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冬之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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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初宴
冬天夹带着呼呼的北风和严寒的气息悄然来到。S市的气温比往年都要低，厚实新潮的冬装逐渐畅销。潇潇的黑白配凉爽装成了H公司大厦的一景，在这寒冷的季节常常让人产生时空紊乱过夏天的错觉。
王恺这段时间似乎很忙，潇潇一直没能邀约到他。E公司已经率先通过这次大规模的普查。
潇潇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说服不了王恺，或者王恺执意要看内帐，不得已只好对他下十天半月的迷咒，等事情过去再使遗忘咒，这是个下下策，因为任何非自然的力量都会产生不合理的解释，存在暴露身份的危险，持续时间长的迷咒尤甚。做人要低调，妖精做人更要低调不招摇，否则哪天做错事被收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泄气的放下电话，潇潇很想拿锤子砸墙——又没有约到王恺这个大贵人。
到底要不要去制造一起偶遇？是在大街上堵截还是在稽查局或者家门口守候？见面后是单刀直入还是采用迂回战术？真是令人头疼。
顾元御的内线呼叫打断了潇潇对作战计划的臆想：“潇潇，欧阳家今晚举办晚宴和舞会，你需要我一起去参加，时间有点紧急，过一会衣服和鞋子都会送过来，你签收一下，不用回家换了。”
欧阳海晴明媚的眼和娇美的脸一下子跳了出来，又要看到这个和顾元御关系不一般的女子了，潇潇血液循环立时无声加速。
新来的礼服，是一件黑色棉质的短旗袍，在襟口隐隐用同色的丝线绣着几支腊梅，领口和下摆处分别滚了一圈白色温暖的绒毛，配了一双细带白色细跟鞋。潇潇站在镜子前，凝视着里面那个修长有致的人，被盘起的头发还有一小束调皮的留在侧面，装容合体协调，恍惚间就像还站在民国初年的小巷子旁，看着年轻的学子们愤怒的高喊着五四运动的口号，耳边此起彼伏还回响着激扬的声音——“外争主权，内惩国贼”， “还我青岛”，“取消二十一条”。
活得太久也许不是件好事，一脑袋都是遥远的镜像，而且还尽是些专门让人惆怅叹息的。潇潇用水拍拍脸，想到这身服装说不定是顾元御亲自挑选，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柔软和羞涩，一圈又一圈的往外溢。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风正刮的紧，连潇潇也忍不住打一个寒战。顾元御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怎么又穿成这样跑出来？不想要命了？”高远山不管不顾的说着，同时潇潇顿时感到身上一重，一件墨绿的天鹅绒西装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
高远山执拗的表情让潇潇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她拒绝，他绝对会再将送衣过程重复一次。
鼻端传来淡淡的烟草味，头一次亲密接触陌生的气息，而且还是被一种浓郁的男性气息严密包裹，潇潇立时变成了一只刚刚从蒸笼里面出来的虾，遍体通红，而且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高总，我们先进去了。”
潇潇觉得腰间一紧，看过去时顾元御正俯下头轻声说“走吧”，吐出的热气灼热了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而隔着外衣，被那只胳膊环住的地方，就像是要生生的烧起火来，一阵辣辣的酥麻。
潇潇受惊过度，全身皮肉僵硬，经络骨骼失灵，大脑混沌罢工，基本上是靠着顾元御的力气揽着才勉强能走路。
高远山站在原地等着女伴，眼前飞起一片桃花林，满心满眼都是粉红的花，每而朵花上都是披上他衣服瞬间的那张含羞带怯白里透红的脸，让他的心脏呈现不规则跳动，神经细胞兴奋得四下嘶吼狂奔——天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可让他怎么办才好呢。
“潇潇，这件衣服可以脱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宴会厅，顾元御已经改为挽着潇潇的手臂。
放眼看去，到处是云鬓香衣，楚楚绅风，水晶吊灯闪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纯净清澈的钢琴音回荡在每个角落，欧阳海晴和一个长者正携手走过来。潇潇感到自己此时真是傻得可以，一时间皮肤上像是生出了刺猬的刺毛，直欲把外套掀翻在地。
