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落劈鞍

32、入战

　　“中心，申请介绍战场情况。”
　　先灿燃确定了一下视野，这才想起刚才跟蒲师定啰嗦半天，也没问明白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怪蒲师定东拉西扯——
　　实在是情况诡异，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

　　远东F忽然跑来撩拨，几乎所有人都见怪不怪——第五星港是帝国的对外港口，星港日夜吞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大概有两百天左右都会来撩拨。恪守八小时工作制，比不少上班族还要敬业。
　　只是这次旷日持久，想来又是有什么关税上的诉求。第五星系烦不胜烦，这才报告总军部，派来了金玫瑰。

　　蒲师定和第五星系驻军的一位军长一起，不耐烦地坐在军部安排的会议厅里，等着远东F的人到来。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要调和蒲军长个人风格的考虑，第五星系派来的这位军长非常寡言，坐在一旁简直像一株安静光合作用的植物。
　　蒲师定跟他搭了两句茬都不了了之，无聊得头顶冒烟。

　　他在心里没好气地想，究竟是我谱大还是远东F的人谱大？到底还来不来了？
　　这边蒲师定正在暗自盘算等会怎么多刁难他两句，彻底展现一下大国雄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我靠！”
　　那声源听起来很近，蒲师定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身旁的那株植物依然不动如山，静静地瞥他一眼，眼中依稀还有些嫌弃他大惊小怪。
　　“……”

　　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会见远东F的代表，所以即使惊疑不定，蒲师定还是坐在原地没动。
　　很快，就有军部的人从外面快步走来，对他们说道：“军长，最新情况：三个街区以外发生爆炸。”
　　“三个街区？”蒲师定没转过弯来，还以为是化工厂或实验室一类的地方爆炸了，“离会见场所这么近，不应该已经军事戒严了？”
　　植物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第五星系驻军军部的人解释道。
　　“不是意外事故……是蓄意袭击。”

　　我说怎么这半天没来呢，听完来龙去脉，蒲师定恍然大悟，搞半天根本不是来洽谈的，是来恐怖袭击的！
　　第五星系进出口的人和物都要经过星港一番剥皮似的统一盘查，易燃易爆的危化品根本进不来——除非是……
　　走外交通道。

　　蒲师定越听心头越雪亮，气不打一处来，简直都想直接上机甲，彻底展示一下大国雄姿。
　　他余光看到身旁的植物人，见这人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有些淡淡的鄙夷，好像在说“你怎么才看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蒲师定一阵崩溃，身体是自己的，我来出一趟差别气出结石来！

　　“不过。”他又想了想，决定还是冒着被鄙视的风险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炸三个街区以外？不应该来炸我们这个行动点吗？”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他应该来炸我们。”没等对方回答，蒲师定侧过头对植物人翻着白眼解释道，“我补充一下。”
　　植物人：“……”

　　“暂不清楚。”没想到，军部派来说明的人这样回答他，“我们也很疑惑。”
　　“啧……”
　　蒲师定摸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没想到，这次爆炸只是个开始。
　　就像里应外合，这边爆炸刚起，港口外的远东F部队仿佛得到信号，发起了近期以来最强的总攻——
　　之前没人把他们这点小打小闹当一回事，驻军已经撤离，更不会有人想到他们竟然佯谈！

　　第五星系驻军仓促迎战，两方的机甲在港口线近旁交锋。
　　金玫瑰行动队队长蒲师定当即下令，借用第五星系驻军的机甲——
　　金玫瑰出击。

　　-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先灿燃和宁贞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蒲师定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来搞袭击，他们俩倒是有个隐约的猜测。

　　“我怎么觉得……”先灿燃欲言又止。
　　宁贞心领神会：“我也觉得。应该就是——”
　　冲宁淮远来的。

　　除了驾驶舱中多装了一个座位，教育机甲的攻击功能和正常机甲无异。这是先灿燃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操纵机甲，宁贞如临大敌，面如凝霜地盯着他每个动作。
　　先灿燃倒比他显得放松很多，还有余裕搭话。

　　“不是秘密治疗吗？”先灿燃说道，“连蒲军长都不知道具体情况。远东F怎么就得到消息了？”
　　宁贞抬起眼，眼睛黑白分明。
　　他们从对方脸上读出了相同的猜想——有人泄漏了宁淮远的行踪。

　　是谁？
　　既掌握了宁淮远的行踪，又能联系到远东F——要知道帝国严格信号屏蔽，帝国以内与境外几乎形成了消息壁垒。寻常百姓和帝国以外根本无从接触，更不要说通风报信地告密了。

