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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蓝色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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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深处有家便利店,贩卖蓝色孤独。
夏沅生于1996年,这一年冬天出奇的冷。
别的孩子早在几个月大时就开始呀呀呓语,可小丫头直到三岁都愣是没吐出一个字儿。
世事难料,天真可爱的小女娃诊断为先天性自闭症。
她生来孤独,孤僻。
夏老太请来算命先生为夏沅算上一卦,夏沅命里带煞,会给夏家引来灾祸,留不得啊。
1999年,在澳门回归的前一天,夏家夫妇走出民政局,携带绿本,从此形同陌路。
2020年,新冠状病毒爆发,全国人民进入恐慌,各项工作推迟进展。
夏沅的个人画展推迟到了八月中旬。
此次画作以蓝色为主调。
蓝色清爽、淡雅,夏沅的画暗淡、无光。
画家夏沅眼底永远无光,却造就了不少出彩的作品,世人皆称她为画神。
来看画展的人很多,想要买画的人更是不少,只是夏沅本人表明此次画展的蓝色主题对她极为重要,可观赏但不卖。
“沅姐,有一位姓陈的先生想要拍下蓝色孤独。”林一喘着粗气,人太多她找到夏沅着实不容易。
蓝色孤独即是这场画展的压轴画。
没有人知道夏沅在此作上下了多少功夫,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作品的灵感来自何。
不是天,不是海,许是一个再也见不了的人。
仅此而已。
“耳东陈?”她下意识问出口。
“对的。”
“名谁?”
“好像字里有一个钱?哦,对了还有一个川。”
“陈黔...川?”她唇瓣微微颤抖。
“噢,好像是的,姐你认识他?”
“不认识,瞎凑的。”夏沅抿嘴笑了笑,眉目里尽是温柔。
林一脸有些红,夏沅虽是个画家,但模样看着舒服,美的并不张扬,些许恬静,辨识度丝毫不输给当今明星。
只是话极其之少。
“沅姐,我发现您每次听到陈姓会多留意几分,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姓陈吗?”
夏沅突然沉默,空气凝固了几分,不过很快她又开口,“没有。”
“只是喜欢这个姓氏罢了。”
“那要卖吗?”林一继续问到。
“我说过的,这场画展的任何一框画都不卖。”夏沅神情不似前一刻清明,倒是有些恍惚。
“好的,我会跟陈先生说明的。”
“等等,他...在这吗?”
“刚刚在的,身旁有一位女性我想应该是女朋友。”
她顿了顿,又垂了垂眼,卷翘的睫毛扑闪,想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卖,但消息保密,让楠姐去协商价格,我就不露面了。”
林林有些奇怪,但最终也什么没问。
2020年8月17日,这是夏沅在时隔六年里第一次听到有关陈黔川的事情。
“他身边有一位女性,大概是女朋友”这句话仍在她耳边回荡。
她轻笑了声,眼底尽是悲哀。
陈黔川我说过的,
再见,
再也不见。
我们没有以后,也再无故事。
但我依旧望你好,望你平安。
夏沅和陈黔川并没有因年少时的承诺相伴在一起,可幸运的是他们都活在这世间。
仰望同一片天,走着同一片地。
陈黔川,永远不要问我有多爱你,因为天会知晓。
2012年的夏季颇为炎热,十六岁的夏沅以美术特长生的身份步入六中。
八月的最后一天,北城仍旧骄阳似火。
夏妈妈何昕正为女儿备好需准备的入学需要的物品。
“沅沅,妈妈还是希望你能与同学多多交流,最好有些许朋友。”夏妈妈语重心长,最终是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她的女儿生来便寡言少语。
少女及肩的短发披散开,发色偏黄,像极了营养不良的孩子。
她穿着一条白素的睡裙,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却也不会显矮。
卷翘的睫毛向下垂着,划过一片阴翳。
夏沅长的好,美的不算张扬,倒也不千篇一律。
白皙的小脸上,眼尾上翘,有着一双漂亮的内双。
鼻尖微翘,只是唇色极淡,毫无血色。
“我知道了,会的。”她努了努唇,缓缓开口。
夏沅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背上双肩包,推着行李箱来到六中门口。
递完录取通知书和身份证,她进入了这个周围都是欢声笑语,洋溢着青春美好的校园。
她答应了何昕会与人交往,当然,她没有做到,更不会做到。
夏沅的自闭症,在五岁时才有些许好转,也在五岁时终于将妈妈这二字喊出口。
也不枉费夏妈妈这两年专心陪伴,呵护在夏沅左右。
何昕是高材生,受过高等教育,而后嫁入夏家这个书香门第当了五年的夏太太。
当年与夏淮之离婚不过因为夏老太太不接受夏沅,而夏淮之自幼听从母亲安排,固执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便也舍去了发妻和那个自闭孩儿。
如此荒唐的事情确切的发生在夏家,再看读书人也不都是品德高尚的。
离开了夏家她也有能力抚养夏沅,她本是可以在大学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教授,她的文凭也绝对够格,可为了夏沅,她只是拿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开了个补习班。
夏沅自幼便知道自己跟常人不一样,她不爱交友,总觉得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童幼稚的很。
倒是有一个男孩与夏沅性格相同。
只是住在这记忆深处的人,哪是想记起就能记起的。
高一下学期,便是分班后的班级。
相处了半年,大部分人还是有些感情的,早在假期里就相约出去玩。
夏沅不以为然,周围变成了谁都与她无关。
新同学相识,聊的甚是火热。
又过了几个星期,夏沅仍是独自一人,到底也是没将何昕的话听进去。
也不是周围同学不想跟她交友,夏沅太安静了,安静到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打破她的宁静。
美术专业小考的前一天,周四。夏沅掏出很久没开过的烟盒,独自上了美术楼天台。
她烦躁的很,画手没有灵感是极其让人头疼的事。
她不算熟练的点了一根烟,不算熟练的吸了起来。
她对烟是无感的,可烟若能消除忧愁,抽一根又有何不可呢?
