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心归楚》无朝

20、第 20 章

　　南方的梅雨时节总是格外漫长，阴沉沉的天空下，红的绿的黄的灯光交替亮起，车辆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交警站在路口维持着秩序，那长长的车队仿佛被串在了一起，缓慢地移动着。路上的行人撑着伞也避免不了大雨淋湿肩头，深深浅浅的脚步踩着路面的积水，溅起一片泥泞。
　　中考就在这样的一天中平静地结束了。
　　楚竹和顾燃的考场在上下层，老师收完卷后，两人都没着急走，等着其他考生差不多都离开了，再慢悠悠晃到楼梯口。顾燃到的时候，楚竹刚好从楼上下来，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眼里亮晶晶的，像多面体那样闪闪闪……
　　顾燃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拽书包带，另一只手习惯性搭在楚竹肩上，尽管已经有些不太顺手。
　　顾燃：“小楚同学，考得怎样？”
　　楚竹：“你还不如问问我想去哪儿吃饭。”
　　顾燃：“……”
　　行吧。
　　顾燃：“那你想去哪儿吃饭呢？”
　　楚竹：“随便。”
　　顾燃：“……”
　　故意的。这人绝对故意的。
　　顾燃默默收回搭在楚竹肩膀上的手，说：“你成功击退了我。”
　　楚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很荣幸。”
　　“幼稚。”顾燃把这个楚竹经常拿来说他的词儿还给了他，然后说，“我们去吃牛肉面吧，学校门口那家。”
　　“嗯。”楚竹点点头。在吃的方面，他向来不挑。
　　“吃完回家？”
　　“否则呢？”
　　顾燃思索两秒，无果。
　　“也算是小解放啊，我们也太无聊了。”
　　楚竹也思索两秒，赞同。
　　“确实。”
　　到楼下时，外面还在下着雨。楚竹不喜欢带伞，即使早上出门时预料到会下雨，但还是不想带。
　　顾燃叹气，撑开他前段时间新买的大黑伞，霸气说：“到燃哥的伞里来！”
　　“脑残。”楚竹嘴上骂道，身体却很诚实挪到了伞下。
　　两人朝门口慢慢走去。风很大，吹着雨点直往人身上打，顾燃默默把伞偏到楚竹那边。走了一会儿，顾燃还是忍不住吐槽：“就你这口是心非的性格，跟小女生似的。”
　　“你才口是心非。”
　　顾燃立马回：“你看，你现在就在口是心非。”
　　“……说绕口令呢？”
　　雨幕中，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过去的已成为过去，前路未知，但幸运的是……
　　少年无畏。
　　漫长的暑假刚开始，顾燃就缠着方慧给自己买了手机，方女士为了嘉奖这一年顾燃的优秀表现，大手一挥，买！
　　买完后，此人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伟大精神，硬缠着楚竹也赶紧去买了一个。之后两人没花几天就摸熟了新买的手机，各种应用玩得溜溜的。最初的新鲜劲过去，手机对他们来说，就成了单纯的通讯工具和资料获取工具。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唯一出现的一朵水花，便是查分。
　　其实顾燃和楚竹都对查分这事儿挺平静，毕竟心里有数，怎么考都差不到哪儿去。
　　查分那天上午，顾燃叼着棒棒糖坐在楚竹房间的窗台上看漫画，楚竹靠在床头看书。两人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嗡嗡嗡”地不断在振动。
　　“小楚，要不去我家查个分？”顾燃看向楚竹问。
　　楚竹把书一合：“走吧。”
　　查完结果后，两人一一回老师同学的消息。报告完自己的分数，也不参与什么讨论，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我感觉我激动的心情在我考上A班的时候，已经耗完了。”顾燃一边回着正在手机聊天框里咆哮的赵维轩的消息一边说。
　　“也是，那天方圆十里的猫猫狗狗都知道了呢。”楚竹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后，摁熄了屏幕。
　　“不是，”顾燃哭笑不得，“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是啊。”楚竹坦然应道。
　　顾燃一记眼刀飞过去。
　　“我跟你说，赵维轩这孙子和胡茜茜考得都挺好，更巧的是，他俩同分。现在可把他激动坏了，就等着开学后和胡茜茜双宿双飞。”
　　“啊？胡茜茜不是，”楚竹有点疑惑，“喜欢你么？”
　　顾燃：“这都八百年前的事儿了，你的信息能不能更新一下，啊？”
　　楚竹：“关我屁事。”
　　顾燃：“……”
　　楚竹的小姨听说了好消息，在暑假结束前，特意挤出时间回来了一趟。楚竹母亲还在的时候，和妹妹的关系非常好，所以对于小姨来说，不管怎样，楚竹在她心里就是半个亲儿子。平时离得远，想要关心也不方便。但这回，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的。
　　歇了一天后，小姨就兴致勃勃地带着楚竹逛了一天街，买了各种需要的未来需要的可能需要的东西。回家的出租车上，楚竹脚边堆满了大包小包，都是小姨给他买的东西，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知所措，小姨原本想摸摸他的头，但楚竹现在已经是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小伙子了，想了想，还是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楚，没关系的啊，小姨听说你那么优秀，心里高兴，这些算是给你的奖励。”
　　楚竹笑了笑。
　　小姨打量着他，感慨道：“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你现在成长得这么好，估计正在偷摸着笑呢。”
　　“会吗？”楚竹问。
　　“当然。除了你爸，我可是最了解你妈妈的人。”小姨露出骄傲的神色。
　　“那就好。”
　　“不过……”小姨欲言又止。
　　“嗯？”楚竹投去疑惑的目光。
