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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鲍氏夺田(二) ...

  •   原来王狗儿早早听到这个风声。他也是借名买过许多田地的,朝廷要厘田亩,就是往他喉咙上头插刀,岂肯乖乖就死?皇后娘娘垂问,王狗儿正中下怀,当下道:“娘娘明鉴。那个官儿不过是踩别人扬自己的清名!人家寒窗十载,苦读诗书,受了多少辛苦,我朝优待仕绅,就是要给天下做一个遵礼崇文的榜样。他倒好,一竿子打翻天下读书人。人不为省些粮赋,谁读书来?可见是个糊涂东西。再说了,娘娘想想,咱们不算什么,太后娘娘的娘家、太清仙师的娘家,难道要他们缴粮税不成?” 一刀见血,胡皇后眼睛buling就亮了。
      可不是嘛!就算我们惹你不起,你还敢压着当朝太后,前朝皇后的头,交她们家里交税不成?
      王狗儿又道:“娘娘且不要动口。这样大的事,朝堂上岂有不出声的?娘娘不如待外头有人驳了这个折子,再相机觐见可好?” 这是极老成妥当的发言,胡皇后点头依了。
      王狗儿所料不错,太后的娘家张家,太清仙师的娘家缮国公家,都风声鹤唳了。张家虽慌,恃着有太后,还不信有人敢在皇上亲娘头上动土,缮国公朱家是真正的愤然了。缮国公府自打娶了牛家雪姐做媳妇,从牛知府处得了许多消息,往德州也办了不少良田。因试种嘉禾稻,进益甚多。今朝廷有这样的风声传来,可恨缮国公没有实职,不能亲身上阵拦阻,生恐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就要这样流逝,不由得贷款心疼。
      缮国公夫人在家抱怨说:“咱们家遭了大难,费尽多少艰难复整家业。男子们吃辛吃苦都是祖宗说的该当的,我只可怜咱家那几个女孩儿!身边统共只有两三个丫头像个人样,余者四五个小丫头子,竟如庙里的鬼儿一般(此话耳熟)。国公爷每日往外头去,咱们不敢求别的,难道不能想个法子止住这事不成?” 缮国公犹犹豫豫的说:“仙师……” 国公夫人道:“呸!可别说仙师了!要就去求出家的姐姐,要就去求出家的姐姐,你空做个男子汉,也好意思么?咱们姐姐也苦到家了,咱别给她添乱了行么?” 说得缮国公面红耳赤的。羞愤中发出一点志气来,道:“你说的对。我高低不能让这奸臣如此遭害朝廷!”
      走出来寻自己的勋贵姻亲谈心。这些被刺了心的勋贵你一言我一语,都恨不能把那给事中食肉寝皮。都说:“祖宗跟着打声打死得了这点家业,我等老老实实的,又不敢干犯国法,连实职也不大敢领。怎么的一碗安生饭也不叫人吃了?”
      大家头碰头商议了许久,议出一个法子来:使了转弯抹角的做官亲家上书驳斥,说得清查天下田亩艰难无比,仕绅纳粮的国策当然不敢攻击,但兹事体大,也当事缓则圆。朝堂的大佬们都是有田有地的,这样的上书正触在心坎上,个个赞同。户部尚书虽然也愿意朝廷多些岁入,但按理说他做官的日子短,他老X家的免税日子还长,也就装一个傻。
      拗给事中独力难支,不肯服气,道:“虽然事情烦难,难道因为烦难就不做了不成?”被众官集体道:“朝廷上有许多大事未了,这厘清田亩的事情又烦难,又兴师动众,没有人手,须要等人手充足了再行定夺。”朝上又引经据典吵了两千来帖,楼歪得大家都忘了要说什么。
      长乐皇帝下朝回宫,胡皇后又慢慢的劝导说:“外头兴师动众的,连我在深宫里面都听着了。论理这话我不该说,皇上想想:外头要清田亩,太后娘娘娘家的地土清是不清?税交是不交?太后娘娘自来素朴,除的家我们做儿女的年节上点供奉,从不向内库伸手。我听说往护国寺点长明灯,做法事,还是张家添的钱。我知道了,羞得我了不得,赶紧赏了五千两银子,张家还不敢受。皇上啊,娘娘这一辈子苦到家了,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又何必让她老人家……” 说着,拿帕子擦眼泪。
      长乐皇帝为人极温和念旧的,被发妻好言相劝,又想起当初在王府,母子夫妻是如何一日三惊,过那生不如死日子的,不免心里发酸,眼角发红。也道:“你说的也是。娘这么大年纪了,朕又何苦令她伤心?不过你下回不要赏张家银子了。” 胡皇后忙问:“是怎么?”皇帝道:“都是张青哥那不省心的蠢材! 官不好好的做,甚是贪渎,又为人糊涂。朕所以这几年冷着他。”
