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殇——下 ...
-
“少主……少主……”
“凌大叔，你怎么来了？”
“属下是来向少主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
“宿世因缘，命中注定，累劫修行，莲界重聚——属下要走了，请少主多加珍重……”
“等等，凌大叔……等一下……”
“少主，你醒了”晴儿慢慢扶起水玲珑说：“少主，还好吧？”
“嗯，我没事，竹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有，少主找他有事？”
“哦，没事……没事……把纸笔取来”水玲珑若有所思地说着。
“是”晴儿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记得见到竹先生要他来见我”水玲珑又忽然叫住了晴儿。
“是，少主”晴儿应声掩门退出了房间。
房间中只有水玲珑一人，她独自回想着那个梦境。那种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而那似有所指的一句，又在暗示着什么？想着……想着……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傍晚时分，竹语心行色匆匆地回来了。匆忙之中却流露出一种愤恨与伤感。
“不可能”水玲珑握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哽咽的声音说着：“你说……是幽冥神宫干的？”
“以冷月山庄在辽国的势力，除了幽冥神宫，属下再难想出还有何组织能在一夜之间血洗冷月山庄。”竹语心悲愤难平地说。
“那……那凌先生呢？”水玲珑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悲痛。
“当鹤影带人赶到时，山庄已是横遍地，无一幸免。他们……他们……”
“他们怎样？”
“他们找到了凌庄主的尸体……心……已不在了”
“什么？”水玲珑心中一紧，握信的手也随之一紧。
以凌先生的武功，若要独自逃命不无可能，怎么会……难道是她？不……不可能……不可能……
包拯书房内，包拯端坐案前，展昭和公孙策静立于旁。
“包大人，少主请您将这封信转交给八王爷。”
“哦……你家少主的伤势可好些？”
“回包大人，少主说等一切都结束了，便带晴儿回山中湖去，不再过问朝廷和江湖的任何事。”
“是吗？”包拯看着晴儿，心中难免一丝忧虑。
“当然了，昨晚展大人也在场，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呀”晴儿转过头朝着展昭：“展大人，你倒是说说嘛？”
“晴儿，别在胡闹了”水玲珑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玲珑姑娘，深夜找本府可有要事？”包拯问道。
“玲珑，想请包大人速带羊皮书到八王爷府上暂避一时”水玲珑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等过了今晚，一切都会结束了。”
“玲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大人暂避？”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昭急切地问。
“相信我，不要再问了，等一切结束之后你自会明白”言语中虽平静却难掩心中那份凄凉与悲痛。
“哈......哈……哈……”一阵鬼魅的笑声突然想起。
“不好，她来了”水玲珑望着门外又急忙问道：“包大人，府衙可有侧门？”
“侧门，倒是有一处……可是……”静立一旁的公孙策答道。
“别再可是了”水玲珑打断公孙策的话急言道：“是我师姐，她用的是千里传音之功，此刻离府衙尚有一段距离。时间紧迫，若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水玲珑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了展昭身上。那眼神是焦急，是恳切，更是坚定。
——与——此——同——时——
府衙门外，四名婀娜女子迎面而立。惊世的容貌，勾魂的眼神，令见者不禁为之失魂。与这四名女子的妖娆妩媚相比，身后的那十名男子更显阴森。呆滞的目光，诡异的表情，手中各执‘贪、慢、痴、见’四字令牌。
