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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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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缓雪急,待处理完贺十五肩臂之伤势,不觉已是夜深沉。
叶管家去送大夫出门,折回来看一眼仍沉默坐于十五床前的叶长空,叹口气,返回客栈后院煎伤药去了。
四大家族也入宿城内客栈,派人遣来上好金疮药,银两等,说的是聊表寸心,下午擂台比试贺清明不慎伤了叶三少朋友云云。
叶长空也不作刁难,道声好,收下那朱缎锦盒,待那二侍从叩谢后从二楼而下,刚踏过那水流上的青石板,便听得楼上窗户斜飞出一物,一看,竟是那装了药材钱物的锦盒,凝朱如血,卧在石板边松松的凉白夜雪上,再抬首,只见那叶三少苍白侧面,只一双眼里敛了星芒,冷然一如这急骤里的雪。咣哴——一声,便收了窗棂支木,再不见他风姿半分。
阁楼下二人面面相觑,看了那锦盒几眼,眼看着那松雪承不住盒中分量,噗通一声,那锦盒便滑落了流水之中。
回去如实禀告,贺清明只嗯了一声,便挥挥手叫人退下了,也不见得真心关切对方伤势。只手握了一支紫毫毛笔,桌上平摊开一副淡色宣纸,正叫七星流云磨了檀墨练字。纵是外面风云变色,一朝一夕,事态突变,都再也引不起他半点兴致。
贺清明持着紫毫,写完最后浓重一横。抬手腕,凝视半刻,才落下毛笔,放于案头笔架上。
却见那宣纸中,是一首七律。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他问七星,“可还有多余的信鸽?”
七星惶恐,道:“此次滇南之行,所带信鸽甚少。地势险峻,寻常信鸽通常有去无回。”
贺清明听闻,呵一口气,淡笑道:“如今虽说大雪封山,但人言一向传得要比信鸽快。等着吧。不出三日。”
七星暗中回视流云一眼,却见他只恭身而立,脸上却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端倪。再看贺清明,只随手将那张宣纸丢开,伏案,又挥毫。
是夜。
贺清明一夜未眠,深宵练字,桌上积了一摞写满了字的宣纸。后半夜里,常家勘察过武林大会的草原回来,传信给众人,道一夜入寒冬,甚是罕见豪雪,封山封路,大会稍作停息,待雪霁晴朗日,再让九人决出三甲来。望各位英雄少安毋躁,静候消息。
消息传到水云客栈这里。大家都也觉一切尽在意料之中。只是贺十五平白添血光之伤。
黄耀明问及:“贺少侠现在伤势如何?”
白明祀道:“黄帮主有心。处理过了,已无大碍。”只简短几字,将那几乎夺去左臂的狰狞伤口化尽,说得轻描淡写,有如扑蝶误被蜂针刺。
众人见已无话题继续,便各自回房休息。
叶长空只守得三更天尽,贺十五才悠然醒来。
正挣扎着睁开眼,张嘴欲唤长空名字,才见床畔趴着一个身影,黑色头颅正轻轻搭着床柱,摇摇欲坠。那双灵动凤目如今不安的闭着,烛火下仍能看到,那薄薄眼皮下眼珠在微然动着,十五左臂麻麻的生痛,见此时长空如此,更是身心隐痛,他抬一抬未受伤的右手,抚上长空脸颊。
却徒然摸到一手泪湿。
长空已醒,他道:“让你乱逞英雄,现在成了独臂侠了,看你以后怎么办。”本想着待十五一醒,定要关心他伤势一番,顺便让他保证日后再不与人恶斗,却不想,自己担心得梦中偷泪,却刚好叫十五醒来发现,顿觉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恐被取笑,当下,就又恶声恶气的教训了贺十五一通。
十五受骂却笑得舒心极了。他让长空扶起自己,换了一个半倚的姿势,道:“我左手伤了,你莫恼,以后就右手抱着你便是了。”
长空听闻,原本抑回去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他凶狠的扑上贺十五,将他压制身下,却又小心的避开了他受伤的左臂,微光中,四目对望,叶长空眼圈泛着一层浅浅桃红,清媚中闪着冷决,他低声道:“当日你要我应承你回山谷,我日后定会做到。如今,你得同样应我一桩事。”
贺十五被压着,痛意未褪又被冲撞一记,他忍着胸口窒闷,仍觉得叶长空暖的身躯趴在自己身上,是何等的生气盎然,他忍不住轻轻亲吻他的嘴角,却被这凶狠的兽回咬一口。十五觉得胸腔未受伤,却隐隐那热的血液正酸胀着欲破膛而出,他柔声回道:“别说一桩,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叶长空得此答案,稍觉满意,仍趴着十五身上,道:“我不愿见你再受伤。答应我,不会再伤于我面前。因为……因为……”他徒然回握住胸口,握到那块玉佩,竟一时语噎,说不出话来,只瞪圆了双目,用力望进十五一双眼里。
“因为我亦觉得痛……”
十五微闭了闭眼,发出一声清浅叹谓,他觉得,觉得真的有什么东西,破膛而出了。他被他压制着,却觉得全身飘浮。他拉下长空的手,右手与之相扣,道:“长空,我学艺不精,太轻敌,日后我会刻苦努力,我会保护你和自己,我不会再让你觉得痛不可挡。”
贺十五就这样柔软而坚定的看着叶长空,他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