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憨憨》七月楝

12、第 12 章

　　半打啤酒进了林唯的胃，像入了无底洞，当事人没半点反应。一整晚，睁着一双睫毛浓密的单眼皮，目光坚毅又执着，仰着头，望着城市被光污染了的夜空。

　　明明没有月亮，洪妩嘟囔了几遍。

　　林唯的性子，真的是比直男还钢！

　　大早上的，洪妩慌乱地勾起帆布鞋套进后脚跟，急匆匆出门去追林唯。

　　两人同一时间起床，明明都是同一套流程，洗漱换衣服出门，林唯愣是比她快，盯着时间说只等她五分钟。洪妩从洗手间出来不过晚了十几秒，林唯已经穿好鞋子出门了。

　　真是日了狗！

　　连跑带跳地飞速下楼，一路狂奔，总算在小区对面的街道追上了林唯。洪妩扶着腰喘气，脚下却不敢停，马拉松式快走，双手在身侧规律摆动，追赶在林唯身边。

　　直到两人绕过街角，威棣集团标志性的双子楼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喘成狗的洪妩瞬间像打了鸡血，满血复活不说，还像被线牵起的皮影人，精气神都竖起来了。

　　“你说我今天要是遇到汤总，是不是该跟他道声谢呀？”洪妩臆想着那场景，身姿挺拔，温润贵气的男人，她站在他面前板直地躬身，喊汤总好。

　　“能遇到他再说。”林唯轻飘飘回到，眼神敏锐地扫到对面的红绿灯路口，两个男人盯着洪妩，“你认识他们？”

　　洪妩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糟了！”吓得立马闪身躲到林唯身后，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10。她本来和HR约的是九点半，担心遇到中分头，特意八点半和林唯出门，也打定主意以后都八点半出门，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林唯回头，扫过她的屏幕，“怎么？有过节？”

　　洪妩恨不得自己能跟乌龟一样缩进龟壳里，“那个中分头骚扰我，被我用传单砸了脸，记仇呢！连陆健翔都不敢得罪他。”

　　林唯撇撇嘴，“他那怂B谁都不敢得罪！从小就是个孙子。”

　　洪妩干巴巴地蠕动嘴唇，这话她貌似不好接。

　　绿灯亮起。

　　“走！”林唯的八字步已经迈开走上人行道。

　　“别！”洪妩抱头在原地转两圈，还是缩头缩尾地跟了上去，垂头耸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脚下的沥青石缝里。

　　“别怂！”林唯气势汹汹，挑衅地觑着对面守株待兔的两人。

　　中分头和花臂男果然被林唯的挑衅目光转移了注意力，目光收敛在林唯身上，示威地捏了捏拳头。

　　洪妩十指握紧，强撑着绷直了身体，和林唯肩并肩走着，眼神却不敢直视中分头，咬咬牙，“你别管，帮我报警就好。”

　　“报警有用？”林唯撇了她一眼，突然换成一副吊儿郎当的轻松模样，低声说道：“待会起冲突，从背后扯住花臂的裤腰带。”

　　“什么？”洪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男两女面对面，距离不到五十米时，林唯突然手揣进裤兜里，故意挤着洪妩从中分头的身侧绕过，眼皮底下出现一只阻拦的手臂时，她的胸撞了上去，贴合不到一秒，挥出左拳捅进对方敞开衣裳的肚皮上，膝盖猛地抬起撞上他的下颌，抬起穿着铆钉靴的脚，用力一踹，中分头仰倒在人行道上。

　　整个过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洪妩的力气小没扯住花臂男，林唯的腰侧挨了花臂男一拳。洪妩气得，扒住花臂男的裤腰头，整个人坠在裤腰头上，花臂男露出半个白花花的屁股，不得不双手拎起裤腰带护住贞操。

　　“死变态！抓我胸！”林唯指着中分头，骂了一声。

　　身边的舆论瞬间倾倒，“这人猥亵女生——”

　　“我帮你报警，叫警察抓他！”

　　“我TM看你们谁敢报警！”中分头暴怒地撑着地面站起身，怒火弥漫的眼珠死死盯着林唯，“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配叫蛇头！”

　　“蛇头？”林唯一听，这名号有点熟耳，一脚踹他屁股上，“给你老大打电话！”

　　“草！想炸我？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中分头目光跟毒蛇一般，瞥了花臂男一眼，“给老子一起上！”他握着拳头朝林唯扑过去。

　　“啊！”洪妩惨叫一声，她的头发被花臂男用力扯住。

　　“放不放手？”花臂男单手扯着裤腰，收紧五指。

　　头皮差点被扯离天灵盖，洪妩咬咬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放！”

　　林唯两脚将中分头踹飞，跑过来，扭住花臂男的手臂让他卸了劲。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个电话号码拨通后打开扬声器，丢给中分男。

　　嘟～嘟～嘟～

　　蛇头看清拨出去的电话，连忙双手捧着林唯的手机，屏息紧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话筒图标。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

