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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清晨,城东平民区。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兵士悄声翻墙进入第三户院子,不多时,压了个包头妇人出来。那妇人穿着粗布麻衣,身形弱不禁风,面色暗黄饥瘦,眼神仓皇无措,散着的头发条条缕缕,看起来就是多日未曾洗澡。
      这是盛素安。她下船后,将首饰上的珍珠拆下,分批变卖,换来的银钱在这城东租了座小院住下。经过打探,她发现从陆路走每过一城都需要路引关文,所以她只能等待时机,偷买名额从水路回夏。
      盛素安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计划好如何返程,就被一批人不由分说地抓了去,关进地牢。

      —————三天前—————
      陈广建的船抵达榕城时,早有人在港口守着,他一下船就连着运回来的货物一起,尽数被带到城南一处大院里。三皇子得到他返程的消息,早早就来到榕城。
      十月份是太后整寿,三皇子两年前就开始张罗寿礼。去岁他打听到,夏国龙山玉脉老坑里竟又挖出几块上好籽料,马上就联系经常往返两国的陈广建,安插人手随船队入夏,想办法买玉。
      夏国的龙山玉是天下玉石之首,今世留存的法器也多是用龙首山老坑的玉石炼制,多年来老坑已经不出玉了,现存的每一件都有价无市。
      如今,三皇子急需太后庇佑,思来想去,只有老坑玉最能讨得祖母欢心。但老坑玉在夏国也是贡品,严禁买卖,他的人在夏国运作了半年有余,才堪堪得手一柄祥云玉如意。然而,夏国朝廷死死追咬,他派去的人无法露面回国,只能还托陈广建亲自走一趟,将这无价之宝安全运送回国。

      陈广建进得主厅,看到主座上的人一手执书卷搭在金丝楠木桌上,一手端着茶盏细细品茗,他连忙拜下去:“叩见三皇子!”
      “起吧。”那男子头也不抬,随意地问到:“陈大人此行可还顺利?”
      “回三皇子,一切顺利!乌大人托我给您带话,他那处暂时安全,让您不必担心!”
      “嗯。坐吧。”三皇子的人正在院中检查陈广建今次运回来的货箱。这批货全由乌祈年装箱封箱,陈广建等人只接到命令,要保证货箱一个不少安稳抵达榕城,却并不知道里边都是什么。陈广建倒是看过玉如意的真貌,但他并不知如意到底在哪个箱中。
      乌祈年在箱子上留有标记,这标记只有三皇子的亲信知道。现下,几人正在院中挨个检查。
      不多时,外边一片嘈杂,似乎是找到了正确的箱子。
      侍卫来报:“殿下!箱子里不是我们要的东西!”
      三皇子扔了手中书卷,平静无波的面上泛起酝酿着巨浪,他大步走向院子,陈广建早已满头是汗面白如纸地站起来,此时也不敢出声,忙跟在三皇子身后。
      院子正中,有一楠木箱子大开着,旁边摆着个小一号的紫檀木箱,箱子里有细绒布垫底,绒布上却只有一块石头。
      “禀殿下,这只楠木箱底部有乌大人做的记号,打开后取出一只紫檀木箱,里面却只有一块石头,玉如意不在其中!”
      陈广建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下撇清关系:“殿下,老奴从乌大人手中接过货后,从未打开过箱子!求殿下明鉴啊!”
      “全部打开。”三皇子祁夙风嗓音发暗,似乎压着不小的怒火。院子里除了地上的陈广建,没人敢出声。侍卫们迅速而安静地把所有箱子一一打开,供主子查验。
      祁夙风一排一排看去,这里边有绸缎布匹,有金银玉器,有笔墨字画,种种不一而足。唯独那做记号的是一个双层箱,却开出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
      乌祈年在夏国这一年,就为他运回来这么多财物,可见乌大人并没有背叛。祁夙风相信,以乌祈年的谨慎,装箱贴封必是自己亲自出手,那问题一定出在陈广建手上。
      但,谁又能知道乌祈年独有的标记呢?祁夙风挨个查看了箱子,每一个底部都有划痕,且划痕皆不相同。这是他与几个亲信设计的纹路,一共三十六个,而今次只有他跟乌祈年二人知道,究竟哪个纹路是这次的目标。
      他踱步到跪着的人身前,双手背后,问声音平静又低沉:“乌祈年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陈广建趴的更低了,声音不可自制地颤抖:“乌大人,乌大人在平凹关下船前,交代老奴,让老奴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三十六个箱子!”
      “哦?那你可做到了,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老奴,老奴做,做……”陈广建想说,自己确实吃喝拉撒都寸步不离。但话将出口,他突然想到昨晚,他为躲避婆娘眼线,拉了姘头在废弃客房翻云覆雨,中间离开了足足两刻钟!他顿时汗如雨下,一边安慰自己房外一直有人守着,不可能出事,一边却不可自制地抖如筛糠,话也再说不下去了。
      祁夙风眼中寒意更胜,冷声到:“压下去。我要知道,船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侍卫迅速上前,将人拖下去。善刑讯的历柏抱拳告退,跟了上去。
      “历阳,将陈广建船上所有人的身份都核查一遍,尽快来禀。”
      “历阳领命!”

