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33、第 33 章

　　宿舍楼有七层，第一，二层转角处有个自习区。再往上，每层楼都有个休闲区，休闲区有俩桌子还有一些靠椅。
　　这里每天晚上都坐着差不多的人，有认真出来学习的，也有聚在一起追剧吃泡面的，楼道口那里有个窗户，有时候会有一位女生在那里给她男朋友打电话。
　　王珂很少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太吵闹了，她更喜欢安静的地方。
　　来到学校快有半个学期的样子，她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去图书馆了，因为她发现学校的教室本来就是被轮换着安排给不同课的，教学楼里面总有不少空出来的教室。
　　教室小，桌子紧密，靠墙的位置也有插座，王珂以前就觉得市图书馆太大，太空了，而学校的图书馆更空，桌子也大，这让王珂产生一些害怕的感觉，自从发现教室更舒适之后，她总是更喜欢去教室学习，即使去教室的路程更远。

　　从王珂加入那个比赛小组之后，大家一共出来见过两次面，就在教室外面的空旷走廊上，那里有学校放置的桌椅。
　　后来莫名其妙的，小组里面唯一的那位男同学走了，留下四个女生，于是大家的讨论就变成了在宿舍休闲区讨论，舍友每天的活动范围逐渐变小。
　　王珂去见游弋的那天，郭欢欢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宿舍了，就连垃圾都是王珂顺手给她带走的。

　　“晚上不回来了？”郭欢欢问她。
　　王珂点点头，说：“应该不回，我周一早上回学校。”
　　“行吧。”郭欢欢惆怅地说，“本地人就是好，每周都能回家。”
　　看着王珂出门，那轻快的脚步总让郭欢欢觉得她不是去见姐姐，而是去见情人的。
　　“这么喜欢那个游总。”郭欢欢嘟囔一声，又钻回被窝里面去，“下周就军训了，还总往外跑跑跑！”

　　秋天，冬和夏的拉锯战战场，太阳晒着的地方叫人热，阴凉的地方又叫人冷。
　　王珂穿着一件外套，里面是件普通黑色短袖。风吹过来让她有些冷，她把拉链合上，小跑着往校门口去。

　　游弋停着车，正在玩手机。
　　车门被人打开，王珂哈着气从门外踩上来，她的嘴唇前端有些白。游弋递过去一瓶温水，说：“喝水。”
　　“给你的唇膏有在用吗？”
　　“哎呀！”王珂拍自己脑门，笑嘻嘻说，“不小心忘了。”
　　游弋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下次我揣兜里。”王珂这么说道，“好不好？”

　　车驶入主干道。
　　游弋开口说：“王珂，不问问过生日的是谁吗？”
　　“嗯……问了我也不认识本人，何必呢。”王珂说到一半，看一眼游弋，又接着说，“不过游总给我提前介绍一下？”
　　“叫什么游总！都多久不这么叫我了。”游弋停顿一会，接着说，“过生日的是我发小，叫杨扬，提手旁那个扬。外号叫西施。”
　　“她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你一会要是不喜欢，就别理她。”游弋又说。
　　“和你一样，也是在公司上班吗？”王珂问。
　　游弋因为王珂简单的工作分类而发笑，她说：“嗯……应该说她在学校上班，她在北洲大学当小老师呢。”
　　“哦哦。”王珂明白地点头。

　　“人多吗？”王珂问。
　　游弋摇摇头，说：“算上你的话，一共也才五个人。”
　　王珂原本是害怕人太多，而现在自己好像更害怕人太少，因为那样就不可避免地要和别人交流，来往。
　　“除了杨扬，其他两个是我们大学一个社团的，王珂你要是不感兴趣，可以不用跟他们说话的。我已经提前和他们说过了，我说，我家的宝贝有点怕生，他们不会追着你问东西的。”
　　“这样。”王珂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我才是附带的那个，好像什么怪脾气的小孩一样。”
　　“你不就是怪脾气的小孩嘛。”游弋笑着说。
　　王珂抬起头看车顶，低下头的瞬间，微微地叹了口气，说：“姐姐说得对。”

