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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儿 ...

  •   这个一溜烟跑了的黑影是沈玉,书院□□沈一生的养女。
      玉儿的外祖父是位医员,住在城东,开了间医馆。
      一年秋天,外祖父背了个大竹筐上大青山采药,收拾随身小包袱时,装着医蛇毒药粉的小瓶子落在了桌子上。
      秋天子实圆熟,植物根系一经春雨夏阳也肉厚丰实,是采摘入药的好时机。外祖父在山中采了满满一大筐的药材。下山时不留神被一条尺多长的小蛇咬伤,那条蛇虽小,毒却烈,伤口处的血霎时就乌了。外祖父打开包袱发现那一小瓶七叶一枝花的药粉忘带了,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
      就是那一次,被蛇咬后祛毒未尽,又感了风寒。躺在榻上几日,外祖父渐觉气息孱弱,时日无多,不禁老泪纵横。
      外祖父想起当年在山东行医,受街痞欺凌,遂带着妻女南迁,一路车船颠簸。
      一日夜航,睡得安稳,晨起见江中有白色的江豚,两岸青山耸立,远望山峦起伏 。心情难得的宽慰惬意,决意留在此地。
      几年后,医馆有了些声誉,一家人的日子暂时安稳了许多。
      后来女儿与来到医馆疗伤的沈卫相识。沈卫是大青山深处的沈家寨人。从紫阳镇入山,要走上一整天才能到沈家寨,且山路陡峭,有几处极难攀爬,女儿执意要嫁,无奈,也只能如此。
      此后,每年女儿女婿都会出山两次,住上十多天,看看父母也顺便做点小生意。
      玉儿出生后,一家三口也是一年来两次。外祖父母尤其喜欢玉儿,这次离别后就日日盼着下一次的相见。
      玉儿三岁那年,端午过后女儿一家还没到,外祖父已觉不妙。一天凌晨,医馆响起叩门声,外祖父开了门,一个高个大汉将玉儿交与外祖父,只说玉儿的父母不幸遭变故 ,先赴了黄泉路。说完,转身就走。
      那大汉胸前的玉佩挂绳缠在了玉儿花布短褂的盘扣上,外祖父伸手从盘扣上拈起挂绳,也带出了藏在大汉领口内的白虎玉佩,白虎的额头上雕着朵梅花。
      外祖父想知道女儿女婿的死因,四处打听,,毫无头绪,也只能作罢,好好养大玉儿更重要。
      几年后外祖母一病不起,留下他和孙女相依为命。一晃又过了七年,玉儿越长越有妈妈清秀颀长的样貌了。
      外祖父躺在病榻,气息奄奄,都说世事难料,一辈子医人无数,自己却因一条小蛇要撒手人寰,撒不了手的是玉儿。
      外祖父虽在此地行医多年却也未有深交之人。只有大青山书院的沈一生,外祖父虽未深交,但觉得可以托付。
      那日沈一生来到外祖父病榻前,看到躺在床上的医员面容枯槁,身子瘦弱得人在被子里若空无一物,不禁泪流,扑通跪倒床前:“恩人,几月不见,这是怎么了?”