“你们是何人？竟敢强闯开封府？”
“看样子，你们就是陷空岛五鼠？那这位想必就是锦毛鼠白玉堂了？”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白玉堂。
“不错，正是你白五爷”白玉堂怒言道。
“好，太好了，十殿阎君何在？”蓝衣女子冷笑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在”那十名男子齐声应道。
“白玉堂自命清高，目中无人，当以‘见’字令处死。”蓝衣女子继而言道。
“是”木呐的一声回应，十名男子便齐刷刷地向白玉堂走去。每一步都能发出声响，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一声声召唤。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箫声。秀丽而脱俗的白衣女子好似仙子下凡般随着箫声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十名男子听到箫声顿显痛苦万分，眼见如此蓝衣女子取了袖中短笛一并吹了起来。
夜空中，皓月当头，繁星点点，笛箫缠斗。轻快游弋的笛声中透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媚俗之气；而箫声则显得淡然清雅，与世无争，似一溪秋水涤去俗世的浮尘。
“小幽，你不是她的对手，还不退下？”一名紫衣女子缓缓穿过众人来到水玲珑面前：“没想到几年不见，师妹的‘清心咒’倒是精进不少”来人正是幽冥神宫宫主——程若水
“那也比不上师姐的‘逍遥醉’呀”
二人的言语令在场众人十分不解——她们是同门师姐妹？她就是水月山庄庄主——水玲珑？她就是程若水，幽冥神宫宫主？诸多疑问使众人惊讶不已。
“她的‘逍遥醉’应该是师姐亲传吧？”水玲珑凝望着程若水而言。
“小幽，的确是我亲传”程若水应道。
“既然能得师姐亲传，想必身份不是一般？”水玲珑打量着那名唤作小幽的女子又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那三名女子应该就是‘消魂四使’？那他们是……”随着目光扫向那几名男子。
“不错，他们正是——十殿阎君”
“是中了师姐‘锁魂针’的那些江湖人士？师姐，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当真为了他，你会不惜一切？”
“哼”程若水冷哼了一声说：“师妹真不愧为水月山庄庄主。竟然对我幽冥神宫也是了如指掌。难怪会劫了我的人和信又能悄然送到开封府，不过，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所以，你就血洗了冷月山庄？杀了他？杀了一个待你如女的人？”水玲珑的声音哽咽了，眼泪模糊了视线。
“哦？原来师妹是这么认为的？依我看，凌冷月不过是一个贪婪虚伪，无情无义的小人。”程若水恨恨地言道。
“师姐，没想到你竟是一个如此冷血之人。我，我……”话未说完，便觉一股腥甜涌了上来。一口鲜血喷口而出，人也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突然，一个红影轻掠而至，落在了水玲珑身旁，顺势将其揽进怀中。
“玲珑，玲珑”展昭忧急地唤着，语气中充满了关切之情。
“展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水玲珑没有抬头，单看那飘摆的帽绳便已知那人是如何地匆忙赶回。
“我说过，会永远在你身边的。怎能留你独自面对危险？”
“展大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想外人插手其中。”
“玲珑……”
“师妹果然多情，执意维护心爱之人”程若水冷嘲着说：“没想到，南侠不仅武功过人，这身边的红颜知己也是颇多嘛？”
听了她的言语，水玲珑不免有些尴尬，挣开了展昭拥着自己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怎么？师妹不好意思了？”程若水一脸奸笑地看着二人。
“你错了，在玲珑心中众生平等，谈何心爱之人？我有的只是对众生之爱而非一己私情。”水玲珑眼中闪动着一种慈悯的神情而后低声说：“展大哥待我仅是兄妹之情，绝无其他。”