　　蛇头迟疑地抬头盯着林唯。

　　林唯过去拿起手机，又打了一次。

　　“别，别，别，姑奶奶你别打了！这会哥还在睡觉呢！”蛇头吓得手脚打颤。

　　“那这事，”林唯的眼神扫过全场，“怎么说？”

　　蛇头绷起脸，表情扭曲，“中午之前，除非哥亲自给我打电话，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neng死你！”

　　“我害怕！”林唯面无表情地说道，收回手机，“回去守着你的手机，等着你哥电话。”

　　“走！”中分头招呼花臂男。

　　围观人群散了，洪妩凑近林唯，“他们还会回来吗？”

　　林唯扬了扬手机，“我跟他们老大打声招呼，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谢谢，我请他们老大吃饭。”

　　两人走进威棣集团的大堂，林唯直接朝电梯走去，洪妩第一天入职还没有通行权限，只能先到前台做登记。

　　她刚在入职名单中签下自己的名字，身后阴恻恻一道声音，“你和林唯认识？”

　　笔尖一顿，洪妩回头，对上王大妈一张垮着嘴角的脸，她脑海里百转千回，“她刚救了我。”洪妩把跟中分头冲突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她倒是个热心的。”王大妈满脸不屑，眼神警告道：“你最好，别和她走太近。”

　　目送王大妈的背影，洪妩有些头疼，自己的直属上司和新室友似乎有些恩怨。

　　“试用期三个月，能不能过试用期要看王大妈对你的考评是否合格。”HR替洪妩办理好入职后，回答她的疑问。

　　所以，她能不能转正王大妈说了算！

　　洪妩走进挂着清洁部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四联排的二十个工位，只有三人包括王大妈在内。

　　“你们好，我是今天新入职的洪妩，请多多指教。”

　　“哟，小妩呀！”办公室内的凑一块聊天的大姐年龄大概四十出头，热情招呼了洪妩一声，便低头继续八卦了。

　　“你过来。”坐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王大妈，头埋在这间办公室为数不多的电脑屏幕后，朝洪妩招招手。

　　洪妩走过去，王大妈施展一阳指法戳着键盘，“拉张凳子过来坐。”

　　洪妩依言照做，双腿并拢，双手摆正在大腿上，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良久，王大妈将一阳指从键盘上挪开，“这是排班表，咱们部门一人负责两层楼，分早晚班，两周一轮换。早班是早上6点到下午2点，晚班是下午2点到晚上10点。你刚来，这一周我会带你，给你培训清洁部的工作，你跟我一样上早班。”

　　“好。”洪妩硬生生将一个大大的哈欠憋了回去。

　　将头发利落挽在后脑勺，换上湖蓝色清洁工服的洪妩跟在王大妈浑圆的屁股后面，左手捧着新领的散发着皮革和纸张酸味的笔记本，右手执笔。

　　“三楼是对外会议室，四楼和五楼是饭堂，六楼到二十八楼是办公区，每层有两个女厕两男厕——”

　　记一半的洪妩，“那男厕？我也要洗吗？”

　　“想得美！要能洗，十五楼和二十八楼的男厕老娘天天去洗。”

　　洪妩好奇，“十五楼和二十八楼的男厕跟其他楼层有区别？”

　　王大妈脸颊泛红，被堵的，不愿就这个问题再深入讨论，她摆摆手，“男厕不用你洗，老李他们负责。”

　　两人从一楼开始，王大妈像换了一个人，神色变得认真，眼神坚定，语调也变得平稳，“咱们清洁部的使命就是保证公司目之所及，能走到能摸到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是干净整洁的。”

　　从一楼到六楼，王大妈带着洪妩把每一层都兜了一圈，把清洁时需要特别注意的点和要求都讲了一遍。

　　“七楼到十四楼的格局大同小异，就不去了，咱们直接上十五楼。”

　　洪妩按下十五楼的电梯按键，从电梯壁照出的镜像中，看到王大妈照着电梯壁，捋了捋头发，然而她的发丝硬朗，新长出来的有些不听话，她捋了几次都捋不顺。下一秒，洪妩的表情炸裂，她看见王大妈低头吐了点口水在中指和无名指上，把发丝捋得服服帖帖。

　　叮！十五楼，总部研发中心。

　　不像其他楼层能随意进出，十五楼的电梯出来就是一道门禁。

　　王大妈凑到门禁机前，机器声响起：“瞳孔识别通过，请通行。”

　　这一层这么严防死守的吗？洪妩好奇心被挑起，然而推开磨砂玻璃门，就像走进了大医院的X影像和CT检查区域。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隔绝门，完全无法窥探到门后的景象。

　　“这一层，只需要负责外围的清洁，所有实验室都不能进入。”王大妈仰着下巴，领着洪妩往前走。

　　廊道尽头是一道拱形门框，门框后一道杏白色的墙做为影壁，绕过影壁，是半开放式的办公工位，所有人都安静地忙碌着手上的事情。

　　王大妈压低了声音，“这层楼收了垃圾，要单独密封打包，单独销毁。”