　　“怎么了？”游弋问她，“不开心？”
　　王珂摇摇头，看向窗外，说：“有点紧张？就好像见家长一样。”
　　游弋噗地笑出来，说：“春节见我父母的时候，怎么没有紧张？”
　　“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了，都是我的家人朋友，怎么偏偏见到朋友的时候，还有点茫然的模样？”
　　王珂说：“那位杨老师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吗？相对于家人来说，她肯定更了解你，更清楚你。和你回去的那几天，我发现，你的家和我记忆里面的家差别太大了，所以我其实不太清楚家人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我知道，你爸爸只是希望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至于我是什么，我做什么，他好像不关心。但是朋友不一样，我有朋友的，真的，我有朋友的。虽然我的朋友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朋友会走进你的心里面，她会像监考官一样，万一她觉得我是个特别自闭的人，觉得我花费你太多精力了，觉得我配不上你呢？”
　　游弋愣了一下，然后哈哈笑。
　　“笑什么，我很认真严肃的。”王珂说。
　　“反了呀。”游弋说，“反了呀，王珂。”
　　“什么反了？”
　　“对象。”游弋说，“家人才是监考官，朋友不是。家人才会想配不配，只是我父母不在意而已，但是大部分的父母都会考虑经济条件，社会阶层，文化北街。朋友才是那个真的什么都不管的人，她不会在意你是谁的，她只在意我怎么样。如果说你哪天，背信弃义！离开了我，她可能会和我一起臭骂你。如果以后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甚至举办婚礼，那她会很乐意祝福我们。
　　“有的时候，比起家人，朋友好像更像港湾一样。或许，家人是天灾避难所吧，哈哈哈。”

　　是这样的吗？王珂不知道，她那有限的人际经验不足以支撑她的观点。

　　“是这样的。”游弋好像听见王珂的问题，“所以，王珂。多交朋友哦，特别是大学里面，我们会认识到更加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这个的时候的我们有了自己人生的三观，又满怀着改变世界的热情和冲动，但是不那么情绪化，不那么小孩子气。”
　　王珂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思考许久之后，王珂忽然说：“可是郭欢欢太懒了。”

　　“哈哈。”游弋说，“这些都是表象，你要走进一个人的心里面去，去看她是不是善良，是不是有同理心，是不是爱思考，是不是有未来。在宿舍里面偷懒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的。”
　　“我不会。”王珂嘴角得意地微微上升。
　　游弋是想夸她的，然而游弋此刻却在心里面泛起一阵酸，从她认识王珂开始，王珂就好像不会偷懒，或者说，她不会娱乐，不会，甚至不知道，娱乐是人类的天性。即便，王珂曾经和她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也去玩了王珂小时候想而不得的玩意，买了她以前总是看看的东西，但是每每离开了游弋，王珂就好像丧失了，或者说，不自觉地掩埋了这种欲望。

　　王珂有朋友吗？游弋不清楚。王珂有家人吗？游弋好像也不清楚。王珂这个人好像格外地割裂，她脑海里面的那些知识好像不会直到她的生活。游弋不知道过去的王珂是不是也是这样，是不是也总是不想去尝试太多的东西。
　　游弋细细回想，她发现，王珂好像不喜欢新事物，她不喜欢换手机，因为她说那样要重新开始，太麻烦。她也不喜欢改变家里面的布局，她说那样她不适应，觉得陌生。如果不是必须要接触的人事物，王珂是不愿意多看一眼或者多说上几句话的。

　　过去，游弋以为她是真的不喜欢，后来，游弋才开始慢慢明白，王珂或许是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游弋不知道。
　　王珂没有说过，游弋也不忍心问，王珂的过去是怎么样渡过的，她是不是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是不是有人砸碎她的心，把碎片塞进书本的象牙塔里面，却又留下残渣在现实世界里面被冻得冷漠。
　　象牙塔如灯塔，是指引她前进的方向，但是脚却没有跟随思考前进，于是王珂被拉得太长，跨越了二十个年头的她的心，像小孩子一样害怕陌生人，害怕改变，又像青年人一样热情满怀，心有大义，又像老年人一样，固守自封，沉默思索。