“佛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师妹不必执著于一个‘相’？你既对展昭有情，何必不肯承认呢？”
“程若水，你……”水玲珑心中激愤，引得一阵猛咳。
“程宫主不必出言讥讽，玲珑是否有情都与宫主无关”展昭继而言道：“倒是程宫主刻意刺探大宋军情，又在开封府门前伤人，展某却是不能不管”展昭的这番话着实激怒了程若水。
“展昭，你……”程若水随即缓和了些语气而言：“江湖中人，快意恩仇，无拘无束，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而你却偏偏投身官府，难道不是为了贪图富贵？我劝你休要与我作对，否则一代南侠死于‘四过令’下，岂非不值？”
“展某投身官府乃是为了包大人青天之名，绝非贪图一己之私”展昭愤言道。
“哼，包拯虽素有青天之誉，可在我眼中却难逃一个‘慢’字”
“师姐，收手吧”玲珑恳切言道：“四过令，在朝野上下已掀起了不少风波——听者惶恐不安，见者死于令下。为了他，这么做值得吗？”
“值与不值还轮不到你来管”说着程若水抬手言道：“十殿阎君，以‘贪’字令处死展昭”
言罢，程若水取出一支玉笛，轻抵双唇，笛声幽幽而起，神秘而遥远，摄人心神。随着笛声的响起，‘十殿阎君’目光中杀气尽显，一个个地向展昭走去。
水玲珑眼见情势如此，心中一凛，脱口喊出：“不要，师姐！”
程若水闻言止住了笛声，静静的望着水玲珑……
“师姐可愿与我一较高下？”玲珑见笛声已止，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低缓而言。
“知我者，师妹也。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为难他人，这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其中的好。你说呢，师妹？”
水玲珑看着程若水，愈发地觉得形同陌路。当年那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师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心中自是百感交集，无法言喻。
“玲珑”展昭的一声轻唤更让她顿觉心酸。水玲珑慢慢将目光移到了展昭身上，那一眼汇聚了无限关怀与不舍。
“展大哥，不必担心……不要忘了‘莲—馨—小—筑’我会永远给大哥留着。”
一个眼神，一声低语，一指誓言，无不令展昭心酸心痛……
“没想到师妹也有不舍？”
不舍——世间有太多的不舍之人，有太多的难舍之事，到头来却又不得不舍。或许爹爹和师傅都曾有过不舍难舍之时，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舍弃。舍弃了悠然自得，舍弃了浮世繁华，同样的信愿，同样的舍弃，真能换来一世的太平吗？
水玲珑的心死了，看着愈发陌生的人，回想着往日种种，那颗原本伤痕累累的心，终被彻底的击碎了。
“师妹，可还记得这两件东西？”程若水说着打开了两个木盒。
一支玉箫，一具古琴，一幕幕往事跃上心头……
“寒玉，迎凤”水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泪珠滚落面颊：“那是师傅的心爱之物，我怎会不记得？当年若非你执迷不悟，这庄主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够了，虽是心爱之物却不是至尊之物。况且，小小一个水月山庄怎能满足我？我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你懂吗？只有他可以给我这些，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完成霸业。”程若水似痴若癫地说着。
“好……好……不知师姐要与我如何较量？”
“师妹，你我多年未见，不知你的琴技是否精进？”
“既然如此，我也正想见识一下师姐的‘逍遥醉’是如何的摄心消魂？”
“接着”和着干脆的一声，程若水轻身跃起，在半空中似一道紫色电光般凛励，随后一个翻身跃上了一处房檐。
水玲珑纵身而起于空中接住了古琴，转身似轻风拂柳般飘落在另一处房脊之上，与程若水对面而立。两相遥望，彼此心中皆是难以平复的波澜。
‘当年师傅逐你出师门也是情非得以，若不是你执迷不悔，师傅不会如此绝情。他老人家在临终前曾不断唤着你的名字，你不该如此，伤了师傅的心。’
