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53、第 53 章

　　他们离开后锦被下的少年缩成一团，压抑着声音嚎哭起来。

　　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听到一些动静提声问了句，“公子醒了？要奴才进来伺候吗？“

　　“不用，“小少年抹了脸上的泪，坐起来摸索着把衣服穿好，下榻走到铜镜前，用衣袖把眼皮上猩红的胭脂擦干净，还有唇上残留的胭脂。

　　擦到最后眼皮依旧一片通红，也看不出是有胭脂的残留还是单纯被他的袖子磨红的，看着自己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少年眼泪噗簌噗簌一个劲往下掉。

　　边流着泪边自己把头发绑起来，走出宫殿时，殿外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小太监惊讶道，“公子您已经起了，怎么不让奴才进去伺候？“

　　“我想吃东西。“

　　小太监愣了愣，“是是，奴才就去膳房给公子拿早膳来。“

　　小太监赶忙跑了出去，小少年一直见他跑出了宫，也快步往一边偏殿走去，走到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跑回偏殿里小少年转身关上门匆忙把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拿出来。

　　背着包袱拉开门头也未回的朝宫外奔去，他身后的殿门摇摇晃晃最后半掩半开停在那，蔫蔫的南华杜鹃在风中簌簌飘下绿叶。

　　小少年一口气跑到了长乐门，这里是宫女太监与亲人见面和出入皇宫的地方，他随着小太监来过这一次，这条路偏僻仍然有不少官兵把守。

　　今日恰好是允许宫人与亲人们相见的日子，一大早就站满了宫人，外面也挤了不少百姓，他们中间隔着一张高高栅栏。

　　人群里隐约传出啜泣声，看了眼把守着城门的官兵，小少年渐渐放慢了步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捏在手心，径直朝栅栏唯一的出口走去。

　　“站住，你要去哪？“守城门的侍郎并不认识小少年。

　　小少年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拿出来，这个官兵看清他手上的东西一愣，没再多问直接命人为他开门。

　　这个玉牌是当时白衣人带他出宫时拿出来的东西，他好奇多看了两眼，他就把这东西给他了。

　　“这个我再留着也无用。“他当时是这么说的，而他收下时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小少年低头看着手上的玉牌一脚跨出门栏，心中忽然一抽，有一丝难受，不舍。

　　哑巴，他的哑巴哥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气得冲他拔刀，这是他最亲的人啊，比任何人陪伴他时间都要长的人，他的心仿如刀割。

　　就在这时身后一阵骚乱，小少年回头一看，就见一群侍卫出现在宫人后面，其中带头见到他，立刻喊着朝他跑来，“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小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他旁边的官兵先一把按住他拽回宫中。

　　“你们做什么？”无论小少年怎么挣扎解释，这些人没有一丝反应，一路被压回华盖殿，小少年都是懵懵懂懂，直到被压着跪在大殿上，看着站在上面的哑巴时，他也还是这样。

　　“哑，皇上，”“许三生！”少年迷茫的声音被老太监尖锐的声音盖过，“许三生你未曾净身假扮太监留在宫中是欺君之罪你可知？“

　　老太监严厉的语气将少年拉回了神，只是想着他所说的话，更是迷茫，“我，我，我没有，“

　　“还要狡辩！“老太监眉头一皱，瞧了殿上的哑巴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吩咐身后的太监，“压住他扒开他的裤子。“

　　“不，不，不要，“小少年两只手被抓住根本做不了反抗，最后想到哑巴求助的看向站在上面的人，“哑，皇上，我，怎么回事？“

　　哑巴只是沉默的看着，看明他的态度，扒小少年裤子的太监再没有犹豫利落的将他的裤子一拉到底，那个腿间弱弱颤抖的小东西在青色上衣的遮掩下时隐时现，白皙的双腿细看还可看到昨夜欢愉留下的痕迹。

　　“还说你不是，“老太监微微一愣，绷着脸喝道，挥手抓着小少年的太监放开手退后，小少年一下子摔在地上慌忙提上裤子，不知道这忽然是怎么回事，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慌乱辩解，“我真不是，没有骗人，“

　　“你犯下欺君大罪，轻则逐出皇宫，重则关入地牢永不见天日。“

　　“逐出皇宫，“小少年喃喃道，忽然一脸庆幸望向哑巴，“皇上，我想出宫我想回去，让我回去吧，皇上，“

　　哑巴面无表情，老太监说道，“不过念在你在此期间并未犯下大罪，予你行净身之礼日后可继续留在宫中伺候，“

　　小少年如遭雷击，一时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我，我要出宫，要回去取亲，不，不留下了做，做太监，“