      “先生,我命不久矣,只有玉孩……”
      “恩人,有我呢,你放心。”
      “先生,我知把玉孩托付你,你有百样难……”
      “恩人,莫说了,我年已四十,无儿无女,您把玉儿交予我,我要谢过恩人呢。”
      外祖父听到这话,心里和缓了许多,看着玉儿跪拜了沈一生,改口唤爹爹。
      沈一生住在书院一墙之隔的容巷,有家眷的书院先生都住在那里,沈一生曾和妻子寄居于此,后妻子与院田农户私通事发,沈一生受辱心伤,病了半载,幸得外祖父收留在医馆细心诊疗,半年后才得以回到书院。
      几日后,一天早起,玉儿看见医馆院子里的几棵树上落满了乌鸦,当晚,外祖父就走了。
      外祖父的身后事处理完之后,玉儿就随沈一生住到容巷。
      养父生性温柔平和,做事不紧不慢,遇事不慌不忙。玉儿生来是个爱笑爱动的孩子,只是家庭连遭变故后笑声越来越少了,老天有眼,没想到成为孤女后的玉儿却过起了童年般的温暖日子。
      沈一生每日卯时起床,天还未亮就开始教玉儿一诗或一文的片段。玉儿早先也认得一些字,外祖父教过她一些。尤其是这几年在外祖父家里,闲时临了不少字帖,写了不少外祖父口说的方子,只是诗文读得较少。
      一日,父亲讲解了《诗经》中的一篇《七月》。沈一生看着女儿时而微笑,时而微微蹙眉,便笑着多问了两句。
      “玉儿,这一篇你最喜欢哪两句”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爹爹,就像您说的,春天太阳暖洋洋的,黄鹂鸟在树间鸣唱。想一想就心生欢喜呢。”
      “再有,哪几句让你有所感触呢?”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他们种桑、狩猎,只能‘为公子裳’,‘为公子裘’。自己却没有衣服过冬。”
      玉儿看着父亲,又继续说:“这一篇与前几日您教我的《无衣》篇放在一起看,更让人感慨良多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玉儿背出了其中的一章。
      “爹爹,你说,这两篇斟酌着看,我还读出了其他的意思。”
      “说来听听?”沈一生跟女儿越聊越觉着有意思了。
      “百姓一年到头辛苦劳作,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虽有些许的埋怨,可是战事来了,仍愿舍命卫国。他们虽然身上无衣,可是心里却温暖。那些公子身穿裘衣,说不定内心却是冰凉的。”
      沈一生慈爱地看着玉儿:“内心的温暖跟穿什么衣服无关,跟吃什么食物无关,跟有什么人生境遇也无关,玉儿说的是呢。”
      ……
      一刻钟后,沈一生就去书院的厨房打一些饭菜,容巷与书院厨房也就隔了一堵墙,打饭来回的工夫,玉儿已将刚教的背出了。提问一两处的释义,也都准确而切意。几次下来,李生都有些震惊了,玉儿天资如此聪慧,真真是难得,只可惜是个女子。学堂里数十名学生,他也了解个大概,玉儿与顶顶优秀的几个学生比天资的话也是难分伯仲的。
      因为早些年妻子的事,沈一生段不肯与院田农户有任何瓜葛,平日里他在书院讲学时,玉儿就在家里待着,做一会儿家务,读一会儿书。
      家务也不多,无外乎浇花、洗衣、打扫之类,偶尔做顿饭。
      一大早玉儿就会浇一浇庭前两颗高过屋檐的芭蕉,几案上两盆养父最爱的兰花。
      父亲的衣服箱子很是杂乱,玉儿一一拿出来,浆洗干净,晒干、折好;分厚薄放好。枕头、被子也拆洗一遍,家里清清爽爽一日胜过一日。
      沈一生自从有了养女,人也精神了。书院山长偶然在紫阳镇上路遇父女俩,得知此事,山长的家人当年曾得医员的诊疗,也有同情报答之心,告诉沈一生可让玉儿一日三餐去厨房取些饭菜。沈一生很是感谢,作为回报,隔三差五让玉儿换上习武时穿的男装去洗衣房,酱醋房帮忙。
      厨房、洗衣房、酱醋房在书院的西北角。厨房有一小门与容巷相连,方便家属可以在厨房取些饭菜。平常日子学生们是不会到这几个地方来的,饭菜做好后,厨房师傅会用木桶送饭到几个宿斋的饭厅。
      这日,玉儿一早到洗衣房帮忙,浆洗枕套、被面,找了个最得阳光的地方将被芯、枕芯晒上。
      洗衣房与西园只有一墙之隔,只是没有门,没办法进去,必须从洗衣房穿过酱醋房,再穿过厨房,然后绕过琴室,才能从偏门进去。
      玉儿洗洗晒晒的时候,一阵阵桂花香袭来,玉儿决定晚上去西园摘些桂花,爹爹喜欢吃桂花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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