　　游弋这个人好像横冲直撞地进入王珂那简单和复杂共存的世界里面，但是游弋心如明镜，她是借了爱情与欲望的便利，能够在王珂的心里面埋下一粒炙热的种子，而这颗种子，在最近，才缓缓生长，开始发起新芽，敲下她心墙的一块砖。

　　游弋不知道，自己这么固执地想要改变王珂是好是坏。

　　“怎么总是看我，安心开车。”王珂说。
　　游弋回过神来，笑着说：“知道了，小宝贝。”

　　“要军训了，对吗？”游弋问。
　　王珂点头，说：“周一早上十点，在学校门口坐大巴去训练基地。”
　　“多久啊？”
　　“二十天。”
　　“二十天！这么久？”游弋皱眉，“我以前军训才两个周。”
　　“能偷偷带手机吗？”游弋又说。

　　“不能吧。”王珂说，“导员让我们把手机放学校，带过去被发现了就会被收走的。”
　　“偷偷带着？晚上的时候玩嘛。”游弋说，“都是明面这么说而已，其实还是可以带的。”

　　王珂摇摇头，说：“不行不行。”
　　“好吧。”游弋收起在心里面想要给她买几个手机备用的冲动，说，“那你出来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王珂点头，说：“嗯，知道的。”
　　“我怕你被晒成黑煤球。”游弋说，“我们明天去买防晒霜。”
　　“天不热的，不用买吧。”而且，防晒霜多贵啊，王珂心里面揪着钱。
　　“不行！紫外线和热不热又不是一个概念。”游弋说，“还得买帽子，买一个大水杯，还有一次性的东西，你没有时间洗衣服的。内裤，我明天把家里面的都给你塞上，哦！还有鞋垫，要买那种透气的软鞋垫，一直站着脚跟可难受了。对了，你们学校的军训服，可以多买吗？同一件穿久了很不舒服的，我跟你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王珂笑，“还有多久到啊？”
　　“几分钟，我还没有说完呢。”游弋继续说，“你记下来，我怕我一会忘了。”

　　几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富人小区的门口。
　　王珂还以为他们要去外面吃饭，没想过竟然是去别人家里吃饭。
　　“我朋友一个人在这里住的，她爸妈在国外工作，你不用担心。”游弋说。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不会孤独吗？”王珂指着小区里面的别墅说道。

　　“可能吧。”游弋说，“不过，她应该早就习惯了。”

　　“等会！”王珂忽然说，“我忘了给她买礼物了。”
　　“我们两个人就是一个人，走吧。”游弋说，“我给她买了东西了，再说，你不了解她，她最喜欢钱了，你没什么钱，不用给她买东西。”
　　“这样，其实送个什么小蛋糕也可以的。”王珂说。
　　“别惦记这些了。”游弋说，“这个人刁钻得很，不送礼物最好。”
　　游弋牵着王珂的手往里面走，王珂走得格外的慢，游弋也不催她，就慢慢往前走。

　　“游弋啊，我一会是不是要夸她一下？”王珂问，“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吧，既然外号是西施的话。”
　　“是挺漂亮的，不过她有点胖，你别说她胖就行。”
　　“我不会的。”王珂说。
　　反正游弋说的有点胖，肯定也是轻飘飘的胖。
　　“那，那剩下的两个人呢？”
　　“哦，对了。”游弋说，“剩下两个人可能有点怪，也不能说不正常，就是他们俩人不太普通，你一会到了就知道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走吧，别紧张，他们都是好人，又不会吃人。”
　　“没紧张。”
　　“好好好，没紧张。”
　　游弋牵着王珂的手，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