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一只猫的潜伏

31、第 31 章

　　“游总？谁啊？”舍友从床上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看见王珂手机在桌子上面震动，铃声小的很，她嘀咕之后朝着正在阳台晒衣服的王珂叫道，“王珂，你电话响了。”
　　王珂把手中的晾衣杆放下，两只手甩甩水，在擦手布上面摸两下，回到位置上面。
　　她把电话接通，又走到阳台去了。
　　“王珂，在哪呢？”电话里面游弋的声音传来。
　　“在宿舍呢。”王珂说，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心情很好，“你要到了吗？我在晒衣服呢，我马上就好了，你等我一会。”
　　“嗯，我还有十几分钟到，我们在学校门口集合。快点来哦。”
　　“嗯，知道的。”王珂把电话挂断。

　　舍友身上挂着一件过大的短袖，两条腿光溜溜，出现在阳台。
　　“谁啊？笑得这么开心。”
　　今天是周六，又是社团招新的日子，宿舍里的人比平常周末起的更早，八点多的时候另外俩人就已经走了，现在宿舍里面就剩这两人。
　　“你见过的。”王珂继续晒衣服。
　　舍友的声音因为正在刷牙而咕噜咕噜的：“是开学送你来报道的那位姐姐？”
　　王珂点点头。

　　“你和你姐关系真好，我和我姐每天都在打架。”
　　王珂笑了笑，没说话，把空盆子用水冲了冲，扔回楼梯下面。
　　舍友还在身后说话。
　　王珂揣上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游弋给她的那把伞抓上，出门去了。

　　她来学校有一个月多，说来奇怪，明明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校园，竟然比同期的舍友们适应得更快。很多事情不用王珂自己主动去找别人，导员，老师都会不停地提醒。对她来说，这种状态太轻松了，轻松得以至于她觉得不真实。
　　倒是她的同学们，每天都在朋友圈抱怨这，抱怨那，一下说老师上课不认真，一下又说哪个老师总点名。
　　王珂也理解，他们从那种整齐划一，指哪打哪的生活忽然之间来到另一种生活模式，的的确确需要时间。有些不适应的人已经迅速地堕落，上课睡觉打游戏，下课吃饭看小说。
　　最让王珂感觉到奇怪的事情是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希望自己谈个光明正大的恋爱，王珂理解那种对爱情的向往，却不能理解为了恋爱而恋爱的那些人，就比如她的某个室友，还没有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加入新生群开始广泛寻找自己的目标了。

　　王珂读的这个专业是个试验班，一个班一个系，于是乎上下几个年级之间关系还比较密切，开学不久的时候，大一和大二的两个试验班还在操场搞了一次小团建。王珂也正好想着至少眼熟一下班上的同学，她也没有想到过，这个团建比她所预料的还要无聊，还要尴尬，所以时间过了大概一半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操场边上的台阶角落上面，和游弋聊天了。
　　有个高年级的学长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了。
　　？
　　王珂看了他一眼，往一边躲过去。
　　“学妹，有兴趣加入宣传部吗？”
　　“没有。”王珂说。
　　学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都不听我介绍一下吗？”
　　王珂看了眼不远处坐成一圈的班上同学，已经三两成团了。
　　“那你说吧。”王珂说。
　　学长有些磕磕巴巴地开始说话：“宣传部就是做学院公众号，负责推送，然后在军训的时候负责板报，合唱比赛这些事情的。”
　　王珂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
　　“有德育分的！”学长激动地说。
　　王珂问：“那是什么？”
　　“我们学校呢，成绩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学业成绩，占百分之七十，还有一部分是德育成绩，占百分之三十。”学长兴致冲冲地解释，“德育成绩呢就是和课外实践活动，志愿这些有关系，德育分越高，学院排名就越高，奖学金什么的都是看综合排名的！”
　　太陌生了，王珂有点懵，她习惯性地摇摇头。
　　“这样，学妹，你先加个迎新群？”
　　“好。”王珂点点头。

　　王珂想起来开学之前，游弋不断地想要说服王珂和她一起在外边住，就在学校边上租个房子。
　　那个时候王珂拒绝了游弋的请求。
　　“你要上班的，这边太远了，而且搬家多累啊，当初我们搬去北洲中学那边不折腾了好久。而且你已经为我让步一整年了。”王珂不同意，她说，“我还是住学校吧，方便些，我周末放假的时候回家好不好？”
　　“行吧。”游弋嘟嘴，说，“以后又得吃食堂的员工餐了，我明明有老婆，却吃不到家里的饭，真惨。”
　　说着，游弋假装要掉几滴泪下来。
　　王珂给她一个道歉的吻，游弋不得不一副哭丧脸，却又半笑不笑地跟王珂一起收拾去学校要带的东西。

