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灯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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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人类对自身以外的探索仍然停留在启蒙阶段。
平时在地面上生活时尚且没有感知，身处其中时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人之于星际就像粟之于海。
无论海中一粟在其中怎样扑爬颠簸，大海永远广阔丰饶，永远沉默神秘。
晴好的夜里举头望天，往往能看见繁星漫天，就像紧密绣在丝缎上的明珠。可不像人的认知，星与星之间其实隔得很远。并且由于取向天差地别，又有公转路径，其实飞行器很难真正路经星体。
先灿燃一直以来脸皮厚得能用来给女娲补天，这时候竟然却后天发育出了一颗玲珑的羞耻心。
飞行器渐渐步入正轨，舱内的灯光也一点点亮起来。
他坐在宁贞身边，生出一种从长夜中坐到天光乍破的错觉，隐隐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怎么在亮处面对身旁的人。
宁贞的态度倒是很自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先灿燃被他盯着，视线根本不敢停留在有反光的地方——他此时毫无自知，也毫无自信，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
不像在地面上行进，飞行器飞行时，窗外几乎没有参考坐标。这很容易让人失去对跃迁速度的知觉。但是事实上，在浓稠到近乎凝固的黑暗中，飞行器就像一柄锋利的雪亮尖刀，向前极速前进。
不知行进到了哪里，先灿燃看着窗外，远处的前方忽然出现一阵亮光。
“快看。”天可怜见，他总算找到了话题，“前面那是什么那么亮，恒星？”
宁贞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见真的有一片温暖而光明的光从前方照来，而且随着飞行器的前进，越来越亮。
这时候，广播适时地响起来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光临诺亚星际运输公司的特级豪华观景全境线，前方到达第五星系的知名景点——星际灯塔。”
先灿燃：“……”
星际灯塔不知多久以前被人筑起，在星际开发之初，作为锚定地理位置的标记发挥过一段时间的具体作用。
但修建它的人显然过度低估了技术的发展速度。如今人们在星际中航行时，有一百种方式可以确定自己的坐标，不再需要一座灯塔。
这灯塔一次蓄能足足可以发亮五百年，能轻松熬过它的设计者和修筑者、维护者和每一任看守者。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相对于有限而短暂的人类生命，它确实更像一颗恒久的白矮星。每个人经过它，都是一次飞逝。
在全舱人惊奇的注视下，飞行器很快就行进到了航线中最接近灯塔的地方。
明亮充沛的光线如同潮水一般从边窗和穹顶涌入，整个飞行器就像浸溺在无穷无尽的光线中。
先灿燃难以直视这光芒，往旁边望去，看见身边的宁贞也半眯起眼睛。
亘古的灯塔光平衡地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孔雪白，半阖的睫毛空隙中洒着辉煌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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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过星际灯塔之后，飞行器还路经了几颗其他的小行星。广播里一一做出了介绍，只不过先灿燃和宁贞都兴致缺缺，没有仔细去听。
漫长的航程让人有些怠惰，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小声商量着回去以后的事情。
根据飞行器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第二天——不过在这上面白天黑夜显然没什么意义。广播还说，现在飞行器已经位于第三星系，正在匀速接近第二星。
对先灿燃和宁贞而言，学校里随便一个训练项目都可能持续比这更长的时间，这点行程还不至于让他们脸上显出劳顿的疲态。
他俩是没什么感觉，跟他们同一航班的其他人可不轻松。同一班航线的还有一户拖家带口的游客，估计是祖孙三代一起出门旅行，声势分外浩荡。
那孙女看上去只有三四岁，刚刚学会走路，看什么都充满新奇，此时正在乘客林立的小腿之间自由穿行，仿佛探险。
她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不留神一头撞到了宁贞的膝盖上。宁贞一惊，赶忙伸手扶她。
她额头一片通红，扯着嗓子便哭了起来。
“……”
宁贞手足无措，只能虚虚握着她的手臂。手下的那条小胳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又小又软。
“……你，你别哭……”
小女孩看他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这边一片混乱，小女孩的家人闻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妇人，看年纪应该是这小女孩的祖辈，“南南怎么哭了？”
宁贞一五一十地对她说：“那个，她撞到了我的身上……可能是撞疼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哦，没事。”这家长倒是一点不紧张，“她就爱乱跑，撞疼了就知道消停了，不理她。来南南，奶奶抱。”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从宁贞手上接过这女孩。没想到南南紧紧伸手搂住宁贞，抽抽噎噎地说：“……哥哥抱。”
