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念清风

51、第 51 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小三生很少离开哑巴的宫里，他坐在偏殿门外的台阶上望着天，一坐能坐一天，宫里刺客的事还在调查，也没有人发现小少年的异样。

　　就算察觉到他有些郁郁寡欢，也以为他是经过遇刺受到了惊吓。

　　其实小三生是想去看看受伤的人，想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想和他道谢，想知道小皇子那样的小仙人真如明初哥哥说的那样神通广大那样心计深沉那样无情吗？

　　哑巴在调查他，两人明明是亲兄弟，小少年想做很多事情想问很多事情，可是他只能坐在这。

　　他想回家，愈加想回家，反正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回家了。

　　小少年常常一个人坐着坐着就揪着一头头发抱着脑袋闷闷哭起来。

　　这日夜里和哑巴一起睡下时，他忍不住问刺客的事，“哑巴查清楚是什么人指使的吗？”

　　哑巴拨弄着少年一头柔软的头发，“你不用想这些。”

　　小三生心烦，问，“哑巴这事真和小皇子有关吗？是不是有误会啊？你能不能别，别，像审犯人一样审他，他是你弟弟，亲，亲弟弟，”

　　眼见到哑巴目光越来越沉，小三生噤了声，心也沉了下去，扭转身背对着他，闷闷说，“我睡了。”

　　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无视少年的抵触把这柔韧的脊背按进冰冷的胸膛，哑巴眼底一片冷漠残忍。

　　“我们二人可不是兄弟，他母妃害死我娘亲，我在他生辰宴席上行刺，手刃他父皇母后，夺他皇位，他在我生辰上行刺不也合乎情理吗？”

　　冰冷的声音像是蛇信游走在耳边，小三生像是晴天霹雳一般脑子一阵嗡嗡，良久才缓缓地有所反应，但脑子依旧无法接受哑巴说的一切，他浑身瑟瑟发抖，不可置信地呜呜哭起来。

　　“骗人，哑巴你骗人。”这一哭便是漫长地一整夜，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

　　一整夜哑巴只是抱着他，沉默地擦拭他脸上的泪，亲吻他湿漉漉的眼。

　　此后外面发生了什么小少年一概不闻不问，他沉默得不正常，每天坐在台阶上，手捏着脖子上那枚玉环。

　　直到一日午膳后他想起两只雪狐去看经过莲花池，忽然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走到他跟前，什么话都没说就递给他一封信，他没多想当即拆开看来。

　　只扫了一眼小少年两手激动地都在颤抖，这是小香爷爷的字，再抬头小太监已经走远了，小少年坐下认真看完。

　　看完后他一脸怔仲，信中说到今年小香儿及笈已经是合适婚嫁年纪，小香爷爷要将小香儿许给他。

　　这一刻小少年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忘了想为什么小香爷爷的信会由一个眼生的小太监送到他手里。

　　等他渐渐回过神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摸着颈下这枚温凉，小姑娘就只是一个美梦，如今梦醒，而这宫中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那样的哑巴那样的兄弟……

　　这既然是小香爷爷的安排，小香爷爷是他长辈，他自然该听从他的安排回乡成亲。

　　小少年默默回到偏殿把自己的行礼稍微整理了下就等哑巴回来，哑巴最近几夜都回来的不早，但一定会回来和少年用晚膳。

　　日落黄昏时哑巴回来，走过偏殿抬头看了眼殿外两株杜鹃花，走到树下少年跟前，拨了拨他鬓角的乱发，“到了花期了吧？怎还未开花？“

　　小少年扭头看了眼这两株高大却萎靡的杜鹃，失魂落魄地说，“树被连根拔起都活不长了，怎还开得了花，“

　　哑巴牵着少年的手往寝宫走，语气平淡，“先等等吧，若它们真死了，我再让人去信州找几株回来。”

