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憨憨》七月楝

11、第 11 章

　　夏天稍微走两步路都一身汗，更不用说给房屋做深度清洁。

　　冲完澡后，浑身清爽，洪妩湿着头发打算去附近走走，认认路顺便吃个晚饭。

　　她刚关上门，就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窥视。

　　钥匙拧了两圈将门反锁。洪妩面不改色地转过身，虽然做了心理建设，但是一对上对门门缝里那双阴暗窥探的眼，像臭阴沟里的老鼠眼，洪妩吓得背贴着楼梯扶手，脚底抹油地跑下楼！

　　太吓人了！这样的邻居谁顶得住呀！每天用阴森森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你。

　　在三人群里发了消息，林唯很快回复：我七点到家。

　　出了小区大门，洪妩朝跟威棣集团相反的方向走，沿着老小区锈迹斑斑的围墙，吹着又闷又热的夏日傍晚的风，看着路边的店铺迎来送往，而她不过是清闲一路人。

　　附近的店铺，卖吃食，卖日用，以及随处可见的便利店，此时临近晚饭，或结伴或独行的人拖着东一个瓜西一袋菜的小推车从街道那头走来。

　　下一条街或许有个菜市场，洪妩推测到。果然，拐过街口，斜对角的拱形铁门上挂着沙东农贸市场几个铁皮字，里面是铁皮棚搭起来的菜市场。简陋，但是满满的生活气息。

　　菜市场这条街的尽头，是车流密集的城市主干道，再过去是这个城市习以为常的商圈。

　　购物广场的外墙，两层楼高的3D大屏轮流播放着品牌精心打造的时尚大片，鼓点捶心的背景音乐，鲜明高调的模特展示，让围观者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亢奋了起来。

　　商场店铺窗明几亮的玻璃墙里，精美勾人的衣服包包和饰品，洪妩的眼神怯生生扫过，不敢多做停留。她唯一消费得起的各种饮品小吃店聚集在负一楼。

　　买了一个十八块钱的牛肉饼，又亲眼见着店员从冰柜里拿出一包装袋，撕开包装，把预制好的牛肉饼一个一个排在高油温的铁板上。

　　原本不抱预期，没想到一口下去，皮脆内软，薄薄一层肉馅却香味浓郁勾得身体里的馋虫馋得一口接着一口，一边呼呼吹气，一边被馋虫勾得大口嚼咽。

　　吃下去半个，洪妩又回去排队买了一个，打算带回去给新室友尝尝。

　　商场里，从负一楼到最顶楼五楼，每上一层就像跨越了一个消费阶层。明明负一楼还是两位数到三位数的消费水平，一楼就成了三位数到四位数，二楼和三楼是四位数的加码和极限值，四楼五楼就成了五位数和望尘莫及。

　　消费不起，洪妩还是一层一层往上逛，主打一个只看不买过过眼瘾。

　　没想到一上五楼，就看见威棣的旗舰店，科技感满满的全金属店面装设，占了两间店面，店里却只陈列一件商品——最新款的低空载人飞行器。

　　“我可以试试吗？”洪妩上前摸了摸哑光的金属外壳，跃跃欲试。

　　“抱歉，这架只做陈列，想试驾的话，可以上威棣集团的官网预约，预约上会给您提供专业并且安全的场所试驾。”站店的小哥哥介绍道。

　　“这个价格多少？”

　　“最低配四五十万，高配的几百上千万的都有。”

　　洪妩咂舌，“好贵。”

　　站点小哥哥笑着没有做太多解释。

　　从商场出来，主干道的车流已经进入晚高峰的拥堵，洪妩站在拥挤的红绿灯路口，呼吸着夹杂着汽车尾气的热空气，离开冷气十足的商场，粘粘的汗液又开始分泌。提着油纸牛肉饼等绿灯的空隙，她却莫名亢奋，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能在五楼买下一件商品。要选择飞行器？还是奢侈品？

　　绿灯亮起，洪妩回过神来，夹在下班的人潮里，跟着滴滴滴——快节奏的绿灯通行提示音，快速通过拥堵的路口。

　　回到老小区时，林唯已经等在六栋楼下，洪妩脚步轻快，让她意外的是，陈然也在。

　　一身灰色棉质紧身的连衣裙，清纯又活泼，裙摆只到膝盖往上五公分的位置，一双白得发光的腿，又直又匀称。

　　逆着晚霞，身材的线条展露无遗。

　　洪妩想起昨晚泳池里那具充满力量的男性躯体，如果说那是出自手艺精湛的匠人的得意之作，那眼前的陈然，纤细匀称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和天使的面孔，只能是造物者意外造就的完美之作。

　　“洪妩，瞧，这是什么！”陈然笑得神秘，举起握在手里的啤酒。

　　洪妩才注意到，陈然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而林唯，提着至少半打啤酒。

　　她傻眼了，“怎么回事？”怎么还喝上酒了！

　　“庆祝成为室友的第一天。”林唯语气平稳，波澜不惊。

　　陈然歪头发出铃铃的笑声，“林唯提议的，我附议，这是个不错的馊主意，虽然明天还得上班。”

