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09、第 109 章

　　街道上人声喧嚷，一架朱轮华盖车缓缓地穿过街道，侧面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少年骑在马上，隔窗和里面的人说着话。

　　“舅母，”王明旭眼看着前方：“前面就是了。”

　　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捏起车帘，谁知竟是一双妩媚风流的眼睛从缝隙里悄悄打量。那王明旭不料是她，有些客气的笑着颔首行礼。桃仙便也同他点了点头。

　　婉贞轻轻伸手一拍横在自己腿上的人，轻嗔一句：“快起来，坐没坐相的。”

　　桃仙笑嘻嘻的坐起身来，方才在洋行可是叫她过足了瘾。那洋人的衣服可真会想，把那腰束得那样紧，光在那假人身上就那么好看，不知道真个穿在身上是什么模样，一时竟有些急着回去试上一试了。

　　再次来在这洋饭馆，有了王明旭作陪，婉贞自然是放心的多了。

　　“这西餐咱们自然是吃不惯，可也有些好滋味。这几样炖菜，想来应该比较好接受。”王明旭替她们一一介绍，忍不住看看那边的舅舅的妾室，果然满面惊喜的在那儿挑来选去的是她。

　　方才在洋行就看出来了，今日出来玩的哪是舅母，分明是这个妾室。王明旭心里不觉有些奇怪，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便也不曾过问。

　　略用了几口，用茶漱过口后，婉贞捻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这一餐，自然不是为了吃饭才来的。

　　“那日，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吧？”婉贞温和的看向他。

　　“这……”王明旭看了看那边面上含笑咬着半颗圣女果的桃仙，有些犹疑。但转念一想，既然舅母并未避过她去，那自然是信得过的人了。坐直了身板，少年有些凝重的问道：“您可知道，外祖母吸食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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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知州府上，杨振辑面色不动，心底却是狂跳。

　　“你可听懂了？”那身宽体胖的知州大人坐在上头，轻轻用茶碗盖拨着浮茶，一双眼睛却细细看着眼前这个杨三。

　　杨振辑哪里有得选，事到如今，只能拱手应是。出来门外，便有人引着他直奔前厅去了。一进去，城中有数的几个大户都在，他侄子杨廷祁不知怎么有些沉下脸去，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见他来了这才起身迎他去坐下。
　　抬头一看，他才知道祁儿为何面上有些不好看，今日苏家来的不是苏二苏翰常，竟是那苏大老爷。如今两家不说势成水火，可少说几个月的节礼是没有往来了。

　　回首看向杨廷祁，杨振辑不由心中一叹，今日之事莫非是大嫂替他铺路。这可真是……

　　原来这叔侄二人一来到知州府衙上，问清了哪位是今日做主的，杨振辑就叫人引去了后院。一进门，正等着他的，不是那有过几面之缘的知州大人又是哪个？

　　一张口，知州就把他给惊住了：“今日，杨府可是要捐上二十万两？”

　　二十万？杨振辑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怎么可能呢？大嫂分明说的是最多一万两，还要看看李家同王家的风向，切莫不能做这出头鸟。可这知州这样问，哪给人留了说话的余地呢？

　　正当他惶惶不知所措时，那知州却笑了起来，直说了意思。

　　今日原说是施粥，可这些不敢上前线打仗的流民都值得他们好心给一口饭吃，难道前线保家卫国，替他们流血的军兵还不值得众人筹些钱粮犒劳么。

　　杨家虽是略胜过那李王苏三家一头去，可四家也算是平分秋色。若是杨家开了口，那另外几家，自然也不能差出太多去了。

　　“自然，像杨家这样的一心为国的忠良之家，本官同朝廷自然也会看在眼里。下月府上的大公子是要下场吧。”那知州笑的和蔼，杨振辑听的却手脚冰凉。

　　都是千年的妖精，谁不知道谁呢？原定不过是给州中的难民这一冬些施粥罢了。如今这知州要狮子大开口，若是真叫杨家架着，四大家在前，这一局怕不是就叫他圈出来百万余两。捐军粮？皇帝犒劳三军也没这样大的手笔啊。

　　“见我中州百姓这般上体天心，陛下自然欣喜。本官自然也会对杨家有所嘉奖啊。”知州大人抚着胡子道。

　　杨振辑也不是那等痴傻之人，这话听在他耳中知州的话说得直白的很：杨家带头抬架子，将其余的几家牵进来。杨家出的银子他回头私下补贴回来，再许祁儿一个官身。

　　如今坐在这厅上，周围的人有说有笑，浑然不知一把刀要在他们身上剌下一大块肉来。可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也不是他说不干就不干的，知州岂是他们得罪的起的？杨振辑第一次出门主事就是心慌如热锅上的蚂蚁，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同众人一起起身恭迎大人。

