重来，开始发来第六波猛攻，城墙之上立时沉默而忙碌起来，他低声吩咐着副将，心中却知，撑不下去了。
他不仅无可抵御之粮草，无可抵御之利器，亦无可抵御之强兵，甚至连士气，也在苦等驰援未果的日子里被消磨殆尽。
他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城门大破。
喊杀震天，他守在城门前杀红了眼。
面对鞑子的群攻，他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杀戮躯壳，只知挥剑杀戮立于城门，血液如暴雨泼墨淋遍全身，他已分不清是鞑子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可他不能退——他身后是襄北郡万万人立身之处，鞑子残暴，若他退一步，必被屠城。
可他毕竟是血肉之躯，身后鞑子尸身堆积如山，他终是倒下了，吐尽口中最后一口热气，在黎明前夕，阖上了那双血红的眼睛。
意识混沌前，乌南突然又不后悔了，只觉遗憾，遗憾没有再唤一唤符棠的名字，看一看他的脸。
在酆都滞留之时，他更加不后悔了，他知符棠性情，若符棠心许一人，必无二意。在那四十多载的等待中，乌南心情总是矛盾而纠结的，他心悦符棠，希望能与符棠快点见面，但又希望符棠长命百岁，他已等待多年，倒可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乌南在酆都经常与往生河的夜叉斗嘴，夜叉曾劝他：“天长日久，你不在他身边，怕他早已忘了你自在快活，你还在这里苦等。”
每每这时，他都会笑嘻嘻的赏夜叉一瓢孟婆酴忘台上刚熬好的汤，和善的看着夜叉被烫的吱哇乱叫，下一息再自我迷惑方才自己在干嘛。
孟婆看着他也总是摇头，他知道，孟婆也认为，世人薄情，她恐自己等到最后，不得善终。
他却不信。
乌南不信符棠会忘了他，他几次闹到夜摩耶摩处，有次夜摩耶摩被他闹得实在无法，终于答应让他看一眼生死簿，同时嘴里还不停的数落他：“都进了酆都了，还查什么自己的生死簿……”
乌南摸摸鼻子，坦言：“实不相瞒，我要看别人的。”
夜摩耶摩翻页的手僵在原地。
夜摩耶摩瞪眼，一脸的“乌南你特么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眼神，拍案而起：“没门！”
说完便气呼呼的摔门而去——明明这是他自己的官殿。
可见夜摩耶摩被他气得不轻。
之后，任凭乌南再几多纠缠，夜摩耶摩也没再松口过，他只好老老实实的等在酆都，日日望着奈何桥，等着那人。
就在他自嘲自己都快要变成望夫石的时候，他飞升了。
乌南心里其实非常的不情愿，飞升成天人之后，是不好常待地狱道的，可他需要日日守着奈何桥等着符棠才行。
是故，他在得知禅悦就是符棠之时，他惊喜不已，也怪道自己之前对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可禅悦不喜欢。
禅悦拒绝了他。
他哀叹，还曾去往生河找夜叉，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谁知夜叉一听十分幸灾乐祸，他便反手又灌了夜叉一瓢孟婆汤，慢慢悠悠的回了天道。
他辗转反侧一夜，得出一个结论。
禅悦乃上古武神，他是一个才飞升的小仙，实力不匹配，他怕是战力不行，禅悦不好开口。
第二日他小心观察禅悦脸色，肯定了自己的结论。
他霎时觉得辅弼星君来的真是时候，领派公务不仅可以消解罪孽，更重要的还可以使他实力大增，他准备努努力，早日赶上禅悦。
这种微渺的甚至可以说自欺欺人的希望，在饿鬼道被黑袍尊主打碎，可他若不听到禅悦亲口所说，他还是不信。
乌南原本觉得，就算禅悦心中早就有过别人，就算那人是说出去就会遭到全天下口诛笔伐的恩师，只要过去了，只要禅悦将这段感情搁置了，只要禅悦当下爱的是他，他此生便足矣。
却不曾想，到头来，自己竟是一个替身。
既为替身，那么从一开始禅悦眼神想注目的、想心悦的、想陪伴的就都不是他。
连开始都谈不上，更别提结束——他的感情无疾而终。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
呵，多么的讽刺啊！
自己竟自欺欺人到如今这种地步才看清。
“行啊，你堂堂古武帝君可真行啊！”乌南控制不住情绪，怒意尽头却成了无可发泄的委屈，胸腔感情激荡，将他逼出了眼泪，他捂脸，在手心内抽泣闷声：“哪有你这么糟践人的……”
