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落劈鞍

44、返校

　　先灿燃这次返校，主要是要把金玫瑰开给他的合格证书带回去存档，证明一下他这段时间没有白干。
　　他和宁贞事先说好，等他从学校出来以后，两个人就在学校外面碰面。

　　先灿燃回到第一军校，发现阔别许久，这地方几乎是毫无改变。只是新同学已经进校，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新生代栋梁们行色匆匆，就跟他们当年一样。
　　可惜旁边没人能让他装腔作势地感叹一番后浪推前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身旁随时有一个人了。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宁贞来消息了。
　　对于这个人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先灿燃对他这种突然而来的消息向来都抱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打开一看，是宁贞说他爸又回来了。

　　时隔太久，先灿燃甚至还反应了一下他爸是谁——在反应过来以后，他开始感到迷惑。不知道这人神出鬼没，又回来干什么。
　　宁贞对他抱歉，说今天可能要爽约了。先灿燃觉得他这份客气也挺好玩，又逗了他几句，最后当然还是让他忙自己的事情要紧。

　　既然不用赶着出去见宁贞，先灿燃的动作立刻闲适起来，不紧不慢地走在学校里，一一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事情说轻松也不算太轻松，得要来来回回跑好几个地方盖章签字。习惯了金玫瑰闪电一般的办事效率，再回到这拖拖拉拉的学校流程中，先灿燃一天把一个月的气都给叹完了。
　　最后一项，他看着流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最后一项是找风纪处盖合格章。

　　先灿燃站在风纪处门前，脑海中五光十色，一会是史前人类究竟是怎么灭绝的，一会是机甲正撞的冲击力到底有多大……总之就是乱七八糟，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站了片刻，先灿燃总算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可他刚刚抬起手，正要敲门，这扇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先灿燃？！”

　　风纪处老师准备出门去趟洗手间，谁成想一出门就遇见鬼——
　　这是实打实地遇见了鬼！
　　“……”
　　先灿燃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嗨，老师好。”

　　“先灿燃回来了？”
　　“这是稀客啊！”
　　先灿燃在整个风纪处的知名度比他在任何一个地方都高，里面的老师基本都与他展开过或大或小的交锋，大家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熟人。
　　他很担心自己一会会无法脱身——或是留下身体的一些器官才能脱身，只好在脸上酝酿出一种乖乖的标准笑容，讨好地露出虎牙：“老师们好！最近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吗！我回来，呃，交一下合格单。”

　　其实看见他的第一眼，老师们也都有些吃惊：他之前身上那种最让风纪处深恶痛绝的不着调气质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现在，虽然他的身体还是有些漫不经心的松弛，却能看出蓄势的痕迹——如今他是一张松下来的弓，但见到他的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能随时极度地骤然绷紧。

　　“哟。”有个老师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用目光把他扫视一圈，“脱胎换骨啊。”
　　“就是，我都差点没认出来。”另一个老师说。
　　谦虚了各位老师，我相信我化成灰你们都能认出我的，先灿燃在心里想。
　　“的确不一样了。”说话的这是当年抓他抓得最勤快的一位，听她语气还颇有点沧桑的感慨，“蛮有人样。”
　　先灿燃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陪笑。

　　等到给先灿燃盖完了红章，把一切资料都入库，老师把那张合格单轻飘飘地还给他：“行了，这张纸没用了。可以拿回去给你监护人看看。”
　　先灿燃的心咽回肚子里，深知自己接下来还有一大番口头教育要领受，已经熟练地找好了一个舒服而不失恭敬的站姿。
　　不出所料，一位老师先是长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道：“我说，先灿燃，虽然你的进步很大，但是有很多……”

　　“滴滴滴滴滴……”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滴滴声打断了。
　　紧急传呼？

　　“请金玫瑰队员先灿燃迅速归队——”
　　金玫瑰的紧急传呼？

　　“疑似远东F军队进犯第一星系，情况紧急，请金玫瑰队员先灿燃迅速归队——”
　　“比如说。”这老师严肃地说，“跟人讲话时个人终端忽然响了，这就是很不庄重的行为。”

　　说不定天塌在面前风纪处老师都只会关心同学们的死相是否庄严，先灿燃内心十分敬佩这份从容。
　　金玫瑰的传呼还在滴滴地响个没完，如果中心检测不到他的轨迹正在往回赶，这刺耳的传呼就会响个没完，声音还会越来越刺耳，从他这边连关都没法关。
　　先灿燃心中焦急，撂下一句“谢谢老师”，转身匆匆跑了。

