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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同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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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回来时,我在厨房切洋葱,忍着泪一片一片地剥,我想看看这颗洋葱到底有没有心。
“哇噻,煮饭婆把我房间收拾得这么干净,了不得啊!”他兴冲冲地跑进厨房。我旁若无人,继续切我的洋葱。
“怎么啦?眼泪汪汪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哦,原来是这该死的洋葱惹的祸,我来,我来……”他挤到我旁边,抢我手里的洋葱,碰了我的手,可又像碰了我的心,啪的一声碎了。
洋葱没心,而我有。
“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我!”我气汹汹地摔下洋葱跑进房间,厨房里的他必定是一脸无辜地接受我莫名其妙的发火。
他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有什么权利生他的气?我又有什么理由对他的过去指手画脚?我只是他大发善心收容的,就像路边无家可归的小猫,他一个不高兴就可以赶我出去睡大街。我已经不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小异,不再是无论闯了多大的祸,只要撒个娇就有爸妈为我善后的小异。现在的小异不仅要自己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家人。委曲求全,是自我保护的最佳战略。
想到这里,我擦干眼泪,走到饭桌前。他已经做好饭了,见我出来,喜出望外地招呼我吃饭,我只是木讷讷地说谢谢,无心理会他的高谈阔论。他大概看出了我的冷淡,话也少了很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谁都不干的。
之后,我开始了家教工作,两个人都是早出晚归,白天基本不用碰面,晚上我买了菜回来,他默默做饭,我默默洗碗,然后各自回房间。我们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用太平洋海岸线的长度来形容。我虽然心里憋着难受,但我不想改变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两不相干的平行线。
如果不是一个星期后发生的一件事,我们可能就这样默默过完一个月。
早上我跟往常一样,从冰箱拿了个蛋糕放进提包里打算换鞋出门,鞋架正对他半掩的房门,我隐约看到床上的被子动了一动。不对劲啊,平常他都是早我一个小时出门的,难道他还没起床?或许是他今天赖床,关我什么事,于是我转身开了门。突然又想,如果房里的不是他,是小偷溜进来偷东西呢?学校的治安一直不太好,去年就发生了很多起教师宿舍被盗的案件,而且现在是假期,学校保安稀少,正是小偷下手的好时候。我又把开了的门关上,脱了鞋,放下手提包,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想进去探个究竟。
我蹑手蹑脚地从门缝进去,迎面扑来一阵空调的冷气,静悄悄的,除了大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没什么异样,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我转身欲退出,却听他微微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颤抖。
“有什么事吗?”见他没动静,仍是严严实实地裹着被子,我走到他床头。
“安然,安然!”我弯下腰来轻轻地叫,被子仍是严严实实地。
我忍不住用手掀那被子,突然那被子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发作,一把把我卷了进去。啊!他就像一块有着强大磁力的磁铁,而我像一块铁皮,被他压在身下死死的,动弹不了。我还没缓过神了,他的鼻子呼出的气流冲到我脸上,眼睛还是闭着,嘴里喃喃说着,“小异……小异,不要不理我,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原来他还在睡梦中,该死的,神智不清时候也占我便宜,气死我啦!我刚想大声叫嚷弄醒他,突然感觉全身好热,正确地说是感觉他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到我这里来。我挪动着用额头碰一碰他的额头,哇,他的额头烫得像个正烧着开水的锅。
原来他发着高烧!这样下去脑袋不烧坏才怪,我得赶紧想办法给他退烧。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我身上,没想到他重得像头猪,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出来。
打过电话向学生家长请假后,我像只无头苍蝇在屋里乱撞,找温度计,打冷水,找毛巾,找药……一直瞎忙到下午两点钟,还是39度,就只比早上降了1度,愁得我午饭都没吃,心里计划着一个小时后如果他还不醒,烧也没退,我就打急救电话把他送医院了。
他昏迷的样子,让我想起病床上的爸爸,现在我才发现他对我有多么重要,才发现尽管我不承认,但他确确实实深深扎入我的心。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又泛滥了,竟一发不可收拾,哗啦啦地奔流而出。
“安然,你不要吓我,快给我醒来……只要你醒了,我就理你,以后的饭都我煮,碗都我洗,我不会再跟你闹别扭了……安然,快醒……”我哭哭啼啼地吐着词语,心里全慌乱了。
正当我哭得稀里哗啦时,一只手在我模糊的泪眼前晃了两晃,他醒了,终于醒了,正冲我狡黠地笑,那抹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