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凰殿》X风起七

3、皇室私生女

　　这几日下了雨，裴景湛的衣物都浸过水，穿在身上哪哪都不自在。

　　整整走了一个月，绕了整个西临国一大圈，路上还干掉了几个追过来灭口的杀手，裴景湛早已疲惫不堪。

　　总算是到了。

　　这是一个远离市集的小村庄，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这个种有一棵开的正好，木兰花给整个院子铺满了雪的小院子。

　　只听庞勇轻轻唤了一声院内正在除草的妇人，

　　“阮夫人。”

　　阮冬苓闻声转头，看到眼前多年未见的故人，和旁边陌生裴景湛，愣了一愣，并未应声，手里除草的力度更大了些。

　　尴尬的气氛在空中弥漫

　　这女人是谁？父皇为什么交代一定要到她这里来。

　　被窗外陌生男子的声音惊扰，阮林挽来到了院里，

　　“这位大叔我从未见过，他怎知娘亲的名字？”阮林挽在心里嘟囔着。

　　“阮夫人，二皇子通敌叛国，承安已被乱臣贼子霸占。我奉陛下的命令送七皇子前来避世。”

　　庞勇说完便对着阮冬苓单膝跪下，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在裴景湛和阮林挽诧异的目光中，阮冬苓停下了手里的活，直起腰，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的看着裴景湛，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让外宫里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的裴景湛依然有些发冷。

　　“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那有些事是时候说清楚了。”

　　阮冬苓将手里的镰刀扔在一旁，径直的走进了屋里。

　　......

　　阮冬苓在屋里生了些柴火，让裴景湛，庞勇把衣服烤烤，阮林挽则端来了一些她亲手煮的姜汤。

　　他长得真好看，是她在这里没有见过的好看。浓密修长的睫毛，棱角分明的脸，最让她移不开眼的还是那双有些漆黑到看不见底的眼。

　　“十六年前，裴泰还不是皇帝，还是个闲散王爷。当时，苏河城发了大水，他奉命前来救灾，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碰见了他。”

　　阮冬苓咽下一口姜汤，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事，平静的脸上出现的愁容很快便消失了。她望向窗外，一朵木兰正从树上摔下，路过窗口，倒向地面。

　　“我跟他很快就相爱了，我们一起度过了半年。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了。灾情得到解决，他也该回承安，临走前他告诉我，等他稳定好对他不利的朝政，他便来接我。”

　　阮林挽听母亲讲着自己的曾经的故事，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十五年来，在她的生命里，父亲这个角色一直是缺席的。她也曾问过母亲，她的父亲是谁，母亲却只告诉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这个人厉害到，竟然是当朝的皇帝。

　　“他走后的，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就这么等着，等着他来接我。我等了半年，身子已经藏不住了，他还是没有来。城里的流言四起，我父亲是城里有名的教书先生，我却还未出阁就大着个肚子。我让他蒙羞，也让我们整个家族蒙羞。我为了不连累他们，和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独自一个人，怀着身孕，来到了这里，也就在这里，生下了你。”

　　阮林挽听到这里，以为这是个痴情女被负心汉抛弃的故事，只不过主角是自己的父亲母亲。

　　她不敢想象母亲看着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那个人音讯全无时母亲的恐惧，更不敢想象街坊邻里的恶毒的像刀子一般扎入母亲的心头的话语有多难听。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大着肚子在这里生存了下去，还生下了自己，将自己抚养成人。

　　“阮夫人，你误会了。陛下当时刚刚回宫，便被御亲王告了一状，说陛下玩忽职守，救灾不力。三个月可完成的任务，半年后才启程回宫。陛下一回宫便被关了起来，罚禁足思过，整整过了半年，陛下才被放出来。陛下一出来便派我去苏河城接您，可我路上被御亲王的探子耽搁了些，等我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里了。陛下登基后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两年后终于有了线索，陛下赶紧派我前来，可您闭门不见，于是这些年陛下都只有派人悄悄地给你送些布匹，吃食，银子，照顾你们娘俩的生活。”

　　阮林挽有些哽咽，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年来每次她拿门口的布匹去村口王裁缝家换钱，王裁缝总是爽快给价的原因，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从不跟她提起那个人。

　　母亲一身骄傲，已经在那半年里被击碎了，任他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回来了。

　　“那我，应该唤你姐姐？”