晚宴是中西结合的流水席，琉璃盏水晶杯尽显奢华，各式精致的甜点发出诱人的味道，蔬菜水果和油炸食品一致排开，冷盘热菜交相辉映。互相熟识的绅士淑女们随意低声交谈，笑面俨俨，潇潇只觉得兴趣缺缺，直到听到王恺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才精神抖擞起来。
王恺是个40出头的瘦高个，有一张温和的脸，炯炯有神的双目让人很难忽略其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潇潇联想到《笑傲江湖》里面的岳不群
——一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
“王局长，久仰大名，可惜之前无缘相见，今天才能一睹风采，没想到是这么年轻有为，风度翩翩。”潇潇极力挤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扯出一副纯洁小女生盲目崇拜的夸张表情，同时暗地里抖落一地鸡皮。
“潇潇小姐真是明丽脱俗，伶牙俐齿。”王恺转过脸看看顾元御接着道，“不过，潇潇小姐说错话了，在顾总面前谈年轻有为不是在打我耳光么。”
可怜的潇潇因为有求于人，好不容易违心的说次奉承的话，把自己恶心得够戗不算，还被人毫不留情的当面点出，大大的出师不利。只得连喝3杯香槟赔礼，王恺倒是很给面子的跟着陪饮两杯。
“王局长，你看我们都一起喝过酒了，以后我约你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开个小后门？你能不能别再躲着我？”
“我最近真的是很忙，几乎推光了所有的聚餐和会谈，对约见我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故意躲着谁不见的。就今天回去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
潇潇又说错话了，很自觉的赶紧又自己罚一杯。
“不过，我和潇潇小姐倒是一见如故，以后你要是找我，我想我一定可以抽得出时间。”
“谢谢王局长，有了您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潇潇内心凯歌高奏，巴巴的将两个人的杯子倒满，“我们以酒盟誓，干了这杯，你就不能反悔了。”
“王局，你这个大忙人今天也来了？”高远山端着红酒突兀的插了过来，和王恺碰杯。
潇潇很着急，“王局长，先来后到，你那杯酒是要和我喝的，喝了以后你刚刚说的话就得算数了。”
“咦，你们有什么约定？” 高远山兴趣十足的问。
“高远山，你先别打岔，等我们喝了你再说话。”潇潇一看又节外生枝，恨不得对这个抽枝发芽的始作俑者使个定身术和聋哑术。
王恺对高远山耸耸肩表示自己是被迫无奈的，随后拿起杯子和潇潇的碰了一下，饮尽。石头终于落地，潇潇旗开得胜，心花怒放，畅想以后和王恺多多接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投其所好，哇，岂不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潇潇心情放松，缩在舒适的椅子里，看王恺和高远山交谈甚欢，感到酒意一阵一阵上涌，香槟酒的后劲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勇猛。不知过了多久，高远山把她拉进舞池，她才注意到，王恺已经离开座位，而明亮的大厅也在五彩闪烁的灯光下明灭不定，优美流畅的华尔兹流淌在每个角落，伴随着节奏清唱的空灵的女声如梦一般舒缓迷人。
潇潇脑袋一片糨糊，脚步象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法着力，酒后看着所有的东西都是重影，就着闪动的光线，更加模糊不清，云里雾里间看见眼前的高远山抿着嘴唇，表情刚毅，好像很不高兴。
“哎呀呀，哎呀呀，高远山，你捏疼我了，轻点，轻点，轻点。”右手传来的压迫感令潇潇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非要和王恺喝酒？”头顶的声音很不悦，虽然不清醒，但是潇潇的感觉器官还在兢兢业业的运转。
“我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潇潇抽出搭在高远山右肩的左手豪气的在半空飞快划一个大大的圆圈。“你看上去和王恺很熟悉的样子，他有什么爱好？有什么弱点？”画完圆圈，又口齿不清的打听，倒是时刻不忘肩负的光荣任务。