　　想到这里，王珂忽然笑了，她觉得，有好多事情她需要和游弋交流，她在很多事情上面是一张白纸。

　　最开始柳姐递给她的那一万块钱是让她去买电脑的，结果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游弋遮遮掩掩从后备箱里面掏出一个盒子，支支吾吾说：“我没想到柳姐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王珂这么说，但是她已经知道这盒子里面装着的是电脑了。
　　游弋说：“结果柳姐那么一说，显得我不太聪明了。我没想到让你自己选，直接就给你买了。”
　　哈哈哈，王珂笑，揉游弋的脸。
　　“礼物要是都让人自己选，那就没有礼物的意义了。柳姐的礼物是选择，你的礼物是东西本身，不一样。”
　　游弋这才舒开脸色，开始笑。
　　回到家，游弋就戳着王珂，让她赶紧把东西拆开。

　　银色的笔记本，带着淡淡的金属色泽，看上去格外精致。
　　“我很喜欢。”王珂说完，就把电脑放下，扔一边去，要去抱游弋。
　　“你等会！”游弋把她推开，又将电脑拿回来，“喜欢怎么不打开看看？骗我呢！”

　　王珂用手指刮下鼻头，说：“我，不太会，没用过，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作用，要拿它做什么。我以前只用过学校微机室的电脑，知道可以打游戏什么的。”
　　“过来。”游弋往床上一坐，顺势趴着，然后打开电脑，说，“和手机一样的嘛。大学的话，如果你要加入什么组织的话，大概就是会用一些软件。正好我这几天事情不太多，晚上回来教你。”
　　“好。”

　　在游弋的指导下学了好几天，最后到了学校的时候，王珂还是有点心虚的，她自认她学得太差了。
　　过了这一个月，王珂才发现，她都没有怎么打开过电脑，除了军事理论课要交个作业的时候，她查资料用了。
　　王珂有种预感，这个电脑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必须，或者说，短期之内，她应该用不太上她学的那些东西了。

　　报道那天，王珂是来的最早的那个，学校给新生安排了宿舍学长学姐，带着他们了解学校，找宿舍。
　　王珂身边一直跟着个游弋，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瞩目点，而这让王珂第一天就成为了新生大群里面的讨论焦点，和那个经管学院的大帅哥一起，在表白墙荣获众多留言。

　　屋外温度并不高，但是太阳晒着人却让人皮肤有些发痒的微痛，王珂撑着伞走路，有点不习惯。
　　学校从宿舍往校门口要走大概八分钟，她在道路边，可以看见台阶下方，操场上许多的帐篷，还有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还能看见恼人和小孩。喇叭声吆喝着，却被音响里的舞曲盖过，耍弓的，踩滑板的，热闹得很，操场出入口还有一个充气的小房子，十几个人穿着急救队的衣裳，橙色和蓝色两种。
　　王珂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

　　外来车辆进学校要提前申请，所以游弋把车停在学校外面。

　　离着老远，王珂就看见游弋，接着小跑过去。
　　游弋今天没有挎她平常经常带着的那个棕色皮的包，而是背着一个青蓝色的书包，书包最下面往下坠，看上去带了好多东西。
　　王珂把她的包接过来，自己背上。

　　“居然记得打伞了，不错，奖励你一个亲亲。”说完，游弋就在她脸颊上面落下一个吻。
　　王珂下意识地四下看，被游弋拽回脑袋。
　　“别在意太多，在学校呢。”游弋牵过她的手，往校园里面走，又问：“有想去的社团吗？”
　　王珂摇摇头，说：“不了解，想去看看有没有文学相关的。”

　　“还是都看看，多接触其他的呗。”游弋边走边说，“其实有的小社团都不会在百团里面出现，王珂你要多去看看，学生会不一定非要去，咱们又不走行政保研，去其他组织锻炼也是一样的，不过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试一试，其实，大部分的组织选人都是凭直觉的，有时候长的好看一点，也是可以加分的。”
　　王珂有些不好意思，说：“知道了。”

　　从台阶往下走，操场的地面比马路上烫人些。通讯公司的帐篷被绑起来链接在操场上绕了里外两大圈。
　　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人在王珂面前晃悠，不远处的空地，有跟着音乐跳舞的男孩。凡是那些王珂不太感兴趣的社团，反而是人群扎堆，她感兴趣的那几个社团在角落里面，门可罗雀。
　　王珂就像买衣服一样，试着十分钟解决自己的需要，径直往角落走去。
　　“等会。”游弋一把把她扯住。
　　“怎么了？”
　　游弋问她：“你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吗？”
　　王珂摇摇头，又摇摇头，说：“倒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我没有参加的想法，看看可以。”