      ————————

      盛素安这几日过的并不好。她日常需药养食补,现下白露不在身边,吃用与之前也是天壤之别。好在她进过厨房,摸索了半日学会生火,好歹能做些熟食入口。这才三日,本就瘦弱的身材更是快脱相了。但她一直精神紧绷不敢松懈,化名苏眠之,以去夏国寻亲为名,每日去码头打听来往夏启的船只。
      直到这天一早,盛素安听到屋外传来的落地声,已经来不及躲藏。

      她本以为,这波人要么是遂州杀手知道她没死,派来灭口,要么是启国人知道了她的身份,要抓她去威胁雍州兵马。不料,这群人悄无声息将她掠走押入私牢,却一直在问陈家商船的事,显然对她的身份来历都不清楚。
      盛素安松了口气,虽然她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不涉及她本身就好。

      “陈家商船出平凹关时核计八十五人,到榕关港口,下船的却有八十六人!你到底是谁?登船有何目的?有无同伙?一一从实招来!”
      审讯她的人手里两指粗细的绳鞭啪的一声甩到地上,盛素安应声抖了一下,看着青石地板上那道深深的鞭痕,心想,这鞭子要是打在她身上,那就无需费力筹码如何回家了。
      “再不答话,下一鞭,可就不是落在地上了。”历柏没有错过地上女子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威胁道。
      “小女子苏眠之,不知犯了何罪,被带到此处?”盛素安瑟缩了一下,决定先打探下情况。
      “你不知?你是怎么登上陈家商船的?”历柏蹲下身,攥紧盛素安的手腕,将她半边身子扯离地面。
      “小女不知!小女本是夏国遂州豆仄城外广达村教书先生的女儿!不知为何,醒来就在船上了!小女,小女只是想回家罢了!还请官爷垂怜!”盛素安知道,这群人一定能查到她日日去码头打听去大夏的船只,不如就半真半假地交代清楚。
      历柏皱眉,他手下的腕子细瘦不堪,且全无内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这女子经脉全然不通,连蓄力都做不到,不可能在重重把守下盗走玉如意。
      他将人扔到地上,招来属下轻声问:“认出来了吗?”
      “没有,”属下耳语道:“满船人无一人认识她。只两个仆役说下船时曾擦身而过,因妇人太过邋遢,还有些印象。”

      历柏皱眉,手里的鞭子蠢蠢欲动。他本能觉得这女人一定有问题,但从目前看来,她给的解释倒能自圆其说。关键是,他探脉得知,这女子身子极虚,他这一鞭下去,太轻没有效果,稍重就要了人命。事情查清之前人一定要活着,种种刑讯手段都不能用,下作手段他也不屑,导致有些投鼠忌器。
      思来想去,历柏只能吩咐:“把她关到暗室里。”

