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乐如歌》重梨

50、第四十八章，红莲

　　书斋幽静，晨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斑驳陆离地洒在古朴的案几上，为这方寸之地添上一抹温暖的色彩。

　　扶苏端坐于案前，墨发被发冠束得一丝不苟，只垂下两条白发带，服饰不似其他皇室那般繁杂华丽，一向以朴素为主，尽管衣着朴素，身上的贵气却难以遮掩。

　　他面前铺展着一张细腻的宣纸，边上压着几块沉甸甸的青石，以防纸张轻移。

　　扶苏手中执笔，那是一支上好的狼毫，蘸取了适中的墨汁，笔尖轻触纸面。

　　他画黄土绵延，断壁颓垣，枯枝败叶，春色不见，车马奔腾其间。

　　上郡之路艰险遥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途中竟遇狼群袭击。

　　一双双眼闪烁凶狠之光，獠牙毕露，低吼充满威胁。

　　秦兵以护送扶为任，手握兵器将马车围了三层。

　　其中一只狼伏低身子，瞄准了猎物。

　　白微翻出马车，他双手拨开秦兵，走到那只跃跃欲试的狼面前，伸手一按它的脑袋。

　　凶狠的狼竟趴了下来，变得跟狗一样温顺。

　　其他的狼亦转了性子，乖乖让道。

　　秦兵皆称奇。

　　白微抱了只狼崽上车，给扶苏解闷。

　　他画号角连营，灯火孤影。

　　白微亮出一张人皮面具，冲着扶苏抖了抖，“公子，与你像不像？”

　　扶苏看了上面的眉眼，有一瞬的惊愕，继而哑然失笑，“你的这张脸不比我差。白微，你若实在中意这人皮面具的话，拿去即可，只是，莫惹出什么麻烦才好。”

　　白微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其时，两人同进同出，抵足而眠。

　　其他人见两人关系非常，都以为白微是扶苏带来的男宠。

　　故，见白微如见扶苏，十分恭敬。

　　灵兽一族有种秘术，施展后，用何人脸，负何人运。

　　白微用了扶苏脸，担起自刎上郡的命运。

　　自杀前夕，他遣人带昏厥的扶苏秘密离开。

　　扶苏醒来，已不是上郡，周围环境清幽，玄鸟相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窗外偶尔飘进的花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氛围。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泪落纸张的声音。

　　“那晚，你灯下所述故事，却原来是你我之事，你口中的八百年竟是我们的八百年。”

　　“这几十万个日日夜夜里，你过得何其煎熬。白微，这世间怎会有你这等痴傻之人？”

　　水溶于墨，形成道道独特的纹理，仿佛夜空最细腻的星轨，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痕。

　　泪渍浸透处，宣纸泛起沉重褶皱，不再平整如初。

　　曾抚他目，也曾抚他墓，邀我同游者，却为忆中人。

　　书斋的门不知何时打开，穿堂而过的风，抚过古朴的书案，带动其上铺陈的宣纸轻轻掀扬。

　　扶苏缓缓掀起眼帘，视线轻轻掠过周遭的一切，静静地栖息在前方那人的轮廓之上，目光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与未尽的言语。

　　“走吧！下界散散心。”

　　盛唐长安，今瓦银街，人流如织，诗酒风流。

　　嬴政立于高楼之上，凭栏远眺，但见街陌纵横，繁华似锦，市井烟火，尽收眼底。

　　昨夜，他梦见了刘彻，刘彻与他同样抚栏远望，感慨万千。
　　他对他说：“这非你秦之景，亦非我汉之势，乃是他李世民之盛世。”

　　李世民手搭上两人的肩头，微笑道：“此乃华夏之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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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卷滑落案边，杨戬手加额间，眼眸半阖，面容带着淡淡的疲倦。

　　这段时间，他公务一处理完，便去夕麟木下日复一日等白矖。

　　某人出远门不打个招呼，也不留个讯息，他找她找得发疯，等她等得焦炙，活脱脱把自己站成了望妻石。

　　“主人主人。”哮天犬闯进神殿，却见殿首之人正在歇息，他连忙捂上嘴，轻退出去，还是惊动杨戬。

　　杨戬眉头微蹙，神色略带怅惘道：“哮天犬，你这一来一去的是有什么事么？”

　　“主人，白矖护法去了祝枝山。”

　　她终于回来了么？

　　杨戬困意全无，调整好状态，又换了身荷叶坎肩白衣准备去见她。

　　见她的一刻，他定抛出狠话：“白矖，如若再有下次，我也要让你尝尝苦寻不得苦候无果的滋味。”

　　刚迈下台阶，一道粉色身影扑落在他面前。

　　寸心周身黑气萦绕，表情扭曲而痛苦，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无法言说的折磨。

　　她颤抖着双手，指尖几乎不受控制地轻轻触碰到了杨戬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拽住了它，虚弱恳求：“请真君，救救西海。”话罢，失去意识。

　　杨戬蹲下身，手掌隔空拂过她的身体，寸心周身的黑气化作一滴黑水在他指尖蒸腾。

　　杨戬安排婢女照顾寸心，自己前往西海。

　　西海，不再蔚蓝，海水似被无形的力量染成了纯黑，那是种没有任何杂质、纯粹到令人窒息的黑。

　　无数虾兵蟹将被逼上岸，昏的昏死的死。

　　龙王绝望看着他的西海，仰天痛哭。

　　这股莫名而来的污浊之水，是要将海里的生命祸害尽啊！

　　杨戬施法幻出红莲，铺就无垠黑海，数不清的红莲遇水疯狂向上生长，花盏漫天漫地绽放，波澜壮阔，无边无际，层层叠叠，延绵至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