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高飞 ...
-
第五星港是整个帝国吞吐量最大的交通枢纽，屹立在第五星系的边境线上，迎来送往，川流不息。
先灿燃一直想来看看，可这次虽然来了，却并没有赶巧。
之前街区中忽然发生爆炸，他们内部知道是恐怖袭击，这细节却没法对外披露。所以一直到现在官方都语焉不详，没有公布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这一会功夫，关于远东F的种种传言已经以讹传讹得满城风雨。一会说是实验事故，一会说是军事演习。第五星港索性直接全面军事戒严，不允许普通民众通过了。
先灿燃和宁贞在门口也被人拦下，出示了金玫瑰胸章才得以进入港口。
这里依然采用窗口售票。小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探出一个脑袋，问他们需要什么航线。
“呃。”先灿燃看着面前的显示屏，一字一句地念道，“我们去第一星系。要这个，特级豪华观景全境线——对了，你们这可以开报销□□吧？”
宁贞：“……”
先灿燃转过头，虚心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宁贞完全领会了他的精神：“再问问他在飞行器上的消费可不可以开报销□□。”
“呃，可以是可以……”
工作人员来回看了他俩一圈，委婉地提示道：“二位，如果有癫痫、心脏病和精神病史的话，是不允许登舱的哦。”
先灿燃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一派纯然：“这些都没有。”
“……好的。”工作人员程式化地冲他们笑笑，“请收好登舱牌。这边进行安全检查。”
先灿燃和宁贞正要离开柜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去询问刚才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请问有本地工商投诉的联系方式吗？”
“嗯？”对方一震，“请问哪里不满意需要投诉呢这位旅客？！”
宁贞也不解其意，拧眉看向他。
“哦，不不。”先灿燃连连摆手，“我个人有需要。”
“确定不是要投诉我们吗？”工作人员一脸委屈，诚恳地说，“如果有不满意欢迎反馈的。”
“确定不是，麻烦你告诉我吧。”先灿燃比他还要诚恳，对他眨了眨眼睛。
“你要干什么？”
离开柜台，宁贞问道。
第五星系的气候好像比第一星系更冷一些。虽然只是气象管理局的一组参数，但初冬的开放港口依然冷得有模有样，吹拂的寒风仿佛挟着来自千里之外的星际的冷意。
先灿燃已经接通了工商投诉。
“你好，我想举报一家私立医院……”
一阵凉风灌进他脖子，先灿燃冷得跺脚，抬头看了宁贞一眼——宁贞看上去无比单薄萧索，整个人像张在风中簌簌摇动的纸片。
先灿燃顺手掖了掖他的衣领，嘴上对对面说着：“举报什么？那就多了，私自制售高价营养剂、虚假广告，对了还有违章建筑——他们那建筑可邪门了，一定要好好查查。”
“辛苦你们了，匿名？对，匿名举报。”先灿燃快活地说，“没有没有，我就是热心居民，实在是路见不平啊我，都是我应该做的……”
宁贞：“……”
他看着先灿燃笑起来时隐约可见的虎牙，忍不住也笑了。
-
登上了这艘星际飞行器，先灿燃环视一圈，不由得发出感叹，不愧是特级豪华观景全境线——
尤其是一想到还可以报销。
先灿燃简直觉得一切都更加特级、更加豪华了。
和来时的军用飞行器不同，为了方便旅游观景，这艘星际飞行器的穹顶是全透明的。
能够承受星际跃迁的高强透明玻璃，想也知道造价不菲。只是现在还停在星港中，头顶上是黑乎乎的一片，暂时看不出这设计的效果究竟如何。
第五星港军事封锁了，原计划中目的地在这里的旅客们只能暂时下去，接受军方的统一安排。这一批人离开以后，舱内一下子变得空旷了不少。
宁贞和先灿燃坐好没多久，就感受到一阵对他们来说无比熟悉的强烈推背感——星际飞行器缓缓起飞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欢迎光临诺亚星际运输公司的特级豪华观景全境线，本次航行的目的地是第一星系，祝您旅途愉快。现在是飞行器的起飞阶段，请按秩序坐好，切勿起身走动，带小孩的旅客请看好孩子，不要在舱内追打嬉戏……”
飞行器的中控广播徐徐响起，柔甜的播音女声就像是汩汩温泉，在耳边流淌。
先灿燃坐下后就静静地没再说话。宁贞听他好久不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嗯？”
轻微的飞船振动中，先灿燃低头看着终端，他的声音听来有些失真：“我在研究……”
四周的舱壁上，有一片很长的大型液显灯带，放射着醒目的红光，上面还缓缓地次第滚动着什么文字。
先灿燃像只猫似的眯起眼，努力辨认了一会，无语地发现这原来是个广告牌。
而且由于这灯带的大小限制，上面的文字只能七个七个一排地滚动——
【第五星系欢迎你】
【星际港口在这里】
【即日起乘坐本航】
