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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你为何不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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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一手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口,从眼前所见情景很快反应过来,眉宇皱起肃着脸就抬脚进入房内。
“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柏白抬头看着那背着光渐渐走近的老者,其面上所表现出的怒意刺激着他此刻本就敏感至极的神经,多年来早就根深于记忆习惯中的惧意涌上来,手脚慌乱快速地从沈清轩身上爬起来,后退着找到一处柜角掩住身子就蹲下抱头躲起来。
见此,长老快步上前将手中药碗放在一边桌上,扶起地上面色惨白的沈清轩后,看向前面瑟缩在角落处的柏白,问:“怎么回事?”
“柏白好似不认得我了”,沈清轩站稳身体,将一边手臂从长老的搀扶下抽出来,“我且先将他劝出来。”
长老本想扶着人一同上前,沈清轩再言道:“还是让我过去吧,他现在谁也不认得,都上前去怕是会让他更抗拒。”
长老视线在沈清轩和前面柏白所在处来回转了两次,终还是松开手:“也罢,让柏白静下来后,你好过来把我给你带来的药服下。”
沈清轩点了点头,随后面向柏白所在的角落处慢慢走去。
柏白敏锐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陌生人陌生地方,却是熟悉至刻入记忆的无法忽略的一丝一毫的怒意。
方才,自己带着那好看之人摔在地上还吐了血,现在……是要过来准备收拾他,打他吗?
沈清轩走到柏白所在角落处,面对柏白半蹲而下,再慢慢靠近:“柏白,是我。”
声音轻缓,尽可能地压下嗓子里的沙哑。
“你刚醒来应该饿了吧,过来,我们一起去用膳。”
柏白稍稍抬头去看,发现果然是那个被自己撞伤吐了血的人,见着这人正朝自己伸出一只手,心底惊恐骤起身子绷紧,即便知道身后抵着墙已无退路,却还固执着往后缩。
砰!
随着一声闷响,柏白忽觉后脑勺被撞得嘶疼,眼眶被迫立即湿润之时,发觉他已经被面前人一把握住一手手腕拉入了这人怀中紧紧抱着,一手揽着他的背,一手则是向上附在自己后脑勺处,轻揉着才被撞出来的大包。
微凉触感竟是神奇般的让柏白后脑勺处的疼痛缓和下些许,柏白双手紧紧抓着这人胸前的衣襟,上齿咬住下唇,听着这人胸膛里传入耳边的有序心跳声,闭上眼将浸出眼眶里的水光肆意擦在这衣襟上。
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沈清轩抱着在他衣襟处乱拱的柏白,终是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一旁正将从柜子上落下险些砸在柏白身上的陶瓷花瓶放下的长老。
方才,柏白靠在柜角身体碰歪了柜身致使柜子上放置的花瓶歪斜掉落,幸而沈清轩第一时间拉着人躲开,长老亦是从未将注意力从他们两人这边移开,自是立即发觉情况一步瞬移上前去接住那花瓶。
到底还是小小的虚惊一场。
长老见情况暂且稳定些,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上前弯腰要将沈清轩扶起。
怀中还留有未完全稳定的人,沈清轩面对长来的帮忙只摇了摇头,言道:“还请长老帮我去吩咐准备一下膳食,这里交给我们便好。”
“你的身体……”长老有些犹豫,还是点下了头,“也罢,你且注意些。”话落,长老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柏白额头抵着沈清轩的肩膀,沾在眼睫上的水光已经全部擦在沈清轩肩处的衣服上,微渺水渍早就掩藏在布料之中不见踪影。
后脑勺处的痛还在,柏白眨了两下眼睛才完全回过神来,他现在被人抱着,被这个人抱着。
才醒来时对这人的排斥和抗拒感使得柏白矛盾不已,现在所见所感的关心并不像假的。抬起头,柏白松开眼前人站起身退后两步,抿唇侧头让没有光泽的双眼看向别处。
空的,心里是空的。柏白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紧,随之也很快自然松开,算了,不想了。
沈清轩在短时间内三番两次牵动了伤处,现下身上被卸下了大半力气,抬眼看着面前的柏白,最终还是勉力站起身向他靠近,然而才上前走出一步柏白立即转回头后退了一步,面上是还未放下的陌生防备。
沈清轩眼角余光瞧着窗外,烈阳当空午时过半。
“你才醒来该是饿了吧,过来,穿戴好我带你去用膳。”
柏白是普通凡人之躯,还较之常人弱虚些许,饿不得。且柏白在来到溟皓阁之前都是过着流浪乞丐的生活,对食物有着深入记忆的珍惜和执着。
是以沈清轩应着时间,尽可能地用午膳来动摇柏白放松些对外的防备。
果然,柏白好几次听到吃东西,也感到自己确实有了明显的饿感,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紧接着咽下了一口口水。
“过来,我带你去可好?”