　　话音刚落，洪妩面前就走过一个带金属框眼镜的利落女人，她走到角落，将手上的纸质文件塞进碎纸机里，碎纸机吐出订书钉大小的纸屑。

　　王大妈踮起脚尖，朝工位旁的会议室瞅了一眼，磨砂玻璃透露出开会人坐着的身影，两两相对，唯独领头一道稍显修长的身影。

　　她失落地收回视线，吩咐洪妩：“记住了！踏入这一层，不该看的不要乱看，还有，管好自己的嘴。”

　　洪妩瞧着会议室领头那道身影有点像汤尧，又觉得自己看岔眼了，总共没见过几回，哪能看得准呢。

　　“走吧，我带你去十七楼。”王大妈的脚尖刚朝向拱门，余光瞄见会议室的人都站了起来，会散了！“等，等会，我再跟你说说。”

　　不止王大妈，洪妩的心思也在会议室的动静上，她心跳加速，双手交握在身前，准备好跟汤总正式会面！

　　然而，从会议室出来的人朝着跟她俩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边是研发中心的内围，公司的禁地，目前能自由进入的全公司上上下下，不超过五十位。”

　　最后那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他低头回复着信息，转向内围方向前却鬼使神差的抬头朝王大妈和洪妩的方向看了一眼。

　　“汤总！”王大妈谄媚地唤了一声。

　　洪妩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汤尧忍不住跟着牵动嘴角，朝她俩颔首，然后抬脚朝办公室走去。

　　洪妩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差点破墙而出！

　　王大妈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容，忍不住想和老姐妹分享这份快乐，又得端着不能在下属面前丢架子，“咳咳，上午就先这样，下午我再带你熟悉熟悉上面楼层。”话一说完，她就加快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得肉颤颤地给老姐妹发信息。

　　“瞳孔识别通过，您将离开研发中心。”

　　洪妩庆幸自己紧跟在王大妈身后，不然，人都出不来。

　　两人在电梯前，王大妈迟迟没按电梯键，洪妩越过她，伸手按下。

　　顺着按电梯的手，对上洪妩的眼，王大妈瞬间敛了笑容，“怎么还跟在我后面？”她露出嫌弃的表情，“赶紧去饭堂吃饭去，不然待会人多。”正好电梯到了，她进了电梯，直接按下关门键。

　　遗孤洪妩只能站在原地等下一趟电梯，等电梯的时间，终于能摸出一上午没碰的手机。置顶的信息，林唯十点多在群里@了她和陈然，问她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洪妩赶紧回复：上午一直在培训，这会正准备去吃饭，直接约饭堂吗？

　　林唯秒回复：我在五楼，你下来。

　　洪妩下到五楼，按着食堂的标识找过去。

　　走进食堂就像逛食街，右边是贩卖各种美食的摊位，左边是有格调的座位。

　　顺着摊位绕一圈，在装饰了绿植鲜花的小清新座椅区看到了林唯，面前摆着两份即将光盘的铁板餐盘。

　　“来了。”林唯拿着铁勺，扒拉干净铁板上沾着酱汁的米粒，塞进嘴里，“我吃饱了。”

　　“你吃了两份？”洪妩惊讶到。

　　林唯拍了拍肚子，“七分饱。”

　　“这么好吃？那我也试试铁板烧。”

　　这会人还不多，没几分钟，洪妩就端着滋滋冒着香气的铁板鱿鱼饭回来了。

　　“好香啊！”黑胡椒激发出鱿鱼的鲜味，高温烹煮绽放出洋葱彩椒的甜辣，再盖上一碗细长米的白米饭。

　　洪妩刚准备动筷，就听到林唯说道：“蛇头的事，严海帮你解决了。”

　　洪妩赶紧放下筷子和勺子，“替我跟他说下谢谢，我请他吃饭。”

　　林唯低头，发出消息，过了几秒抬起头来，“他说不是多大事，要不今晚？”

　　“今晚？”洪妩眨眨眼，“今晚怎么了？”

　　“今晚请他吃饭。”

　　“啊？今晚吗？”

　　“你不方便也可以拒绝。”林唯低头打算替洪妩拒绝。

　　洪妩连忙拦下她，“不不不，今晚可以的，我没问题。”

　　“行，那我先走了。”林唯将餐盘一叠，站起身走了。

　　林唯一走，洪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答应了啥，连清洁费都还拖欠着的人，今晚要请人吃饭？她哪来的钱吃人吃饭呀？

　　塞了一口饭入嘴里，好吃！算了，大不了先跟林唯借点，干饭要紧！

　　快吃完的时候，才看到陈然在群里冒泡：刚挤上电梯。

　　林唯：我吃完了。

　　洪妩：我快吃完了【附带实时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