这句话还被拦腰折断了，先灿燃按耐住性子，等着下半句。
【线前往可享八折】
先灿燃：“……”
宁贞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着这几句废话来回滚动，觉得非常无聊。先灿燃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优质广告位招租】
宁贞：“……”
“租”字消失在灯带尽头，宁贞抬头看着它，紧接的下一句是【宁贞请坐过来些】。
什么啊，宁贞哑然失笑，他转过头问先灿燃：“你弄的？怎么弄的啊。”
“编辑消息发送，即可展示广告文字，费用在通讯费中扣取。”先灿燃视力很好，一板一眼地给他念这灯带下方的小字。
宁贞说：“这可没法报销。”
“自费。”先灿燃正色道。
“好吧。”
“宁贞请坐过来些”滚动完了，宁贞问：“让我坐过去干嘛？”
先灿燃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身下的飞行器一阵强烈震颤，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漆黑——刚刚明亮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骤然熄灭了，就连窗外的自然光也被无尽的黑暗取代。
飞船进入高飞阶段了——它即将突破地表大气遮罩，进入广袤的星海中。
先灿燃继续低头，自费编辑——
【天气太冷了我好】
【冷你靠近我暖和】
宁贞坐直，看了他一眼：“高飞脱离阶段是最危险的阶段，应该随时准备处理突发紧急状况。”
先灿燃看他不解风情，叹了口气，想问他是不是除了军用飞行器就没坐过民用的——普通民众哪里懂什么高飞脱离，这种飞行器不追求疾飞急停，肯定设计得又舒服又安全，能有什么突发紧急状况可处理？
可他看着宁贞微微绷紧的嘴角，挺得笔直的后背，又觉得这样的宁贞有种别样的好玩，决定还是不提醒他了。
还没有驶入正轨的飞行器内一片昏暗，只有两盏幽幽的照明小灯，就连面前人的轮廓都依稀不清。
先灿燃什么都看不见，感受着宁贞在自己身边的一起一伏，却从没有如此清晰地察觉过——他在我身边。
先灿燃侧过头看着宁贞。在一切昏惑不明的场景下，他的眼睛都会显得格外明亮。这一点先灿燃早就发现了。
他静静地盯了宁贞一会，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语带怨怼，宁贞吃了一惊，小声叫冤道：“我怎么对你了？！”
先灿燃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失重——
飞船已经飞到了足够的高度，正在冲破第五星系的人造大气层。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突发紧急状况。
先灿燃的心中忽然充满了一种英勇，他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在黑暗中确切地寻找到宁贞发亮的眼睛。
“呃，我是想说。”
他干巴巴地说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给我，呃，名分。”
“……”
宁贞诧异地转过头来，盯着先灿燃看了好一会。
先灿燃回视着他。
“嗯？”
终于，宁贞开口了。
他近乎纵容地，带着笑意对先灿燃说：“那你想要什么名分？”
所有的星云、所有的光线，所有温柔流动的宇宙风。
所有诗歌与传说，所有静默的磁场。
经过无限的红移与蓝移，经过亘古的时间和永恒的空间。
在这一刻，降临在我的身上。
在本艘飞行器的高飞脱离阶段，宁贞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暂时放弃起飞规范姿势，向先灿燃的方向挪了一点。
他伸出手扳住先灿燃的下巴，快速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这样可以吗？”他眨了眨眼，真心地对先灿燃发问道。
“……”
先灿燃动了动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宁贞又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样可以了？”他又问。
飞行器上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说话。没人知道这个漆黑的角落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静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飞入星际。
等待着头顶所有的星光亮起。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高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