      皇后笑道:“我听说这人倒还忠心,老实。人傻点没什么,要紧的是忠心不二。”皇帝道:“若不是他还忠诚,这二年也没到处钻头觅缝的打听,定不容他!” 夫妻二人对坐又说了一回话,皇帝往丽妃宫里去了。胡皇后这边向王狗儿道:“你说的不错。”王狗儿喜心番倒,连忙道:“都是娘娘圣明,奴婢有什么大见识。”胡皇后想了想,道:“你明儿往我娘家走一遭,叫他们老老实实的,皇上自然有圣裁。” 王狗儿当即领命。次日果然往承恩公府好好点拨一番。承恩公得了准信,也偷偷的使终生赞助的几个官儿出来敲边鼓。
      朝廷上众口一词的反对,长乐皇帝被后宫胡皇后良言劝导,也不大想搭理这事。只是这位给事中也不是单身作战,好些以天下为已任的年轻官员、举子都接连上书,要清查天下田亩。这种眼看就要得罪人的差事,有见识的大佬们如何肯干?当不得他们众口一词强辩说“天下三十一省,千百个府、县,难道不能一处一处的来?厘清一省就是一省,厘清一县就是一县。”高尚书灵机一动,道:“此事原从太仓县鲍氏还田一案提起,法元寺又在太仓,既如此,不如就从太仓县试行一番?” 给事中大喜,大声请命:“下臣愿往。” 皇帝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依了他。
      给事中奉皇命,往户部借了几个老手,星夜赶到太仓。进了太仓县衙,取出皇令,赵县令心里正不自在,既有皇令,不敢不从。先查历年税薄,全是粮税完足,解往府里的实押俱在,这是账面上没问题的了。
      既然账面看不出真假,只好亲身查验。给事中带着人从北查起,赵县令亲自带人从南边查起。慢慢的查到法元寺山下,给事中一问,东边也是寺田,西边也是寺田,山也是寺里的山,果子林又是寺里的果子林。听得他头上青筋蹦蹦乱跳。
      同行的人便问乡农:“说有个鲍家的田地也在此处,却是哪里?” 那乡农拍掌大笑道:“不是鲍家,是曾家的地。曾家又卖与寺里了。” 给事中心里记得争田的苦主姓鲍,便问:“听人说这是鲍家的地,怎么又姓曾?” 乡农道:“老爷说这话,其话又长,待我说你听”
      因慢慢说出一件奇事来。
      表那日高公子夺了田亩,得意洋洋,还要追前头粮食的去向,又急着回姑苏给甄氏报喜,又要回来带人抢种了要收夏粮的田地。喜心翻倒,并不知曾阿牛跟在他后头,看定他落脚的去处。又窥伺不只一日,连鲍氏的所在也一清二楚,心里有了计较。
      这日清早,高公子开门出来,正要往街上去买什么,左脚出门,当头被人一棒。还没醒过神来就被人扯住。下人慌了神,大喊“打劫!” 一群人抢进后堂,拣那穿戴华丽的,认得是鲍氏,捆了出来。高家下人脱身走到巷口大呼“救命”,后面便有一人敲着大锣喊道:“亦庄曾家捉拿背夫私奔Y妇鲍氏及其奸夫哩!”
      那些街坊先听到高家喊打劫,都持门闩出来捉拿贼人,又听见那边喊捉奸,一时竟呆住了。更有白鹿书院出来的两个秀才公,因认得高公子这位退学同窗,都来拦住了,问:“尔等何人,如何认定二人有奸情?须知此乃当朝刑部尚书的公子,又是秀才。尔等凭空污蔑,其罪不小。”
      曾阿牛当先出来道:“在下曾阿牛,便是这鲍氏的本夫!这Y妇嫁与我两年多,婚书都在,媒证俱存。不是我胡说。”鲍二奶奶见了曾阿牛,羞得恨不得钻到地下,众人见曾阿牛说得真切,都面面相觑。高公子愤然喊道:“何处强盗突进人家,抢掠妇女,乡邻们绑了他们报官!我妾鲍氏嫁我之前是个寡妇,此人妄称本夫,难道是死了的人还阳不成?” 他说的也甚有道理。两个秀才道:“不消说,便是捉奸,哪有冲进人家抢掠妇女的?快抓住他们!” 街坊们自然向着熟人,反把曾阿牛一行人扭住。
      阿牛道:“你们不要急,我等正要往衙门里面报官。你们若不信,不如同我一道去。”大家害怕他绑了妇人行私刑,邻舍甚不稳当,既然要经官,那是最好不过。高公子挣脱众人,喝令众仆人抢鲍氏回来,街坊们怕当街打出事来,做好做歹的劝着曾阿牛一方先放了鲍氏,雇了一顶小轿,秀才、邻居,又是高家仆人,紧接着白鹿书院高公子的前同窗们,都听说了传言,飞跑到姑苏府衙看审案。
      曾阿牛一路敲着锣,几个朋友轮流高声大叫,把个鲍氏如何被拐卖,如何被僧人搭救,惠能上师如何年年不少她一文钱米,亦庄的村正看她可怜,如何赋税都减了她的云云,说的分明。又说鲍氏如何与大家公子私奔,近日如何仗着公子的势力上告,要夺田地到手的事情。大家都道:“据如此说,鲍氏就是个恩将仇报的毒妇! 天底下如何有这样的妇人,我却不敢信。”
      同行的人说:“信与不信,我们一看便知。” 呼朋唤友,都说此地瓜甜,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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