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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黄昏逢魔时刻,碧水河岸。
      潮水奔腾,水位飞速上涨。
      自从夏国在遂州段拓宽河面又凿河道引流,这小潮期,运河水位最多上涨三尺有余,但潮汛带来的浪波却有一人之高之高。

      祁夙风转头的功夫,水位已经涨上来了。就见他身前似乎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那边是咆哮江水滚滚而过,一线之隔的界外,却只闻其声不受其扰,怒吼嘶鸣的激浪再怎么气势汹汹,也触碰不到岸边,只徒劳地送上些躲避不及的游鱼贝壳,还贴心地控干了水分,着实热情好客。到最后,也只能囚于玉流浆净化的河道之内,不甘地转头顺流而去。

      明明只有一线之隔,却是两个世界。

      盛素安从未看过这般奇景。她不禁有些忘我,向前一步,伸手想去感受这澎湃的潮水。
      人在近前,看潮水只觉铺天盖地,也确有力拔山河之势。盛素安手一进去,就骤然感受到万马奔腾的巨力,瘦弱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眼看要被带到河里。幸好祁夙风离她只有一臂之远,眼疾手快将她护住。

      盛素安惊魂未定地被他拥在怀里,后怕的战栗之感让她止不住微微颤抖。她不免有些走神:短短几天,已被这人救了两次。

      “苏小姐可还好?”祁夙风看她在发抖,温声关怀道。
      盛素安稳住心神,有些赫然地从他怀里起来:“无事。多谢风公子相救。”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失态,果真是没见过世面吗?

      祁夙风却很满意。这苏眠之,看谈吐是有底蕴的大家小姐。虽然为人聪敏,但看起来还涉世未深,否则,也不会与历柏争论一番。这般清雅之人,只要交往越深,人情债越累越多,不怕她日后见死不救。

      盛素安感到脚尖一阵湿润,怕不是方才不甚过界,踩到水中去了。她拎起裙摆低头去看,然而这一看,她便愣在原地。
      祁夙风见她愣了有一会儿,也跟着低头去看,却是神色剧变——碧水河岸,一片湿润。
      盛素安刚从祁夙风口中得知,这碧水岸处的防线是严格控水的,按理,无论枭兦河浪潮再大,岸边都该是干爽的才是。她到底对这些屏障了解不深,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

      祁夙风却是一看便知大事不妙。今日天气晴好,他们刚才站到岸边时,这处还是干燥的就连历柏投河出来,也没带出一丝水痕。然而,此刻潮水刚至,他们站立这处居然开始渗水了。

      祁夙风拉着盛素安退到岸边的警示白线之后,往旁边看去。只见如这般渗水的地方,还有两处。看情况,应不是法阵全面失效所致。

      祁夙风没有急着去探查,低头对盛素安道:“晚风清寒,苏小姐大病初愈,还是让巧蓉陪你早些回去休息。”
      盛素安看到祁夙风的反应,也觉出事态不对,温声应答,就随巧蓉回到马车上。她知道,风青杨定是个假身份,对方办事她不便在场。还是听从安排,远离是非要紧。

      等马车走后,祁夙风着人驱散游人,自己在河岸边探查。枭兦河法阵本是八大阵眼,分落在枭兦河两岸。自从十几年前,启国与大夏新朝破裂,国师奉命毁掉遂州段沿岸阵眼,在裕川碧水河岸改阵为五处风水眼镇守,这五个阵眼位置只有父皇,国师,与历任大祭主祭人知晓。而这三个渗水处,恰恰是五中其三。

      祁夙风在三个出问题的阵眼附近反复查看,终于在几颗草根处找到血砂痕迹。祁夙风将血砂捻起到鼻尖处嗅闻,一股子腥浓血味扑鼻而来。他目光一凌,果然是人为破坏!阵法自身防御可抵挡人力损毁,贼人无法完全毁掉屏障,却不知用了什么阴损法子,污染了阵眼,造成屏障松动。
      虽不知对方如何知道阵眼所在,又意欲何为,但是,如果几处屏障都出问题,下一次大祭必然要提前,这是祁夙风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此刻,他杀心已起,冷声吩咐:“历阳!拿我令牌,去把榕城令尹叫来。”

      榕城令尹姓赵,看到历阳所持的皇族令牌,马车都来不及套,急急忙忙就打马前来拜见。
      祁夙风背手站在碧水岸边,头也没回,问跪地行大礼的令尹:“赵大人,可看出什么不妥?”