　　“管它呢！除了周末哪天不上班？好事不会只发生在周末。”

　　“有道理！”洪妩和陈然应和道。

　　“走吧！”

　　“我给你们买了牛肉饼！”洪妩抬起拎了一路早不烫嘴的牛肉饼。

　　林唯嫌弃地皱起眉头，“勉强算个塞牙缝的下酒菜。”

　　“那我不和你抢，全给你塞牙缝。”陈然说道。

　　三人打打闹闹爬上六楼，一推开门，陈然惊喜地掩住嘴，“这还是我的房子吗？好干净啊！！！”

　　林唯嫌她挡路，从门缝里挤进去，环顾一圈，不咸不淡道：“本来也不脏。”

　　“天啊，我的鞋柜！跟新的一样。地板好干净！”陈然回过头，扁着嘴眼巴巴看着洪妩，“我舍不得踩进去。”

　　洪妩对着陈然那双眼和那张脸，心软趴趴的，连忙摆手，“没事，我明天再打扫。”她拿出自己的清洁表，“虽然工作之后可能没那么多时间搞卫生，但是每天做一小块还是没问题的。”

　　陈然双手接过清洁表，“谢谢阿妩，你好贴心啊！可是不能让你那么辛苦，我们要一起分担房子的清洁。”陈然扭头征求林唯的意见，“按阿妩的这份安排，我们三个一人两天，ok不？”

　　林唯的眼神扫过那张纸，点点头，“我没问题。”

　　“不过，我可能工作会经常加班。”陈然犯难道。

　　“没关系，”洪妩连忙接话，“你们没时间的话我来打扫。”

　　“这样好不好，”陈然拿过摆放在鞋柜台面上的粉色名牌小包，抽出四百块，“每人每个月放400块到资金袋里当做清洁费，谁打扫了卫生，就取走50块，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林唯爽快答应了，“不过我没现金，你还有现金吗？我微信转你。”

　　洪妩有些踌躇，“我，不用了吧，我不要钱。”按她排好的清洁表，每天打扫用不了半个小时，五十块，太多了。

　　“那不行，每个月都要放钱进去，干完活也要拿钱，月底这口袋必须清零，不然就还是请阿姨来打扫吧。”

　　洪妩一听到请阿姨，就松口了，“我，能不能等发工资再放？”现在连房租都凑不整。

　　陈然笑道：“没那么快发工资，这样吧，你干一次活就抵五十，超过八次，才能拿钱，一直到你发工资。”

　　“好！”洪妩连忙点头。

　　啵！啤酒瓶气压释放的声音，玻璃瓶的瓶口抵着薄唇，冒着气泡的液体瞬间消失掉半瓶。

　　“还喝不喝酒了？”林唯一屁股，坐在阳台温热的地板上，啤酒瓶往旁边一放，仰头看不见夜空，“这里看不见月亮呀。”

　　陈然眼球一转，“想不想上天台？”

　　林唯没回答，直接拎着啤酒瓶站起身，用行动表明态度。

　　“诶，啤酒没拿！”洪妩弯腰收拢起拆开包装的啤酒，叮叮当当抱进怀里。

　　这次再对上对门门缝里窥探的视线，洪妩雄赳赳气昂昂，甚至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了回去。

　　去往天台的楼梯黑着灯，陈然打着闪光灯走在最后面。

　　“锁了。”林唯用啤酒瓶磕了一下锁头，回头。

　　“我有钥匙。”陈然递过去一把生锈的钥匙。

　　林唯用钥匙打开门，拉开铁闩，又用锁将铁闩锁住，防不怀好意的人把她们叁锁天台外。

　　机智！洪妩竖起大拇指！

　　一踏出天台，夜风把头发吹散。洪妩忙着看天，陈然忙着把乌黑的长发扎起，而林唯，打着闪光灯，绕着天台走了一圈，捡了块砖头，把门阖上用砖头顶住。

　　“怎么把门关上了？”陈然疑惑地瞧她，敞开着门别人才知道天台上有人。

　　林唯拍去手上的沙土，“有人来了能听到动静。”

　　“对，万一你那个邻居跑上来了——”洪妩压低声音说道，背后捅一刀或者把人推下天台怎么办？

　　陈然松快一笑，“谢谢你们，自从邻居回国后，我已经很久没上来天台了。”她伸开手臂，安心的迎接晚风的吹袭。

　　林唯环顾天空，撇嘴道：“看不到月亮。”她走到靠近外墙的水泥墩，掌心一撑，坐了上去。

　　洪妩抱着啤酒瓶，放到林唯旁边，爬上水泥墩，双手撑着粗砺的水泥，悬空的脚晃呀晃。

　　“威棣集团原来是做低空飞行器的呀！”