　　“皇上轻饶你，还不谢恩？“老太监皱着眉道。

　　“皇上皇上，“小少年看向哑巴，连手带脚的往前爬，“我不想做太监，小三生不要做太监，“

　　还没等他跑到石阶就被两个太监拉住往后拖，老太监道，“把他带下去，“

　　“不要不要！“小少年拼死挣扎竟然一下挣开了，往石阶上站着的人跑去，只是没跑上两步又被按住按在石阶上，“哑巴救我！救我！“

　　“哑巴，小三生不做太监不想一辈子留在皇宫！哑巴哥哥救我！“小少年被他们抓着往外拖，恐惧得大叫，泪如泉涌，“哑巴哥哥救我！“

　　站在石阶上的人低下眼缓缓转过身，侧身漠然地对着哭嚎求救的少年，在一旁看着的老太监皱起了眉，虽是做戏，但还是让人不忍。

　　等小少年被带下去后，殿内已经听不到他的哭喊声，老太监略显犹豫问道，“皇上，许公子接下来要如何……“

　　“净身之事你还需问我？“

　　老太监一怔，不是做戏给魏王的人看的吗？不是给点苦头吃吃让他长教训就好了吗？真要净身？！老太监不敢相信一时忘了尊卑抬头直面圣容，哑巴眼底幽黑，让人心惧，老太监心底翻涌垂下头。

　　“……是“

　　接下来三天，小少年的偏殿严守死防，里面的人绝对出不来。

　　“皇上，今日就要给许公子净身了。“

　　“嗯。“哑巴沉默看着殿门，只是应了声。

　　老太监想了想又道，“净身最好是选在春末夏初适宜，而且许公子年纪太大，若要净身便要去势去得干净。这样的痛楚必定不是寻常人能承受，“

　　像是触动到什么回忆，老太监脸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最后提醒说，“皇上，这刑许公子是受不住的，“

　　“人已经找来？“

　　老太监一愣，“是，已经再候着了，“

　　“让他们开始，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传来，若是他有事，太医院所有人三族连坐发配边疆。”

　　老太监心中一骇，不明白既然他将许小公子看得如此重，为何会忍心让他承受这种痛楚，不止是肉身的痛楚下半辈子都会活在去势的耻辱中，更何况此刑过后人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难道只是为了许小公子那句‘要回乡成亲’，一开始的做戏便要做真？可这不是他放在心尖的人吗？皇上的心思他又怎么能弄懂，老太监深叹一口气转身，“奴才这就去吩咐。“

　　他才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的大门发一声剧烈的碰撞声。

　　“哑巴？哑巴救救小三生，小三生害怕，哑巴哥哥……“

　　小少年虚弱沙哑的声音甚至听不出是个少年人，像是垂死的老人带着哭意苦苦哀求着，不停拍打着大门，门外沉重的铁锁轻晃，为了去势准备这三日除了参汤就不再给他吃其它东西，最后这一天更是滴水未沾。

　　身体虚弱又一直处于极度恐惧中，小少年这三天夜夜都是哭着过的，眼泪都流干了，这会似乎听到哑巴在门外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拼命想要抓住。

　　“哑巴哥哥小三生害怕小三生害怕！哑巴哥哥救小三生救救小三生！救救小三生……“

　　老太监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哭叫不忍，皇上的寝宫离偏殿不远，也不知他这几夜是如何听着这哭喊睡下去的，“皇上，“

　　“让人来。“哑巴一脸淡漠，老太监见他这般回应，心中一寒，无情果然莫过帝王家。

　　“是。“老太监黯然离开。

　　殿内小少年久久没听到哑巴的回应，最后的希望都破灭，绝望的大叫起来，“哑巴！“

　　嘶哑的叫喊仿佛要冲破屋瓦传遍整个寝宫，站在门外的哑巴低下眼。

　　“哑巴！我当初就不该救你……“小少年靠在门页上无力的滑落在地上，闷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你？……“

　　说出这句话的小少年心像是被刀捅一样，这是他的哑巴呀！

　　“皇上，“不知何时白衣人出现他身后，听着门内绝望无助的哭声，淡漠的剑眉微微蹙起，“他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对他用此刑？“

　　“你僭越了。“哑巴淡淡开口，视线一直落在门内发出声音那一处。

　　他确实是僭越了，只是想起那个红着脸看着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少年，还是忍不住道，“这刑罚太过残忍了。“

　　这时老太监领着一众人也来了，“皇上？“

　　哑巴轻轻点头，老太监挥手带着人一齐走到门口从袖子里掏出钥匙开门，留着一大批年迈的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哑巴身后。

　　门几乎是一开就关上了，里面的人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没看到里面的光景，只是听着房里的哭声变作哀叫求饶。

　　白衣人手中剑一紧往房门方向走了一步，哑巴没有看他，只是语气平缓道，“你意不在庙堂，朕放你离开，现在你就可以走。“

　　白衣人一怔，这时这话于他只有惊无喜，白衣人看了眼房门，“那臣带他一同离开。“

　　说出这话他自己也是一愣，却没有后悔。

　　而听到这句话，哑巴眼底终于有了些波动，转身看向他，视线划过他腰间的佩玉。

　　“他一辈子都得陪在朕身边。“

　　望了眼跪在他们身后一群战战兢兢的老太医，白衣人握剑道，“再多的御医在这，他都活不了！”

　　“死了也罢，死了便永远留在宫里了。”

　　白衣人双目一睁，不敢置信，屋内的求饶忽然变成惨叫，他握着剑渐渐抽离出鞘，寒剑冷光四溢。

　　老太监护主心切，立刻招呼一旁侍卫立刻护着皇上，“李清公子你怎敢在殿前拔剑？！”

　　白衣人看着一脸平静的哑巴，目光沉静。

　　“既然如此，那臣现在便就杀了他，免得他生前受辱，死后亦不得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