　　“别走。”游弋牵着她走，说：“你先去社联那里拿两张集邮卡来，我在这里等你。”
　　“那是什么？”
　　“就是，你看看，在入口那里胸口有工作牌的那些，他们负责管理社团。”
　　“嗯……集邮卡是什么？”
　　“就是呢，你去每个社团那里做点游戏，得个小贴纸，凑满那张卡片的贴纸之后可以去转那个抽奖的转盘。”
　　“这样，那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王珂对抽奖和键盘都没有兴趣，但她觉得游弋有兴趣，所以兴致冲冲地跑到社联那里管学长要了两张来。

　　看着王珂迅速地只留下一个脑袋能够看得见，游弋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看看周围的人事物，她已经毕业了融不进去，但是她不希望王珂也她一样融不进去，她当然知道有的人天生就不适合集体，但是她要带着王珂试一试。
　　游弋大学的时候，就像一条鱼一样，在各个部门之间来回跑，她知道，热情消耗得很快，不超过半年的时间，那些说着漂亮话进组织的人，大部分都会想着借口逃避任务，到了最好，大部分人基本都只剩下一个部门，或者一个部门也没有了。

　　王珂回来的时候，游弋坐在一个社团面前的椅子上面，太阳晒着她的脸，让她有些困。
　　王珂拍了一下游弋的肩膀，把卡片交到游弋的手上，说：“拿了两张，来的时候，有个社团给我贴了好几个贴纸，明明我什么事情也没做。”
　　游弋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笑，说：“那我们继续凭着你的美貌去得这种小卡片。”

　　走了好几个帐篷之后，王珂问：“这些社团说的事情，他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游弋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说：“不能啊，不过大部分情况不是因为社团，而是因为加入社团的新生都是三分钟热情。二十块钱的社费太少了，有点兴趣就加进去了，结果可能社团活动都没有去过几次呢。”
　　“这样。”王珂说，“那我还是只去我感兴趣的吧。”
　　“是什么？”
　　王珂想了想，牵起她的手，说：“陪我去登个记。”

　　想来想去，她还是选了人文社，简单地交了钱，加了群，然后准备离开这个有些吵闹的地方。

　　不远处，刚刚还和王珂说话的舍友正好迎面走来，她一眼就看见王珂游弋十指相扣的手，在王珂发现她之前赶紧快步地从侧面绕过去。

　　“你躲谁呢？”她的朋友说。
　　“没什么。”舍友的眼睛还寻找着王珂的身影，说：“真是奇怪。”
　　她想起来早上看见的王珂给她姐姐的备注，游总。
　　她本来以为这是姐妹之间的爱称，但是她后来就觉得不太对劲。王珂穿的都是些很普通的衣服，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两件特别贵的，她的桌子上面实际大部分也是街边就买得到的普通用品，不过有时候会有那种正常人根本消费不了的东西。
　　她又想起，王珂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位游总是她的姐姐，而且！她才意识到，这两个人都不是一个姓。
　　她知道，游弋是社会考生，已经不小了，游弋这几个周末也都不在学校住，总是被开着豪车的游总接走。

　　开学那天，还有今天，游总的那双眼睛看王珂的眼神，怎么想都不是一个正常姐姐看妹妹的眼神。

　　难不成！
　　王珂实际是被包养了，就像那种小说里面写的，被总裁包养，供着她读书的那种？
　　那这位游总的审美也太差了，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特别是王珂的那个手表，那么大一块，丑不拉几的，就像一块铁一样，跟男孩子带的一样，还有游总也不知道给王珂打扮打扮，这人一点化妆护肤品都没有，就一瓶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防晒霜，还有从来没有看见王珂用过的洗面奶。
　　舍友忽然摇摇头，她想，可能，这俩人，只是在谈恋爱？王珂，看上去，不像那种会出卖自己身体的人，或者说，她看上去不太想那种为了钱出卖自己自由的人。她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这个世界哪里来得那种无聊的总裁真的和小姑娘谈心？有钱的人，想找什么人不能找呢？
　　可是，她曾经不小心看见过，王珂的钱包里面，有两张已经看不清任何字的旧电影票，和一张游总的照片放在一起。

　　“走了，想啥呢，在原地像个呆子一样。”
　　她点点头，说：“你说，会有那种满心读书的人为了钱出卖自己身体的情况吗？”
　　“突然说些啥呢？”朋友说，“快点走哦。”
　　“只是突然想到了。”她说。
　　王珂的桌子上面的那些书，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读，但是她会羡慕那种能用心读这些书的人。她忽然之间，有那么一点讨厌那个游总，就好像，王珂是个完美的人，但是游总是那个可能存在的破坏这种完美的人。
　　当然，这一切，不管多离谱，多毫无关系的猜想都只能存在她的脑海里面，她没办法去求证，即使她有过很多次故意寻找话题，但是王珂基本都只是礼貌地回复她。
　　身边的朋友挽着她走到人群里面，她看见王珂和游弋已经顺着楼梯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