　　军部倒是肯定有人能和远东F对话，刚才的医院里也有不少人知道宁淮远的踪迹，但这两者兼具的人只有……
　　宁贞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倏忽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我。”

　　先灿燃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机甲开到了战场，已经不得不和机甲建立交感了。
　　“交感。”宁贞也开口指挥道，“注意交感阈。”

　　在到第一军校上学之前，先灿燃一直都和第三星系的姑姑姑父一家住在一起。姑姑是当地中学的一名老师，姑父则是个公司中的职员。姑父对姑妈的称呼非常别致，跟着她的学生一起叫她“先老师”。
　　在姑妈成为先灿燃的“先老师”的时候，也就是他到姑妈工作的学校上中学的时候，姑姑先老师以四十五岁芳龄考取了地面驾驶执照。
　　从此，这一家就开始了永无宁日的家庭生活。
　　姑父自诩比姑妈早两年拿本，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每每在姑妈掌舵时在副驾驶上出言指点。
　　姑妈向左他让倒右，姑妈打灯他让并流——经常气得姑妈扔下方向盘就要扑过去掐死他。
　　先灿燃当时坐在后座上目睹一切，还在心里幽幽想，至于吗——

　　至于，非常至于。
　　他正想着，宁贞凉沁沁的声音又从旁边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直进？”
　　先灿燃：“……”

　　他已经进入了机甲的交感阈，视线与机甲交感，只能看见机甲前后左右的外部情况，看不见驾驶舱以内的景象，只能听见宁贞的声音：“向前，不用管他。”
　　“宁老师。”先灿燃忍不住开口说，“等我错了您再指点？”
　　“……”

　　宁贞这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早就不是他实操课上需要操心的学员，而跟他一样，已经是一名金玫瑰的军人了。
　　“……好。”他应道。

　　看见四周好像没有几台机甲，战况不算激烈，宁贞还是忍不住出口问了句无关的话：“不过你为什么要叫我老师？”
　　明明当初在学校里也没见他这么客气！

　　先灿燃正在视野中瞄准一台敌甲，听了他的话，勾起嘴角快意地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嗯……不告诉你。”

　　对方来犯得出其不意，第五星系驻军不少人手又在负责戒严，一时间几乎是左支右绌——
　　而这一切都在金玫瑰投入战局后彻底扭转。

　　如果不是知道这堆机甲都是临时从第五星系驻军的储备仓库里拉出来上阵的，这几乎像是完全不同维度的战力。
　　金玫瑰并没有任何事先部署，只有一个方略——强攻。
　　交错的火力仿佛结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网，先灿燃驾驶着机甲，既被这网保护，又构成这网的一部分。远东F的机甲几乎无法靠近，就能被张弛有度的重火力连连逼退。

　　先灿燃毕竟还是新手，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天纵英明，但仍然偶有缺漏之处。就像有人时刻关注着他一般，只要纰漏，立刻便有人默契十分地补上，保证着这网强而延绵。
　　一边驾驶自己的机甲对敌，一边还能分出心神留意四面八方的动向——这是何等的精神密度和操作强度！
　　先灿燃动作迅速地操纵着机甲，只觉得手下越来越顺畅娴熟——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血管中天生流淌着好战的因子。
　　在这样的场面下，他感觉自己血流得飞快，耳边仿佛能听见心脏鼓噪兴奋的跳动声。

　　蒲师定坐在自己的机甲上。
　　他是行动队的队长，所以并没有过多参与战斗，而是尽情伸展机甲的感探范围，再利用交感传到自己的脑海里，了解着战场的情况。
　　他匪夷所思地在心里想。
　　还以为做了多厉害的布置，这才跑来搞爆炸恐怖袭击。
　　就这？合着刚才只是给第五星系人民听了个热闹响啊？

　　他看着金玫瑰摧枯拉朽的战局，打开了机甲联通的实时对话系统。
　　“第四星系驻军友军能听见吗？”他清了清嗓子。
　　这对话系统用的并不是电磁波，所以不会有呲呲啦啦的电流声。机甲驾驶员之间交流的声音就像面对面说话一样清晰。

　　“在，请讲。”听声音就是刚才那位植物人军长。
　　蒲师定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哦，没什么大事各位友军，就是想说你们可以撤了——不要挡住我们金玫瑰摆姿势。”

　　“……”
　　对面沉默一会，单方面切断了对话。

作者有话说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