      盛素安被架起来,关进一个无光无声的屋子,连来时路上的惨叫申冤声都遥不可闻。关她的人在食水上倒是没有短缺,只是冷馒头配冷水,对盛素安而言,也与酷刑无异。幸而她足够坚韧,一点点将馒头嚼碎,等冷气散去再咽下,水也含在口里暖了再喝。即便如此,到了晚上,温度降低,黑屋里她只摸到一床薄薄的被子,她再怎么努力撑着,也还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历柏焦躁地等在审讯室里,让人去把盛素安带来。
      四天过去,他们还是毫无头绪。
      陈广建从接手箱子到下船,一直与箱子同吃同睡,只有那天晚上离开了短短两刻钟。而当时,放置箱子的屋外各个方位还有八人看守,谁能悄无声息进去,完成解封开箱,盗玉,又关箱重封的一系列动作呢?
      历阳排查整船人的背景,独独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是个疑点。偏这女人还像个琉璃盏,一碰就碎,使力不得。
      很快,更让他头疼的来了。
      属下并没有带来苏眠之,而是来报,苏眠之在暗室里不知晕了多久,高烧不退,命在旦夕。
      历柏从来没经手过这种犯人,头大地去找自家殿下禀报,一时间无地自容。他不杀人害命就是好的了,这还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出来,倒要先给犯人治病救命了!

      祁夙风沉吟片刻,问历柏历阳二人:“你们觉得,是这个女人吗?”
      “属下觉得不是。这女人脉象艰涩,连常人都不如。除非她色诱陈广建,使其为共犯。”历柏瓮声到。
      “回殿下,属下也认为这女子不可能单独作案。”历阳抱拳道:“但满船无一人认识该女,也没人供认是谁掠了她上船。若她说的是真话,那偷掠她上船的人,必然与盗玉事件有关。”
      “不错。但她的话也不可尽信。”祁夙颌首赞同,又吩咐道:“历柏去传信祈年,让他去遂州调查这女人话里有几分真假。历阳去找医者,务必先让人活着。”
      “是!”二人得了吩咐,纷纷抱拳领命。

      历阳去城中找了医馆的老先生来,老医师把完脉后,神色疑惑,思索了一会儿又把手搭上去,来回把脉了三次才惊叹出声:“奇了,奇了!”
      “老朽前些年曾有幸拜访医谷,得以拜读医仙的笔记。据笔记中记载,里脉不伏,表脉不显,虚脉微弱,实脉宽广而血气不足,寒热二脉不在其位,气血两脉濡而芤,这是心脉不足的脉象啊!老夫行医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脉象!”

      厉阳却不似第一次听到这种脉象,神色突变,还不等他发问,那老医师又扶着胡须直摇头:“这女娃,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啊!可惜,可惜了!”

      “老先生,此话怎讲?”历阳忙问,若真是心脉不足,那这人命,必须要保下。
      “这女娃娃有十五六岁了吧?医仙笔记上有言,患此病者,活不过一掌之数。这女娃娃竟能活过十多个年头!不知是哪位神医调理?”
      历阳眼下也顾不得思索,忙追问:“那可能救?”
      “唉,这女娃最近应是经逢大难,劳及心腑,消耗过大。十多年精心调养,即将毁于一旦喽!”
      历阳赶紧拜下身:“劳烦先生,请务必救她!一应药材费用,我们都出的起!”
      老先生忙挥手躲避,不敢受这一拜:“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必将尽力而为!但老朽能力有限,无法像神医一样为姑娘调养身体,最多稳住情况。大人若想救人,还是要速速将神医请来啊!”这老医师认定,这家人背后定有一位不出世的神医,他也乐的卖个人情,之后好打听神医,能学上一星半点!

      历阳得了准话后,就急急出来找三殿下。
      “殿下!那苏眠之竟也是先天心脉不足之症!与九殿下一模一样!”
      祁夙风正在亭子里喂鱼,听到历阳少有的激动声音,猛地转身,鱼食连碟子一起砸到水面上,渐起的水花盖不住底下涌动的鱼群。
      “且这苏眠之如今已活了十多年!若不是突逢大难失去调养,还能活多久也未可知!我们找到为九殿下续命的法子了!”历阳知道,自从皇贵妃去世后,殿下唯一挂念的就是九殿下。为给九殿下续命,这些年奔波不休。如今,只要找到苏眠之身后的神医,九殿下也就有救了!
      “尽全力救人!我要让她好好活着!”祁夙风大步走出亭子,要去给亲弟写信。
      他的同母弟弟,祁夙念,自从两年前大祭上眼睁睁看着老七失血而死后,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于先天不足之症,也要死于下一届祭典,越来越失去了求生意志。
      他要赶快把这消息告诉小九。现在,只要解决大祭的问题,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能走遍游记中的每一个地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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