正当她望着天愁眉苦脸之时,有一人从后方走过拍了拍她的肩。
指尖上的烟跌落在地,她不满转过身。
她未想到两人竟离的如此近,一转身鼻尖便撞上了少年的腹部。
她捂住鼻子,抬起头瞪了一眼害自己撞上鼻尖的人。
少年笑着对她说,小同学,六中的校规是禁止吸烟的啊。
周五小考后回到家,她仍心神不定,少年的笑容在她脑海里久久没能消散。
夏母买好菜回家,做了一桌夏沅平时筷子动的最多的饭菜。
作为夏沅的母亲,她最挫败的一点就是,她无法和夏沅进行常人母女间的交流,她也并不知道她的沅沅究竟喜欢些什么。
晚饭过后,夏沅来到客厅,何昕正看着电视剧频道。
夏沅走到何昕身边,并没有坐下。
“妈,你还记得阿词吗?”她想了想,还是张了口。
“阿词?”
“你说的是陈词吧。”
“他当时突然消失,那会儿的补习费用都没来得及退呢。”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事,妈你早点睡吧。”
女儿主动与她讲话,她自然是欣慰的。
陈词,在她印象中是个不错的孩子,夏沅也只同他讲话,连她作为母亲在夏沅心中都好似没有陈词重要。
夏沅自五岁后第一次发病便是2008年那会儿,陈词突然消失的那年那一天。
一夜之间跟人间蒸发一般。
夏沅就像是失去了最爱的珍宝一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那时何昕便觉得,陈词是女儿的劫。
那么陈词和夏沅便也不是可以配对的良人。
有一词怎么说的?
孽缘啊。
2008年是夏沅第一次发病,好在经过治疗半年后夏沅恢复正常。
高一下学期的生活不轻松倒也不繁忙。
耳边依旧吵闹,聊的依然是写无聊的八卦。
有人开启了话题,接着几个女生就都围在一起聊的火热。
不知为何,昏昏欲睡的夏沅突然清醒,她听到了那个名字,心好似漏了一拍。
2008年,那个阳光甚好的午后。
夏沅瞥了一眼一旁认真看书的少年,饶有兴致的问“陈词你的名字是谁给取的?”
“姑姑起的。”陈词随手拿起一支钢笔把玩。
“好听。”夏沅将目光放在那只钢笔上,那看着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钢笔。
夏沅又靠进了些,看清了笔上刻的字“陈....川”还在小学,黔对于她来说算是很生僻的字了。
“qian。”男孩淡淡张口。
“什么?”
“陈黔川。”
夏沅回过神,在心里默念了这三个字。
期末考试的表彰会上,作为理科年纪第一的陈黔川上台演讲,分享自己的学习心得。
夏沅看清了他的脸,听清楚了他的名字。
陈黔川,你是我的阿词吗?你与我的阿词又有何联系。
陈词啊,我想你了。
夏沅离开会堂,眼角泛红。
她开始烦躁,手迫切的从衣兜里掏出那盒烟,取出一根,还没点上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给拍掉了。
她是气恼的,甚至都懒得看清那是谁,便气呼呼的离开。
身后一声爽朗的笑声,她停下脚步。
他说,小同学我不是跟你讲过六中不给吸烟吗,你不但屡教不改,还给我气上了?
夏沅转身不是,走也不是,她的心怦怦直跳,呼吸似乎都有些困难了。
少年径直走向她,从裤袋里拿出一支布丁味的棒棒糖,修长的指头剥开糖衣。
他将这支棒棒糖塞进夏沅的嘴里,拇指指腹擦去她眼尾因生气而流出的泪。
他对她说,别生气了,抽烟不好。
夏沅漫长的十六年中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人,就连记忆里的陈词也不曾这般温柔。
可陈黔川啊,你是这般的像我的阿词......
2008年的那场病,几乎使她全然忘却陈词的模样,他的模样在她记忆里是如此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