　　“不然你以为做什么？”林唯嫌弃地反问道，这不废话吗？

　　“我说的原来不是那意思——”洪妩争辩道。

　　“威棣集团原本是房地产起家，六年前才开始布局低空经济。”

　　两人回头看陈然，夜风吹落她鬓角的发丝，平添几分温柔。

　　林唯的眼皮耷拉，看着天台抹得平整的水泥地面，“当年，威棣集团可是拿着阳市半个城的地啊，好端端的突然要转型，听说是继承人出了意外？”她眼神轻飘飘看向陈然。

　　陈然摇摇头，“我只知道是廖总的决定。”

　　“廖元？”林唯随便猜了一个，廖家全家都是廖总。

　　“嗯。”

　　“能不能从这里坐飞行器去公司上班呀？”洪妩望向威棣集团双子楼的方向。

　　“你不知道？”林唯瞅她一眼，拿起啤酒瓶，磕了磕屁股下的水泥墩，“不劝酒哈，想喝的随意。”

　　“知道什么？”洪妩拢着被夜风肆虐的头发，凑上前问。

　　“入职满周年当天，公司会派飞行器来接你上班。”林唯轻描淡写说道。

　　“真的？”洪妩惊讶得嘴巴和眼睛都睁圆了。

　　“嗯，不信你问陈然。”

　　洪妩看向陈然，陈然笑着点点头，“我下周满三周年了哦，到时候，那架最顶配最新型的飞行器会降落在这里！”她走到天台最空旷的地方，以左腿为定轴，右腿一划拉，虚空画了个圈。

　　洪妩瞬间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明天才入职！真希望明天就是入职一周年啊！”

　　林唯清冷淡漠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喝酒，别做梦了。”

　　“哼！”洪妩开了一瓶啤酒，举起啤酒瓶，“希望我在威棣集团顺顺利利待满一年，享受飞行器接送上班的福利。”

　　“你瞧着还小，怎么这么早出来工作？”陈然背靠着晒了一天的围墙，双手伸展搭在天台围墙上，面对面看着洪妩和林唯，背后的写字楼，一大块一大块的玻璃后亮着灯。

　　洪妩不知道怎么说，神情黯淡地喝了一口啤酒，“跟家里人吵架了。”

　　“离家出走？”林唯瞅她一眼。

　　“出来自己挣学费。”

　　“家里困难供不起你读书？”

　　“也不是，”洪妩摇摇头，心情复杂，“只是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遵循父亲的预期，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就很难再伸手跟他要学费和生活费。”

　　林唯喝了一口啤酒，“我要是你，就继续念书，都欠这么多年了，不差大学这几年。再说了，拿到毕业证之后，天高任鸟飞。”

　　“那不行！”洪妩用掌心撑着水泥墩，跳下来，逆着晚风走到围墙边，明明有两条街的距离，摩天高楼却仿佛近在咫尺，“这口气一旦憋回去了，就是王八被偷了蛋！”

　　“王八被偷了蛋？”陈然托着腮帮，眼神流转地看过来。

　　“眼睁睁看着完蛋！”洪妩掷地有声地说道。

　　“没有学历可不行。”陈然指着威棣集团独具一格的双子楼，“给得起高价的公司，更在乎门面，HR今年的招聘要求里，985、211是硬指标，上无止境。”她纤细的食指竖起，模仿火箭向上发射的动作。

　　“啊？”还没入职的洪妩感受到职场危机。

　　“威棣集团只有两个部门对学历的要求不高。”啵！林唯又开了一瓶，脚边已经放了三个空瓶。

　　“哪两个？”

　　“你和我的部门——后勤部，另一个就是销售运营部。前者招人不挑，只要能干活；后者用人不挑，只要能卖货。”

　　“对。”陈然附和地点头，“销售运营部和研发是公司最大的两个部门，金字塔顶层，研发部是高薪高学历高智商，销售运营部是高薪高情商。”

　　“秘书室的薪资也不低呀。”林唯意有所指地看向陈然。

　　陈然轻笑一声，目光投向威棣集团的二十八楼，“那里可没有一个是从秘书室爬上去的。”

　　“握草！”林唯一口啤酒差点从鼻孔呛出来，“你一个秘书室的野心不小呀！”

　　陈然优雅地拨了拨被夜风吹凌乱的发丝，“就当你夸我了。”她的手机再次震动，她垂眸瞧了一眼，还是没有回复。

　　“那也得你爬得上去，总裁那个位置不是销售运营部的部长就是研发部的老大，徐美人和汤总可是两座扳不倒的大山呀。”

　　徐美人，洪妩在心里暗念两遍。

　　“那太子爷呢？”洪妩懵逼问到，“他不是威棣集团的继承人吗？总裁那个位置他没份？”

　　“你怎么这么可爱，”陈然笑着倾身过去，点了点她挺俏的鼻尖，“他奔的是廖董的位置，执行董事长。”

　　洪妩闻到一股让她感到害羞的香水味，隐秘的不小心闯入私人丛林嗅闻到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