‘说的倒是轻巧。若你我异位而处，在你重伤之时，被人所救悉心照料，你会作何感受？那人为了保护你险些丧命，你又会作何感受？难道你会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你会，我不会。’
‘难道那些不会是骗人之举？难道他不会是在利用你？’
‘不会的……不会的……’
纤细的手指轻按在玉箫上，一曲‘逍遥醉’悠悠而起，声声飘逸于夜空之中，碎人心，消人魂。
月映禅心水拂琴，清音无痕夜无声——‘天仙子’如此清雅之音，唯有水玲珑方能尽释其清净无争之本意。
茫茫夜空，琴声箫声，此起彼伏，若隐若现。然声声雅音之中却蕴含着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与其说是琴箫共鸣倒不如说是内力之搏。房下众人尽是担心不已，而展昭更是心中难安……
‘啪’地一声断裂之音，点点鲜红滴在了断弦之上。琴声箫声骤然停止，空气中充满了沉重的气息，沉得让人心中一阵刺痛，重得几乎令展昭窒息。
“怎么？师妹还是不肯交出那两样东西？”程若水负手而立站在房檐上。
“程若水，你到底想要什么？”白玉堂大声问道。
程若水瞟了一眼白玉堂，又将目光落在水玲珑身上：“师妹，我想要什么，你应该知道。”
“那份羊皮书，师姐怕是永远也得不到了，至于那第二样东西……”水玲珑拖长声音言道：“你马上就会见到”
说着水玲珑将迎凤古琴掷了出去，跃身而起之时，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劈向‘迎凤’一道剑光闪过，古琴被斩成了两节。
“御雪剑”程若水惊呼出声。
在场众人顿时唏嘘一阵——长约尺半，剑身如玉般通透，乍看去恍如冬雪般洁白，但稍注内力，柔剑便笔挺锋利，此物正是‘御雪剑’。
相传此剑为后汉皇室之物，后辗转流落江湖，直至本朝。江湖传闻，大理段帝偶得此剑，如获至宝，心爱之极，却没想到怎会在水玲珑手中？
“师妹，你终于肯出手了”程若水把玩着手中‘寒玉’，忽然抵唇吹奏起来。‘消魂四使’也
一并弹奏起手中乐器，‘十殿阎君’犹如魔音入心般失控，一拥而上将水玲珑围了起来。
摄魂的箫音，追命的‘阎君’，水玲珑于重围中舞动着‘御雪’，时而轻轻跃起，时而游移于众人之中。在这紧急关头，箫声竟曲调一转，变得大气磅礴，如奔腾不息的江水，滚滚而来直取人性命。而此时的水玲珑显然内力已经不足，难以招架如此猛烈的攻势……
“逍遥叹，叹逍遥，爱恨别离把剑舞，舞至情殇，剑剑伤心
寒夜月，月夜寒，贪慢痴见挥刀斩，斩断四过，刀刀刺骨”水玲珑口中吟道。
多年的情谊在这刀剑之间被彻底斩断了，没有了当日的姐妹情深，没有了相扶相助，有的只是夺命的箫音和无情的刀剑。
“噗”地一声，‘御雪’穿胸而过，钉在了府衙的门柱上。慢慢地程若水低头看着胸前的一片鲜红渐渐散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双目轻轻的合上了，而那最后流露的神情是不舍与不甘。
水玲珑缓步穿过众人，走到门柱前，抬手取剑，就在掌心触到剑柄的刹那间，她被深深地刺痛了，瞬间的停顿，水玲珑毅然取下了‘御雪’。洁白的丝帕被剑身上的血迹染红了，红得那么刺眼，收剑归位，水玲珑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任何人，独自走进了府衙……
展昭的目光扫过满地尸体，继而看向水玲珑，那柔弱的背影中充满了倦意与孤独……
此一战，幽冥宫主死于‘御雪’剑下；‘消魂四使’两人身死，两人重伤被抓；‘十殿阎君’皆毙命于此，幽冥神宫至此已名存实亡。数月后，鹤影率人剿灭其余众，从而幽冥神宫彻底瓦解。
金銮殿上，太后收孟春妮为义女，皇帝赐封太平公主；展昭官升御前三品带刀护卫，仍暂借开封府听用；包拯等人蒙圣上恩典，给假三个月……
一切都过去了，府衙中出现了少有的清静。布衣百姓依旧为了生计而忙碌着，朝廷之中依旧是争名逐利之辈，而世间种种的贪、嗔、痴仍旧淹没着大多数人的清静本性。
往事如烟，那个曾经为了众生安乐而放弃生命之人，那个如莲般淡雅无争之人，又有谁还会记得呢？她许是这红尘俗世的匆匆过客，悄然而来又悄然而去，回到属于她的那方净土。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情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