　　“小楚，虽说人活在这世上，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也不能太孤僻，适当地和别人交流交流，多结交几个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你说呢？”
　　楚竹愣了愣，随即说：“有的。”
　　“什么？”
　　“朋友。”
　　这回换小姨不解了。不过，她注意到楚竹看向车窗外的时候，嘴角似乎挂着笑。
　　想了想，心下了然。
　　大概是隔壁那个叫顾燃的男孩子吧。
　　那个男生看起来倒是很活泼，人也很有趣。原本以为小楚不太理人家，现在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
　　小孩子的心思她捉摸不透，于是也就随他去了，小楚是个有主意的人，自己点拨两句便可。
　　“对了，听外婆说，你想在市一中附近租房住吗？”小姨问。
　　楚竹转头：“嗯，我是这么打算的。”
　　“小姨有个朋友在那边，你愿意的话，小姨帮你问问？”
　　“好的，不过小姨，得先说好，租房的钱我来付。我爸妈，给我留的钱，就是给我这些年读书的。”楚竹顿了顿，“我觉得，他们会希望能以某种方式参与进我的生活。”
　　小姨一时说不出话了，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说：“好，那小姨帮你问问。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
　　楚竹想了想，答：“两居室，小点儿没关系，干净整洁就好。”
　　“两居室？”
　　“嗯。”楚竹点了点头，“顾燃和我一起住。”
　　“啊……小姨倒是没想到你和顾燃的关系这么好。”
　　“还行。”楚竹说。
　　小姨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趁这几天我在这儿，帮你搞定。”
　　楚竹也比了个“OK”的手势：“谢谢小姨。”
　　按照市一中的惯例，ABCD班开学比别人早半个月。现在离开学也没几天了，但小姨的办事效率果然不是盖的。和楚竹说后的第三天，她就带着他和顾燃去看挑好的房子了。
　　市一中有两个大门，一南一北，故直接命名为南门和北门。北门外各类商店居多，南门外很多吃饭的小店驻扎于此。南门往右不远，便是居民区，很多陪读的家长或者租房的学生基本集中在这一片。
　　小姨给他们挑的房子也在这里。
　　拐进一条小巷，再往前走段距离，便到了楼下。这些楼房，只从外面看一眼，就知道历史绝对够悠久。沿着窄窄的楼道爬到三楼，转角有两间房，贴着福字的门相对着。小姨掏出钥匙开了近的那间，他们跟在后面进了门。
　　客厅不大，有张折叠桌，此时被折好靠在墙边。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黑色的沙发，一个小橱柜，橱柜上摆了一台电视。厨房和卫生间连在一起，推门隔开了两个空间。最后是两间卧室，卧室占了这套租房的一半空间，甚合楚竹和顾燃的心意。
　　“这边东西不多，到时候你们想买什么自己添置就好。”小姨说。
　　“我特别特别特别满意这房子，”顾燃笑得很开心，“原本我看外面那破旧的样子，还以为连学校宿舍都比不上，还是小姨厉害。”
　　“比不上你就去住宿舍呗。”楚竹凉凉来了一句。
　　“不不不，”顾燃淡定摇头，“这里有大神护体，安全放心。”
　　楚竹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小楚呢，”小姨问，“觉得怎样？”
　　“很好，谢谢小姨”楚竹说。
　　“小姨你看这人，多说两个字跟要他命似的。”顾燃指了指楚竹，吐槽说。
　　“你还说我？”楚竹微微挑眉看他，“你向小姨道谢了么？”
　　顾燃立马郑重地对小姨说：“万分感谢小姨。”接着又转向楚竹，“好了，现在你夸夸这房子吧。”
　　楚竹：“都被你夸完了，我没词儿了。”
　　顾燃：“我不信。”
　　楚竹：“不信就不信。”
　　顾燃：“……”
　　小姨看他俩这你来我往的，赶紧制止道：“请问两位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和他一样，你问他。”异口同声。
　　小姨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忍不住笑了。
　　两位小朋友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以后住一起了得互相照顾，天天一言不合就吵怎么行？”
　　“不吵不吵。”顾燃挥了挥手，胸有成竹道，“我会照顾他的。”
　　小姨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楚竹，问：“小楚呢？”
　　楚竹对这颇像幼儿园老师劝架的场面感到深深的诡异。
　　“……不吵，相亲相爱。”
　　“这就对了。”小姨说着往客厅走，最后给他们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啊，就是还年轻，三言两语就能冲起来，以后在这边，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
　　顾燃偷偷凑到楚竹耳边，问：“房租……”
　　楚竹小声答：“我给付了。”
　　顾燃愣了：“说好一起付的，这要让方女士知道了，我的狗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没事的，”楚竹随意说，“以前的饭钱全是阿姨给我付的，现在就当是我感谢她的。”
　　“这……”顾燃还是挺为难。
　　“到时候我去和阿姨说，行了吧？”
　　“行！”顾燃一口答应，接着气势瞬间弱下来，咕哝道，“完蛋了，我这寄人篱下的，你哪天要是一个不高兴把我轰出去露宿街头可咋办……”
　　楚竹眯了眯眼睛，一脸和善地说：“所以你才要照顾好我啊……”
　　“……我是你的长工吗？”
　　“你说呢？”楚竹反问。
　　“……”
　　“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走吧！”小姨在外面喊道。
　　“好！”楚竹看了一眼独自萧瑟的顾燃，心情甚好地出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