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永生》花烛红妆

6、第 6 章

　　杭州西湖，下午四点。
　　多年前，大家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还是青葱少年。几年后离开，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个个都是那个年代的天之骄子，胸有沟壑、意气满满。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那些年轻人也到了一个在书中可以用‘年近半百’来形容的年纪。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大家聚在一起时谈论的话题，自然也和当年有所不同。大部分人都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所以除了感叹时光飞逝，剩下的就是聊聊父母、聊聊家庭、聊聊子女。
　　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平淡而温馨。
　　吴邪对这些话题不太能插得上嘴，因此一个人坠在大部队最后，双手插兜慢悠悠走着，同时漫不经心的打量湖边景色。
　　今天的大邪依然是一只鲜嫩嫩水灵灵的诱饵。
　　这两年，他们愈发急躁了。吴邪每一次计划外的行程，一旦被他们发现，总要给他再整出点计划外的计划外。
　　没看到有眼熟的汪家人，反而和白昊天安排的两个吴家伙计撞了对脸。身后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在聊天，都是吴邪大学同学的女儿，趁此机会跟随父母到杭州来玩。
　　吴邪戴在左耳的蓝牙轻响一声，随后一个慵懒的女声传出：“就位。”
　　过了一会儿，女声再次传出，语气正经了许多：“总共十三个汪家人，是汪家在杭州的所有部署。正常情况下，汪家人不会不计后果非要你的命，你呆在人多的地方就基本能保证安全。”
　　“但现在有‘牧羊人’准备搅乱浑水的可能性很大，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间越紧迫，他们的手段也越激烈，你应该体会到了，就算在人群中间，他们也不是不敢开枪。我不能出现在你太近的地方，一会儿你自己多注意。”
　　吴邪听完，伸手扶了扶蓝牙：“行，那这事儿就先这样。”
　　碧落正要挂断电话，就听到吴邪那边再次传来声音：“诶等等！我家院子里养的东北大鹅怎么少了一只，我准备留着过年呢。怎么没了，谁给我拐走了？”
　　碧落罕见的愣了一秒，心说我管天管地还要管你家院子里大鹅？再说那只不是前两个月你自己宰了吗？
　　碧落莫名其妙，谁拐走的？
　　……
　　等等。
　　大鹅。
　　东北大鹅。
　　东北。
　　……Fine。
　　西湖附近的一座小山上，一位戴着暗红色墨镜的长发美女半靠在树上，正打电话。
　　碧落反应过来，直接就笑了。
　　这人心也挺大，现在全杭州最想要他命的人都在西湖边上呆着，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抱着跟他极限一换一、他亏我净赚的念头。就这样，他还要现在就分出心思来，研究一下是谁拐走了他家大鹅。
　　碧落笑完了，才在电话里对吴邪道：“你非要现在听故事会是吧，也行。”
　　“这件事是林恩从去年年底开始计划的，目标和我们一样，是鲁王宫下面的西周皇室墓葬群。除了一部分专家，剩下的人都是林恩的，是张启山当年留下来的那一批。”
　　“从蓝若目前能接触到的信息来看，这就是一次大型考古发掘活动。林恩好像只打算帮墓主人重见天日，顺便帮人家清理一下随葬品。不过，林恩肯定是想从这个过程中得到什么。”
　　“至于张起灵——”
　　吴邪眉心微皱，虽然隔着电话声音有些失真，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碧落语气中突然带出的冷意。
　　碧落只是一顿，很快又继续说道：“他应该也打算去找‘钥匙’。”
　　吴邪一面神态自若的向前走，一面对碧落道：“不是你？那是谁？我问过邻居家的大妈了，她只吃鸡。”
　　尽管知道吴邪是不方便说话，碧落还是笑了。
　　这么一打岔，碧落再开口时语气松了些：“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除了我以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钥匙’所在。我答应过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我也相信，他没有理由主动把这个秘密告知任何人。”
　　“那把‘钥匙’是进入地下宫殿内城的唯一可能。你见过外城了，那只是外城很小的一部分，非要用人命堆，也能堆过去。内城是不同的，没有‘钥匙’，绝对不可能进入。”
　　吴邪没忍住，重重叹出一口气。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看来，你去年人白救了，早晚还得送回去。幸好他还算有良心，这次帮你敲诈了个好东西。”