乌南一把打开了禅悦欲伸过来的手，高声勃然：“哪有你这么糟践人的！”
内室死一般沉默。
半晌，禅悦却只语调艰涩的说了一句：“抱歉。”
他将手中丸药放至床边四方小案，沉默的转身向外走去。
乌南不可置信，忽然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子力气，撑手倾身：“你滚、你滚出去就不要再回来！”说着一把将四方小案上丸药扔出，掷在了禅悦宽阔的肩背上。
“砰”的一声，丸药从禅悦肩背摔落，如琉璃珠一般滚落旋走。
禅悦顿了一顿，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掀开内室珠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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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再次见到纸童之时，天色已近傍晚，窗外青黎。
他像一朵枯萎的花，嘴唇苍白，只在见到纸童之时，眼神迸发出一丝讶然。
纸童将地上丸药捡起：“再怎么样也不能拿救命的药撒气啊，你脉中被人埋了毒，若时日久了，毒入骨髓，会伤及根本的。”
末了他又道：“躺了这一日，我先扶你湢室沐浴吧。”
乌南讥讽：“不过几两运不了真气的毒，若能毒发，倒也痛快，这神仙做的着实无趣。”
纸童却不听他废话，将他半搀半抱，挪到了湢室。
湢室内浴桶早已灌满了熬制过各种解毒仙草的药汤，此刻缥缈着雾气，令两人的脸色都模糊起来。
乌南看了纸童几眼，垂目道：“你之前不是……又是如何好的？”
纸童身束襻膊，伸手将他身上衣物除去，又将他扶至热气腾腾的药汤内，才回道：“君上今日又用术法为我重新以纸铸体，我有记忆传承，便过来看顾你。”
“禅悦呢？”
纸童虽瞧着比之前沉稳了些，到底记忆传承过，还是少年心性，闻言，他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君上身有要事，未时初便已出府，你打听那么多作甚？”
看样子，压根不知道禅悦与他之间发生之事。
乌南抿紧唇，也不再说话。
在饿鬼道被人埋了毒，本就强撑，回天道洞府后，又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身心俱疲下，乌南夜间突然发起了高热。
他烧的迷迷糊糊的，只觉口干，想要起身倒水，却连眼睛都睁不开，口中连喃“纸童”，等了数息，才觉有人扶了他上半身，往他口中喂水。
水如灵泉，奈何所埋之毒厉害，乌南解毒过程中的后遗症此刻也一并发作，他嘴唇麻木，竟不听使唤起来。
床边那人喂了半天，却没喂进去多少，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乌南：“……”
这人……不会不想管他了吧？
乌南干渴至极，想至这里不由新生不满，心说纸童你就算再看我不顺眼，此刻去拿个勺子来喂我，我总能努力喝下去，倒也不至于让你为难到放弃吧。
他忍不住挣扎想要说纸童几句，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此刻不止嘴唇，整个身体都被毒素麻痹，他自认为挣动了半天出声，在别人看来也不过身子微微打颤，出口却是含混不清难捱至极的极低呻.吟声。
乌南立刻意识到什么，陡然住声。
床边那人却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只在他含混出声时，攥着他肩膀的手指蓦然用力，后又若无其事的松了下来。
半晌，乌南都没再等到动静。
可圈着他肩膀的胳膊并未离开，乌南渴的心焦，心中大骂纸童对自己刚来府上故意逗弄他之事公报私仇，床边那人手臂却动了。
稍倾，乌南便觉口唇湿润，口唇触感却不是铜铁勺子的冰冷触感，反而带着微微的温度，触感带着几分粗糙肌肤的软感。
感觉怎么这么像……手指？
还没等乌南想明白，那根手指似乎不满足于只是湿润他的口唇，摸索着探入乌南口内，不过灵活的动了几下，便撬开了乌南麻僵的唇齿，裹入他温热的口腔。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05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