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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母亲的白茉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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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只肥胖的手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随后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脸上。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我想,那是从我可怜的鼻子里流出来的。
眼前这个身形圆滚满脸怒色的男人是我的继父
我却从未把他当过我的父亲去看/待。
或者,他也许也没把我和妈妈当成人,有血有肉,充满感情的活人。
回想起母亲来,就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的模样,衣着,相貌。
还有她陪我度过的每一个生日。
生日大多数都是充满温馨而温暖的吧。
气球,大蛋糕,礼物,数不清的伙伴和祝福。
那是什么感觉。
快乐,幸福,还是激动感激。
我不能理解。
八岁生日,几张情感淡漠症的病单,妈妈总是偷偷的藏起来,佯装着我很健康的样子。
我其实很明白,我有 病。
九岁,精神病院的白色墙壁上面泼着的黑色液体看起来很久前就凝固了,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微微的出现裂缝了,但也一点也不影响它恶/心人。床板的小桌板上放着小小的一块生日蛋糕,到底有多小呢,仔细想起来大概也只有手掌那么大吧,上面挤着白色的奶油,中间一颗小小的草莓躺在上面。
我并不喜欢蛋糕,那种甜到嗓子疼的感觉很奇怪。也不想理解母亲哼的旋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也并不想辜负妈妈的热情,一直都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我一直都在装,直到我以为我会装一辈子。
时间兜兜转转,就像是住在阁楼里的老人快速拨动了大吊钟一般,我的时间簿里又划走了两个岁月。
十一岁生日的前八天。
我们因为没有钱住院被赶了出来。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每周花费巨额的精神治疗费做兼职,身子都要累垮了却还是凑不够一个星期的住院费。
十一年过去,我从未看到她哭泣过,她是个顽强的女人,可那是我看到她第一次眼角湿润,觉得自己是多么可悲。
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为她擦干眼泪,还是抱住她。
我不理解,
因为我是一个患有情感淡漠症的孩子。
在重压之下,她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富人,
还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就经常听母亲讲述她和我生父的故事。
父亲是一个浪漫派画家,她们在海岛相爱,拥吻。
不久后母亲便有了我,
他却执意要环球旅行寻找属于自己的风格
母亲却要在家里安心养胎,他们就这么分开了。
彼此之间定下了一个浪漫的约定——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咱们就订婚”
可空谈的誓言,对一个中年女人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母亲为了生活下去,她抛弃了少女时代的青春和美好,嫁给了一个接受自己有一个孩子的有钱人。
在一个街角的小屋子里,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他的温柔,他的慈祥,他的耐心,
在层层包裹的外表下,
那都是他虚伪的面纱。
狂/暴,暴/食,妒/忌,虚/伪,
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在他们结婚后的一年左右。
母亲去世了,我不会记错。
那天我躲在衣柜里,那个男人每天晚上回来都会醉醺醺的。我曾以为酒精会麻醉人的理智,到以后却发现他好像并没有那玩意。
他首先会把家里搞得乱糟糟的,如果不幸被他盯上就是一顿暴/打。这些事情仆从们都像是习以为常一样。
唯独母亲,她天真的以为爱会感化他
一次次的原谅,忍让。换来的却只有他的暴/行
我每次上前阻止却也只是被/揍而已。
所以母亲每当他回来的时候都会把我藏起来小心翼翼的接待他。
却还是改变不了现实生活的压力。
她在我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自
/杀了。
她走的很安详,脸上还挂着继父的掌/痕。
丝毫没有挣 扎的痕迹,身着一身沙白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只茉莉花。
那是见证她与生父的爱情之花。
父亲曾给母亲写过这样一句诗:“Oh my beautiful lover, you will always be a white jasmine in my heart ”(哦我美丽的爱人你是我心头上的白茉莉)
也许有这样一个女人,她大半辈子都在忙碌中度过,真心爱过一个男人,一直在等他回来,却违心的嫁给了别人,可心却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也一直在等待,等牧师歌颂他们的爱情,等沙滩上的海鸥落在他们肩膀上欣赏独特的画作,等牧场里的小羊咩咩的赞赏他的竖笛声。
母亲带着这样的美好安眠了,带着她逝去的青春一起埋/葬。
我并不觉得感伤,只觉得母亲解脱了。
她躺在刻有十字架的棺/材里,那里面装满了白茉莉,手里抱着父亲给她写的所有信。
那是我偷偷放进去的。
葬/礼上,我看到了有很多故人。
我的精神主治医生,护士姐姐,院长大人,母亲的朋友,临床的妹妹……
他们都为母亲献上了一束白菊。
我什么都没说。
我站在演讲台旁默默的观察着继父假惺惺的流泪和那早就编好的台词。
台下议论声一片,有人说我薄情,有人说我是白眼狼,还有人为我辩解。
不管是什么,我只觉得哭是一件很累的事
演讲过后,人都散进了。
继父抓着我的脖领把我提起来警告我不要到外面乱说。
随后把我甩在草坪上大步离开了。
我趴在草坪上看着母亲的碑文。
莱丝
——我永远的母亲
等我从回忆中出来时,鼻子里流的血已经快差不多快干透了,我直视着这一张暴怒的脸
他在为我用酒瓶打了隔壁小孩的头而教训我
我理解了,但是我不想去思考。
这种欺/凌/弱小的快感我快上瘾了。
我用无所谓的语气道:“这不都是继父您教我的么”话毕,顺势挑了一下眉毛。
男人金牙都要咬碎了,他拽着我的头发一掌又要下来,邻居看事态不妙就打算打退堂鼓了。
他赶忙起身送客。
早就料到了他这种阿谀奉承的态度
我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流到嘴角的血/迹。
别墅区的层数都不高,预算好了高度。
纵身一跃跑到街道上。
母亲的故事结束了,
而我——云里鹤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