　　“变化真挺大的。”先灿燃像是一阵风似的刮走以后，风纪处一位老师点评道。
　　“哎呀！”正说着，有一个老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他还有四个游戏机都被收在我们办公室里呢，刚才忘记给他了。”
　　“……没事。”又有人说，“看他刚才那样也顾不上拿。”

　　先灿燃确实顾不上拿什么游戏机，因为事情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紧急。
　　远东F？
　　他不敢耽搁，迅速赶到第一星系边界，金玫瑰的队员都聚集在那里，神色肃然。

　　“宁贞呢？”
　　先灿燃神色匆匆，步履飞快。他在路边看见同队一个面熟的成员，也不管人家叫什么，立刻急切地拉着他问道。
　　“宁……你说宁队长？在后面呢。”对方说。
　　先灿燃便又迈步向后走去。

　　宁贞确实在那里——宁贞正站在宁淮远的轮椅前面，拧着眉低头听他说话。
　　“这次的攻势不能和以往同日而语。”先灿燃刚走过去，就听见宁贞低低说道，“远东F这次让我觉得……很陌生。”
　　先灿燃即使心急，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听听这人变态到了什么地步，欺负人还欺负出经验来了。

　　宁贞说得认真，宁淮远倒比他还先发觉先灿燃来了。
　　又是好久不见，先灿燃打过招呼，迅速地上下扫过宁淮远。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又躲在哪虔诚扎针，看起来依然精神抖擞，一点也不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发愁。
　　“先灿燃。”宁淮远点点头。

　　看那样子，宁淮远应该还有几句话想跟先灿燃说，只是宁贞竟先在一旁截住了话头。
　　“将军，边界线需要支援，我们就先到前线去了。”他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灿燃想多了，宁贞就像在刻意避免他和宁淮远的接触——或者说，避免宁淮远和他接触。
　　他早就知道宁贞的内心不像他的外表一样沉静如水，恰恰相反，他没有太多的经验却能成为闻名的“战争机器”，靠的就是有时候对危险近乎直觉的敏锐。先灿燃没太深想，只觉得宁贞苦苦斡旋婆媳关系，足以获得晚间黄金档的表彰。

　　果然，听了这话，宁淮远抬头看向宁贞。
　　宁贞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好。”半晌，宁淮远说，“你们去吧。”

　　走出去以后，先灿燃迫不及待地问：“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啊？”
　　“我爸刚回来，远东F就来了。”宁贞对他直言不讳，“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奇怪。”
　　“就是冲着你爸来的吧。”先灿燃说。
　　“但是连我都不知道他的行程，他们怎么会那么清楚……”

　　宁贞嘴上这么说着，看上去却并没有多为这事发愁。他们两人一边迈开步子并肩走着，他一边随意地问道：“学校那边怎样？”
　　“都搞定了。”先灿燃说，“我应该除了毕业的时候就不用再回学校了吧？”
　　宁贞说：“对。”
　　先灿燃当场都要流出泪来：“太好了！”

　　他俩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机甲舱，准备分头上机甲。
　　“你毕业我一定会去的。”宁贞说，“我毕业的时候刚好在出任务，都没有回去。”
　　先灿燃嗯了一声：“你先一步成功就业嘛。哦，对了——”
　　他好像这才想起什么，费劲地从兜里掏出什么：“这个给你。”

　　宁贞无声地睁大眼，好奇地看向他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朵小小的白色纸玫瑰花，棱角分明，精致又漂亮。
　　“这是什么？”
　　先灿燃：“我的合格证书。”
　　他这一路赶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把这张纸给折了。

　　宁贞新奇地看着，先灿燃顺手别进了他制服胸前的兜里，欣赏了一下佩花的宁贞。
　　“我妹教我叠的，挺好，手艺还没回潮——”宁贞配花确实很赏心悦目，先灿燃愉快地说道，“送你。我先上机甲了。”

　　他话音没落，广播中急声通知道：“请各位机甲驾驶员各就各位——准备出击——”

　　先灿燃说走就走，宁贞无奈，只好也扭身登上了机甲。
　　他坐在驾驶舱内，面前的灯次第亮起，标志着机甲和驾驶员的状况都一切正常。宁贞听着耳边急促通知声，正要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习惯性去拉安全阀。
　　忽然之间，他发现这固定阀会压到他胸前的小花。

　　他低下头，安静地看了一会。然后轻轻地伸手把这朵小小的白花取了下来，妥善放在抬眼就能看见的中控台上。

　　“请各位机甲驾驶员各就各位——”
　　“准备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