　　吴邪没去问是什么东西，只十分心累的道了句‘回见吧’，然后挂断电话。
　　小哥从未想过停下脚步，放弃追寻。
　　他是张家的大族长，张家最后一个张起灵，背负着宗族的使命和终极的秘密。有生以来，无尽漫长的岁月里，他曾和无数人擦肩而过，也曾有无数人随着时间流逝，湮灭在被他遗忘的记忆里。
　　张家人从幼年开始，就通过长期封闭自己来让脑海中的记忆显现。任何外来记忆，都会在某一个特定时刻，被这些原生的、从出生时候就确定好的记忆覆盖。那些他妄图留下的东西，无论多么珍惜，都会在下一次忘却后消散。
　　那是宿命，他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在大脑中逐渐出现。
　　在忘记了其他所有的一切后，他无法抗拒。
　　吴邪被这几年的安定迷了眼，这十几年来，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刻意忽略。
　　很简单的一笔帐，2015年之前，他和小哥究竟认识多久？
　　青铜门内外相望不相见的十年吗？
　　那区区两年，在张起灵用尽过去未来也要追寻的秘密面前，又能有多大分量？
　　不过，现在每过一天，天平这一侧的砝码都会多上一分。或许能有那一天吧，这一侧上砝码的重量，能压倒那些宿命。
　　吴邪跟着老师同学走进一个林荫下的凉亭休息，选了个最靠近水边的位置坐下。方才遥遥落在吴邪身后的三个女孩子追上来，拎着两大袋子的水和饮料，开始给大家分发。
　　这会儿没人盯着，吴邪想了想，接过老同学递来的烟。
　　老同学问：“吴邪，你这几年还在做自由摄影师？”
　　吴邪笑了笑：“偶尔吧，一时也放不下。”
　　“这工作好是挺好，可看你尽往无人区钻，身体也真受得了。”
　　“能干多久干多久吧，干不动了就放下了。”
　　“是啊，干不动了可不是就得放下。你看咱们，一转眼就四十多了，父母也老了、孩子也大了。” 老同学感叹，“我看你在厦门开得那个出版社不错，挺适合养老。”
　　塑料袋的声响渐近，三个姑娘已经分到了吴邪身后。
　　吴邪看向老同学，说：“你别瞎说，咱们这是正当壮年，还能再战……”
　　“哎呀！”
　　吴邪身后其中一个女孩好似被什么东西绊倒，突然倒向地面，慌乱之间，将手按在了他的背上。
　　吴邪感觉到有一根针状物从后心部位推入他的身体，大约一寸来长。他心中哀叹，同时立刻自行落入水中。西湖的水清澈凉爽，在他很小的时候有许多相关的回忆，再大一点就没有机会了。
　　不过，吴邪现在也没有玩水的闲情逸致，逃命要紧。
　　吴邪跳水跳的相当利索，离水面又近，这边假装摔倒的女孩堪堪落地，他那边连溅起的水花都平了，没有引起凉亭以外其他游客的注意。偶然有人看到，都以为自己眼花，或者凉亭这边往湖里扔了个大号垃圾。
　　‘女孩’目光沉沉的看向吴邪落水的位置，打算继续扮演这个女孩。她一手捂着膝盖，一手扶着凉亭的长椅，正待开口，突然发现有几个人飞速向这边移动。按这几个人移动的方向，几秒后便能将这个凉亭包围。
　　‘女孩’当即放弃伪装，就着半跪的姿势压低身形，贴着身在众人中开出一道缝隙，冲出凉亭。
　　见状，那几个人中不在‘女孩’逃离方向上的，立刻改变行动轨迹，借着周围一些遮挡物，迅速而隐蔽的贴着岸边滑入水中。其余人继续向‘女孩’追去，沿途不断有人加入，上一秒还在路边跟店主讨价还价，下一秒就将‘女孩’的去路堵住。
　　人多了，却没有引起骚动，就像吴邪落水落地悄无声息。
　　这里的人群远不到摩肩接踵的程度，‘女孩’速度很快，但很巧妙的避开了所有行人。没有人会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多加思考，路人看到‘女孩’，脑海中也最多是‘刚才一个有急事的女孩跑了过去’，这样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连感叹‘女孩’跑得真快的人都不会有多少。
　　吴家的伙计也早就接受过相关训练，更别提此时离‘女孩’最近的吴家伙计，也有将近百米，根本没有发生肢体冲突的机会。
　　如今，人们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那些混乱的、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积毒顽垢，正在被一点点清理。然而，这需要一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何况还有那些善恶难辨的灰色地带。
　　这些东西虽然不可能彻底消灭，却也被死死按在水面以下。
　　低调生存学不会？
　　没关系，饭是公家饭，汤是孟婆汤，免费送你去学地府的生存法则。
　　白昊天站在岸边，目光焦急的盯着水面，呼吸声略微有些沉重。此时，她左耳上蓝牙的灯光正一闪一闪的亮着。
　　白昊天听完凉亭那边伙计的汇报，定了定神才道：“那女孩在便利店右侧第二家的饰品店里单独上过二楼，只有几分钟，我们的人没来得及跟上去。只有那里可能出现问题，再叫点人，带孩子父母去找。”
　　挂断电话，白昊天的目光从水面上挪开，抽空望向‘女孩’逃跑的方向，在确认方向和路线无误后，发送了一条信息。
　　那边简单回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