宁贞：“……”
哥哥有什么办法，哥哥只能抱。他只好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这又小又软的一团肉。南南的奶奶上下看了他一圈，不见外地搭话道：“小伙子，你也是去第一星系旅游？”
“不是。”
对方是成年人，宁贞就自在多了，恢复到平时那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噢，那是去有事。”她看上去也不是很关心宁贞究竟干什么，紧接着又问，“一表人才呀，有女朋友了没？”
宁贞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仿佛见了鬼。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去上厕所的先灿燃忽然从旁边神出鬼没地蹿了出来，自然地接过话头：“有啊有啊，有好几个呢。”
“……”
这人是哪冒出来的？南南的奶奶莫名其妙。
不过这是二表人才啊！她又想问问先灿燃有女朋友了没，还没问出口，飞行器忽然发生了一阵剧烈颠簸！
“……！”
常年经历失重训练的先灿燃和宁贞都不禁心中一悸，心脏难受地收缩了一下。
“怎么了。”颠簸过去，先灿燃还有闲心开玩笑，“正房打上门了吗？”
“……”
宁贞却没有接他的话茬。他面色凝霜，示意先灿燃看看窗外——
这艘飞行器被几架来势汹汹的机甲团团包围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光临诺亚星际运输公司的特级豪华观景全境线……”
现在才发现这广播的前面一句应该是设置好的，没法修改——因为不会有哪个缺心眼的播音员这时候了还会欢迎大家光临：“紧急情况，我们遇到了一队星际海盗，请各位保持冷静，听从广播通知，不要慌乱跑动。”
“我们正在与他们交涉，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证各位的安全……”
这时候谁能冷静得了啊！
广播声还没落，所有乘客听见“海盗”两个字，，乱成一片舱里立刻响起震天的尖叫声和议论声。
南南的奶奶顾不上面前二位的私人生活了。她倒抽一口冷气，惊得双目圆睁：“星际海盗？”
先灿燃和宁贞也对视了一眼——星际海盗？
“确实一直都听说这一片海盗猖狂。”宁贞快速对先灿燃低声说道，“各处流窜，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南南好像也知道出了变故，哭声都停了，自己默默从宁贞身上爬下来，躲到奶奶身边。
“喂，喂，喂喂喂——”
在一片混乱之中，舱内广播突然穿出一阵呲呲啦啦的杂乱电流声，刺耳地持续了好几秒。
“赶紧让他们接通少废话，啊？已经通了？”
那柔甜的广播员换成一个吵吵嚷嚷的女声，毛手毛脚地敲了好几下扬声器：“能听到吧？”
“咳咳，别紧张，我们只挣点零花，不伤人不害命的——当然，挣不到就另说了哈。”
“这年头穷比死可怕多了，不过你们可能不这样想。你们这航线价格我是知道的，花这么些钱星际跃迁一次，怪不说这世道还是有钱人多呢……”
先灿燃叹了口气。
他和宁贞知道轻重，所以并不怎么紧张无措，只是有些无奈。
“你吓唬潘智勇，结果还真说着了。”
金玫瑰的军纪规定，在民航飞行器上遇见紧急情况时，金玫瑰队员要承担保护民众的责任。
他们俩没说什么，同时默契地站起身。先灿燃伸手，在自己放在座位的衣服外套里摸索着什么。
他摸了好半天，总算找到了目标，从衣兜里掏出金玫瑰的军章——还顺手摸出来了别的什么。
在旁边旅客震怖的注视下，他漫不经心地把什么东西塞进南南手里。
“刚好还有一颗……水蜜桃味儿的，给你给你——别哭了噢。”
南南愣愣地捏着手中的一块硬糖，看着他和宁贞一起走向了飞行器的驾驶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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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灿燃和宁贞推门进去的时候，飞行器驾驶员正焦头烂额，对着控制面板说话。
“谁跟你说我开飞行器就是我收费啊？”他都要疯了，“这位女士，我们的费用都是由诺亚星际运输公司统一收取……好好好别生气，我不说废话了我不说了……”
先灿燃适时地出了一声：“你好？”
“这位旅客。”
驾驶员没空搭理他们，副驾驶从旁边走上来，尽力客气道：“请稍安勿躁回到座位上，我们正在尽力解决了……飞行器驾驶舱不能擅自进入，有相关规定的哦。”
先灿燃耐心听他说完，这才开口道：“嗯嗯，好，马上回去——报了你们公司调度了吗？”
“没有。”副驾驶一脸茫然，“我们公司总部离这里太远了，赶不过来。”
先灿燃恨铁不成钢：“公司调度报警啊……指望用爱感化强盗呢？”
“……”
“行了行了。”他很不见外，大摇大摆地走进飞船驾驶舱，嘴上说着，“就这两架机甲，徒步都能甩开。”
宁贞跟在他身后，也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听见他这话，怀疑地说：“你徒步能甩开？”
“我甩不开。”先灿燃实事求是地谦虚道，“你来甩。”
宁贞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驾驶员背后，仿佛在等他让出驾驶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副驾驶没拦住这两个陌生人，崩溃道。
难道这飞行器上还有星际海盗的内应？！
宁贞回头，看着抓狂的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对先灿燃说：“你没有自我介绍吗？”
“啊？哦……”
先灿燃一脸无所谓，拿起手上的徽章吊儿郎当地晃了晃：“不好意思，忘说了——”
“我们是金玫瑰。”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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