      赵令尹直起上身,也不敢起来,就这么跪着张望。潮水未退,得天独厚的屏障也运作良好,拦截着奔腾咆哮的水流,并无不妥……不对!河岸怎么是湿的!他大惊失色。
      榕城每一任令尹上台前,都要对碧水河岸的“水云天”屏障了解透彻。这屏障本该完美隔绝枭兦河水汽,绝无可能渗水啊!

      赵令尹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趴下身去连连告罪。他在任五年,从未见过碧水河岸沾染潮水!
      祁夙风默然不语,像一尊雕像般立在岸边。赵令尹五体投地,动也不敢动。

      在几个成年殿下里,三皇子虽不滥杀,却是出了名的性情诡秘冷漠。九年前围猎,太子还是大皇子时,曾不慎被猛兽啃咬,三皇子就在旁边,却看的津津有味!若不是陛下带人赶到,哪儿还有今日的太子之尊!那还是诸皇子都年幼,夺嫡未起之时。对亲兄弟尚且如此,对旁人自不必说!

      直到潮水渐退,水位开始回落,祁夙风才转身,回到观景处坐下。
      赵令尹仍冲着枭兦河方向跪着,四股战战,身下地面没被潮水渗透,倒是被他的汗水打湿了。

      祁夙风将一盏茶喝完,才看向赵令尹:“起来回话吧。”
      “谢…谢三殿下!”赵令尹四肢着地,缓了半夜才爬起来,一身狼狈。

      “可看清楚了?”
      赵令尹赶紧回话:“看清楚了!碧水河岸渗水,这可是大事!老臣无能,全凭三殿下定夺!”倒不是他想甩锅。启国这些神异手段一直由皇族维护,旁人无法探知个中奥秘,只知道皇族在一天,神力就将永佑大启。这神力出差错,可是几百年来头一遭!

      “赵令尹,我记得,这碧水河岸,需派人日夜把守,寻常人不得靠近三尺线内。可这碧水河岸,倒是好客的紧,任谁都来去自如啊?”

      赵令尹吓得又大拜下去:“三殿下明察!老臣确实有派人负责这守卫一事啊!榕城设有瞭望哨卡,有小官日夜守着!”
      “那,人呢?”

      人,正在西市花街。
      百多年来,碧水河岸的屏障从未出过差错,自然也没什么能到手的功劳。久而久之,这瞭望哨卡就成了混日子的地方,从一开始有两队官兵日夜轮班镇守,到后边只剩下两个晋升无门,只能囿于此处混吃等死的老衙役。

      九天前,正午时分,有个穿金带玉,吊儿郎当,手里还装模作样盘着俩核桃的纨绔公子来碧水河岸,阔绰地扔下五锭白银,说是要包下一天,做些风流韵事,不想有人打扰。
      两个衙役本就好吃懒做,家里也没有婆媳,平日就窝在哨卡这儿聊天打屁,有贼心没贼胆地看看来赏景的姑娘们一饱眼福,偶尔手头松了就结伴去城里晃荡,也从来没尽心看守过防线。
      当日并非潮期,岸边本就没人,两个衙役正呆的无聊,商量着太阳落山就去找地儿潇洒潇洒,正好,就有冤大头来送银子了。五锭雪花银啊!五锭啊!足够在醉春楼住上半个月,点好几个漂亮姑娘了!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的贪婪毫不遮掩,当即满脸谄媚,喏喏应声,拿了银子走人。反正他们只需每月月底去衙门报备河岸大小事宜,而每月都是一样,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殊不知,这银子不是要他们行个方便,而是早有预谋的买命钱!

      官兵来抓人时,他二人还躺在姑娘床上,直接就光着身子被驱赶出来,只留两个姑娘窝在被子里,惊惧哭泣。

      二人被压到河边,祁夙风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历柏拿手把盘在腰间的鞭子一护,往后退了一步,把场子让给历阳。
      历阳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让其他衙役扔了两件衣服把地上跪的两摊皮肉给盖上,忍着恶心问清来龙去脉,又着画师画了肖像。

      此时,已经是月上中天,碧水岸跪了一地榕城大小官员,全都五体投地,眼睛死盯着面前地面,不敢出声。众人只听到利剑破空,随即就有两颗人头咕噜噜落地。一颗人头正好滚到赵令尹眼前,被他撑地的左手挡住,赵令尹吓得直翻白眼,却又强忍着,不敢真的晕过去。

      历阳拿软布擦拭着剑锋上的血迹,退回到自家殿下身后。祁夙风正眉头紧缩。

      九天前,正是陈广建商船上岸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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