　　“不用折腾了，我想回乡，这花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就不用折腾了。”哑巴步子微微一顿，小少年心里有些气继续说，“小香儿和我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小香爷爷将小香儿许给我了，这么多年没回家，我也想回去。”

　　“皇上？”小少年回头发现哑巴停在后头没跟上，知道他一定会生气，小少年虽然心有气但现在是和人商量呢，不能真把哑巴惹火了，好脾气地走回去拉了拉他袖子，看哑巴没反应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寝宫走，好声好气地说，“我就是想和你说声，小香爷爷说今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那天是吉日，虽然距现在还有五个多月，可这准备的事宜早不宜迟，还要盖新房，所以我想早些回去，往后有机会也要带小香儿来皇城看看，或许到时候还能来看看哑巴你，”

　　一路回寝宫都是小少年在说，哑巴一言未发，一张脸阴沉，回到寝宫一起用晚膳，小少年都在照顾着哑巴给他夹菜和他说话，饭桌上从未这么热闹过，跟在后伺候的老太监心中不知什么感觉，直到用过晚膳哑巴离开前才开口问了句。

　　“谁给你捎的信。“

　　小少年一愣，也才想到这事，看了眼老太监，老太监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信送到府上，管家大爷再找了人送进宫里。”

　　哑巴一走，老太监送了一脚马上又折回来，小三生一看到他转身就往里躲，知道他要说什么。

　　老太监跟着走到床榻边一把拉开被窝，把头埋进里面的少年给拽出来，前所未有的疾声厉色模样让小少年又惧又麻木，一动不动任他说。

　　跟哑巴说过后知道归期不远，小少年便安心等着哑巴的安排，还特意最后再去看了看那两只小雪狐，回来路上小少年又碰到明初。

　　明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见着小少年后立刻便把这些都埋进眼底，眉眼带笑说，“有段日子不见了，小三生。”

　　说着他打量了番小少年，见脸颊明显消瘦有些惊讶，但只是问，“最近怎么不见你去华盖殿？”这几日那位的情绪也阴郁得让他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心惊胆战。

　　小三生一见着他憋了这么多天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明初看着一愣，“发生了什么事？”

　　“都是真的吗？”哑巴说的那些，行刺杀父夺位。

　　“什么？”

　　小三生摇头，忍下泪，可眼眶中蓄满的泪还是随着动作溅落，“我要回家了，”

　　明初惊讶，“是吗？已经决定好了？皇上知道吗？”

　　小三生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摸着脖子上的玉环犹豫一下问，“那个人的伤怎么样了？”

　　“李清公子？”明初视线在他脖子上的玉稍作停留，这玉质地特别，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你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他，他现在正在宫中。”

　　李清？原来他叫李清啊，小少年怔怔地，“他在宫里？明初哥哥，那我去找他一下。”

　　明初看着风一样跑走的少年，满腹疑惑，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离开，最近宫里的事实在太多了。

　　飞快跑去华盖殿，小三生正见着白衣人离开，他连忙追上去，白衣人武功高强察觉有人奔向自己，停下回头看来，见是小少年，目光淡淡带着询问。

　　小少年远远地停下，有些气喘地望着他，目光移到他的腹部，雪白的衣裳看不到受伤的痕迹，不知道伤怎么样了？忽然他腰间的佩玉闯入眼中，少年脸微微一热，动作突兀生硬地把脖子上的玉藏进衣领。

　　慢吞吞走过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低着头正好可以看到对方腰间的佩玉和垂在身侧的佩剑，清风将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带来。

　　“本来早就想去看你的，”小少年讷讷说，“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只是皮肉伤，不必挂心。”白衣人声音淡淡，小少年鼻子一酸，“我要走了，只想来跟你道个别，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白衣人神色有些古怪，“你要去哪？”

　　“回乡下，”顿了顿又说，“成亲。”

　　白衣人脸上一下子出现一种叫做惊讶疑惑的神色，只是他不是好事之人，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再多问，点了点头。

　　“那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