“爱好是美女，弱点是他老婆。王恺是个真正的花花公子，而且是在暗地里花女人不会上报纸的那种，他的妻子也很有背景，后台比他还硬，你少去招惹他。”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高远山。”潇潇就像走在云端，不断的随着高远山的步子起伏，流水般顺畅的旋转和云霞般潇洒的舒展让她更加头昏目晕。
然后，她居然能看清顾元御和欧阳海晴的身影，一个黑礼服，白衬衫，黑领结，毅立挺拔象暗夜的王子；一个一袭嫩黄礼服，衬得发更黑肤更白脸更娇，像个雪白白的公主，那两双对看的眼深深灼伤了她的视觉神经，加速了酒精对大脑皮层的作用效果，潇潇觉得无限疲惫，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和精神紧张，让高远山的胸膛此时看上去就像一张无比舒适的大床，充满无穷无尽的吸引力，她不由自足的靠了过去，并且很快进入半睡眠状态。
高远山身体一僵，漏掉一个节拍，差点被后面正陶醉的一对撞上，赶紧护住身前的人，把她搂紧一点，随着人流的方向旋过去。一曲完毕，潇潇象一只猫一样趴在他身上睡得甚香，就差流些口水来表达满足状态了。这种睡觉的独门功夫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高远山把潇潇带到椅子上，调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潇潇拉着他袖子含糊的说，“我好难受，你别走，先帮我使个醒酒咒，我想不动口诀了。”
“你乖乖的在这里，我一会就回来。”高远山拿开她的手，象在哄个孩子，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然后他匆匆去向主人辞行，又和顾元御说明情况，再去找自己的舞伴。
顾元御听说潇潇喝醉了，心下莫名烦躁，频频漏听欧阳海晴的话，忍不住就走过去看看情况。
潇潇正半闭着眼睛觑着什么地方，由于皮肤血管的扩张和血液量的增加，脸色陀红，用手背试一试额头的温度，烫乎乎就像得了高烧。
顾元御正想给她倒杯水，冷不丁被她一把抓住，把他的手拉回继续放在额上，嘴里不停说，“清凉咒，清凉咒......”
顾元御皱皱眉，用空出来的手拿出几张纸巾，拼叠成大小适中的长条形状，倒一些冰水上去，贴到手抚着的地方，“潇潇，这个更加清凉。”
潇潇倏的睁圆眼睛，居然看上去一片澄明，就像无云的夜里深蓝色天幕上两颗清亮的星星，眼神则象探照灯一般烈烈的向顾元御扫射过来，然后一时间容光焕发，“啊，顾总，不，顾元御！顾元御你来了，太好了，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一看到你和欧阳海晴那个小丫头在一起就不好受；我还发现你对她笑过很多次，却从来不冲我笑，不公平，不公平。你笑起来真好看，尤其是对着我笑的时候最好看，你再让我体验一次你的笑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顾元御觉得喉咙有点干，松了松衬衫的领口，站起来想倒点水。潇潇见状，也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啪”的一声，额头上的湿巾掉下来，惹得她又跌跌撞撞的去捡，差点碰上坚硬的实木桌子。顾元御忙用双手稳住她，“潇潇，别闹，我马上送你回家，嗯？”
“潇潇别闹！潇潇别闹；潇潇别闹，潇潇别闹......”到底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句熟悉的话了？一瞬间全世界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潇潇又看到了林士铎，他这么说着，穿越了800年的时光，远远的走了过来，活生生的站在面前。潇潇酒壮恶人胆，做了800年来一直想做而没有机会做的事情——扑上去添了他的嘴唇。
看着顾元御放大和震惊的脸，感受着唇畔微凉奇妙的触感，潇潇那欢喜得发疯的灵魂，已经在绕着宴会大厅狂奔不止；而那酒精作用兴奋过后本该开始麻木的细胞，此刻脱离了自然规律，正汹涌澎湃，左突右击，一心要飞出体内与灵魂一起奔跑欢呼。
顾元御很快镇定下来，感到刚刚覆在身上的那个人正在缓缓下滑，扶起来时，看到那痴呆迷离的眼神，基本上可以宣判七魂六魄都跑光了，而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很快乐，很快乐......”——原来真正的心满意足是这个样子，而且仅仅来自一个连回味都来不及的的瞬间，并不是为签大单赚大钱，并不是为H公司的发展壮大，并不是为名和利，也不是为了要把自己证明给谁看。
顾元御注视着这张干干净净单纯喜悦着的脸，生出感动，把她柔软的身体拉过来，靠稳一点，绕过黯然的高远山，走向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冬之歌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