　　也罢，这事除了有些愧对良心之外，对杨家是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家中账上又有些紧，不如就顺水推舟吧。杨振辑想通了这一节，再站起来面上就好看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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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菜品全被撤下，换上了急。

　　这边王明旭却同婉贞桃仙三人越说越心惊。听他说清了那长寿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之后，婉贞面色发白，不由转过去看桃仙，发现她脸上也满是余悸。

　　“这，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么？”桃仙手在桌下忍不住悄悄牵住太太的手，入手果然一片冰凉。她心中也是一片惶恐：“吸了就叫人离不了的烟？那不是神仙膏么？”

　　她只当那药是一旦用上便不能中断，若是断了药，就会变成那等食人血肉的恶鬼。

　　王明旭皱眉连连摇头，“那什么神仙膏岂不是比鸦片更离谱。吸食药物就能叫人增福增寿成仙？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婉贞听得身上一阵阵冷，这什么劳什子长寿膏，竟然是这样的虎狼之药。那杨振轼他，他可知道其中因由？性情大变，可也是因这鸦片之故？

　　“那，那可有解药？”婉贞深吸一口气，饱含希冀的看向王明旭。事已至此，还是先去寻解救之道才是。

　　可少年却躲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去微不可见的摇了摇。王明旭也不想，竟然这样东西竟传到了中州方城中来，竟然自己的大舅舅同外祖母都染上了这烟瘾，还当是神仙药……

　　“关于这鸦片，侄儿也只是早先被人警告千千万万碰不得，却不知其细情……这样，”王明旭提议道：“这东西是从洋人那儿流入的。想来洋人或许有解法，舅母您不是原本就想去那洋教堂看看么？我们去问问那洋神父。”

　　如今别无他法，婉贞深吸了一口气，向他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向黄狗巷子那边的洋教堂去。桃仙见状不由抱住太太安慰道：“您怎么心急起来了。就是真离不了了，一个月千余两杨家不还是出得起的？”

　　婉贞看着她一脸的不在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他若是自寻死路，那便由着他去。可，一是如今他也是受人骗了去，那李金钏自身也未必知道这是个害人的东西。再一个是，老太太那里……唉。”

　　到了那洋教堂，婉贞才知道为何下人们说是个怪模怪样的石头房子。眼前一幢宏伟肃穆的……房子，不说没有四角翘起飞檐，也没片瓦在上头。那顶儿竟是个尖的直刺向苍穹，却也不是塔，四四方的轻灵垂线直直向上，外墙上数不清的玲珑繁复雕刻。

　　进到里面来，更发觉出不同来。这里头竟是空空荡荡的整个一间，人说起话来也有回声飘扬，两侧摆满了一排排长椅，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洋教堂的窗子竟是用彩色的琉璃造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各色琉璃拼成精致画像，如同二十四孝图一般，似乎是这洋教的什么典故。午后的日光穿透这彩窗照进空荡的教堂，五彩斑斓恍若此间并非凡尘。

　　她们这样一行人进来，竟也没个人上前来问上一句，每个人都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各司其职，似乎只要她们不去问，就没人来管，任凭她们进来观看。

　　这教堂的模样，王明旭自然是见惯了。因此便直接上前去寻了个人问，这里的神父可在。

　　“洋人信奉的，是天主。信奉和平友善互助，就是对毫不认识的人也会施以援手。”王明旭低声解释道。

　　“可我若不信他这教，他还肯帮么？”桃仙自然不信，世上哪儿有这样的人呢。

　　“当然，只要遇到了困难，以主之名，我们绝不会将遇到苦难的人拒之门外。”一个腔调奇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桃仙没想叫人当场逮住，见太太有些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不由悄悄咬了下舌尖，打量起来人来。

　　这一看可不要紧，来的竟真是个棕发的洋人。那洋人身量极高，竟比王明旭还高出两头去。一头长发卷卷曲曲的披在肩上，眉如山峰鼻若鹰勾，一双深陷的眼睛竟是个绿色的。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恶鬼。纵是看过些洋人画像，婉贞也不由有些惊骇。

　　可这时，身边王明旭却语带惊喜的叫了声：“萨尔瓦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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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三：呜呜呜呜呜我不该应了这趟差事，老大你快自己来！！！
人家既然把这事儿说给你听，就绝对有把握你说不出去。换句话说，这知州是拉杨家来一起做缺德赚钱事儿来了。可是你要是敬酒不吃，那就自然是吃罚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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