　　裴景湛看着面前的陷入了悲情的沉默的少女，这些年来宫里的尔虞我诈让他明白这个时候应该主动示好。

　　“我不是你姐姐，我攀不上你这个弟弟。”

　　母亲都未开口，她岂有认亲的道理。

　　“阮夫人，这是一些白银，和珠宝首饰，陛下希望能让七皇子在您这里躲一躲，希望您能接受他。”

　　都是好货色，这一大包珠宝首饰，光最上面那串红玛瑙珊瑚缀子，便价值不菲。

　　阮冬苓看着眼前的“天价”，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只会想着在金钱方面给自己补偿，罢了。

　　“东西你拿走吧，人我留下了。”

　　“阮夫人，我叫裴景湛。这些东西你一定要收下，父皇本来就已经够对不起你和姐姐了，现在还要将我这个累赘送来给您增加负担，您若不收，我实在无地自容。这些就当我的开支了，还请您一定要收下。”

　　他长得只有三分像你，可这说话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你。

　　阮冬苓一时间有些晃神。

　　庞勇向阮冬苓再行了一个大礼，便启程准备回承安了。陛下交代的任务完成了，陛下还需要他。

　　“从今天起，我多了个姐姐了。”

　　......

　　村里的夜晚没什么人点灯，也没有侍卫提着灯笼四处巡视，这里的天好像黑的特别早。

　　“这里不比你的皇宫，只有这些棉被，垫絮，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阮林挽将棉被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家里只有两间房，他住哪间都不现实，只能在堂屋将就将就了。

　　“啊凄！”一阵冷风刮过来，阮林挽在梦中被冻醒，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越来越冷了。

　　阮林挽下床走向窗边，今天怎么都没有月亮呢。

　　将窗户关好，躺回床上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披上小褂，想去看看母亲。

　　她果然还没睡，故人的打扰她应该很难一下缓过神来吧。

　　也不知道那个小崽子冻死没有！

　　阮林挽绕了一圈走到了堂屋，真冷啊。只看到那个小崽子缩成了一团，却还是在不停的颤抖。

　　“行了行了，别在这睡了，你去我房里打地铺。我生个炉子，别回头庞将军再跟那个人说我们母女虐待你，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阮林挽嘴上不饶人，心里却还是怕他冻坏身子，他要这样睡下去，感染风寒也是迟早的事。

　　裴景湛从被子里探出头，此时月亮穿过云层透了出来。洁白的月光像一层纱般批在阮林挽身上，在裴景湛的眼中，此时的她就像广寒宫里下凡来的仙子。

　　“你到底去不去？”

　　阮林挽将愣神的裴景湛拉了回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里，裴景湛赶紧抱起被子跟了上去。

　　她的房间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和她身上的味道是同一种，房间不大，仅有一张床和一个镜台，一个衣柜，但她打理的井然有序，看起来淡雅素净。

　　裴景湛睡不着，睁着眼看着屋顶。他有些头痛，这些问题困扰他太久了。

　　皇后当年是如何对母妃下的杀手？

　　裴景昭现在是众皇子中最受父皇赏识的皇子，为什么选择剑走偏峰勾结西疆的人谋反？

　　父皇让庞勇将自己送出宫又是为何？

　　想着想着裴景湛头有点痛了，床上的少女一直未眠，他都知道。二人都在装睡，都在试探。

　　她与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还有个名存实亡的姐弟关系，可她竟然会关心自己的冷暖，而且是在自己的父亲抛弃了她的母亲的情况下。

　　裴景湛忍不住翻身看向床上的她，她很瘦，盖着被子更是明显，小小的一只缩在床上。

　　“你盯着我看什么？”

　　阮林挽突然的睁眼吓了裴景昭一跳，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说话都有些结巴

　　“看...看你好看...”

　　阮林挽自然是不信他的这番鬼话，不过她也懒得去计较个所以然。

　　“我让你进来是让你好好睡觉的，你若不想睡，你可以去院子里坐着把草拔了。”

　　裴景湛在宫里虽说不受待见，但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平民女子用这种语气威胁，裴景湛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竟立马如她所言也不胡思乱想了，闭上眼开始尝试睡觉。

　　阮林挽看着裴景湛闭上眼规规矩矩的躺好了，也满意的闭上了眼。

　　我还治不了你个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