说着,沈清轩再次上前靠近,见柏白并没有做出其他拒绝动作安静的站在原地,沈清轩伸手试着去牵柏白的手,柏白一惊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但手已经被眼前人完全握住,柏白挣了挣,到底还是没有再动作,任由沈清轩拉着他走回床边坐下,穿衣束发。
很快,两人简单穿戴整齐后一齐到隔间已经摆上丰盛饭菜的方桌边坐下。
长老给沈清轩留下一个装着丹药的小瓷瓶后,便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沈清轩将小瓷瓶收好,抬眸就见柏白正盯着自己看,沈清轩了然浅笑,抬手盛了一碗饭递给拘谨的柏白。
柏白本是等着沈清轩这房屋主人开口说可以开始吃饭后自己动手,此刻一碗盛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米饭被递送到面前,受宠若惊,赶忙抬手接过。
是真的饿了,柏白端着碗,拿起筷子就低头往嘴里塞下两大口米饭。
见柏白吃得这般急,沈清轩倒了一杯水放在柏白那边:“慢些,小心噎着。”接着,沈清轩拿过另一双筷子夹起几片菜放到柏白碗中,“吃些菜。”
碗里突然多了些带着油光的菜,柏白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沈清轩,他为什么不吃?
轻易会意柏白的眼神,沈清轩又夹了一些菜放入柏白碗中:“我不用,你吃吧。”
“……”柏白看着一脸淡然如常的沈清轩,半张着嘴愣是谢字说不出口,收回眼神拿着筷子扒着饭菜塞入口中,咀嚼几下再一齐吞咽。
味道很好,柏白胃口放开,一碗饭很快就少了一半。
沈清轩见柏白嘴角沾上了油光和米粒,不住伸手指尖擦去柏白嘴角处的两颗饭粒:“看你这样,想来是这饭菜合了胃口。”
柏白被沈清轩突然的举动激得身体抖了一抖,不禁往一旁稍稍挪过躲开那微凉的指尖,听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沈清轩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一顿,瞧见柏白碗中菜已空,收回手转而接着替柏白夹菜,好在柏白并未如刚醒来时那般抗拒,对他接下来的夹菜举动都一一接受了,以及对于自己的靠近也不至于立即躲远满眼防备。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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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后,一桌残羹剩饭已经被收拾干净,午后柏白生了困意,沈清轩领着他回到屋中,再三言说他无恶意后,柏白才肯松懈精神宽衣躺在床上合眼睡下。
沈清轩坐在床边,听着柏白渐趋平缓的呼吸声,低喃道:“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自柏白醒来后,就没有听见柏白开口说出一句话,哪怕是面对他这个陌生人,以及后来他的各种问话,柏白都没有问和回答一个字。
希望只是他过于敏感在意,沈清轩起身走到隔间一张矮榻上盘腿而坐,拿出不久前长老给的小瓷瓶倒出一颗丹药含入口中,随后就开始闭目调理身上伤处。
仅隔了一墙的床榻上,在屋中声响完全安静下来后,床上人睁开了眼睛。
柏白木木看着床帐,无光泽空洞的双瞳里,有些迷茫,他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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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罪阁,一间牢房内。
宋眳靠坐在墙边,借着头顶之上的小洞投下来的光看着手中的残败桃枝。
桃枝中,当年宋眳用尽各种办法才抱住的桃灵碎片被朽阡楼楼主抽走,如今他手中的已经是再普通不过的桃树枝丫。
尽管如此,这桃枝仍是他妻子本体的一部分,让他如何动手。
楼主以桃灵为有力筹码,根本就不会担心他不会乖乖办事,而且……楼主最后给出的所谓报酬,对宋眳而言诱惑非常,甚至是让他其实对于楼主的要求根本没有多少犹豫,且还一定要成功。
那楼主能给他的时间虽不是太紧却也不宽松,宋眳握着桃枝的手紧了又紧,手指上的血迹染在桃枝上。
楼主所留密言中,足以让他逃离断罪阁的力量就融在桃枝中,而目前情况让他获得力量的最直接快捷办法,则是将这桃枝一点一点咀嚼吞入腹中,随后再将那力量从桃枝中抽离出来融入灵脉之中。
宋眳仰头看向头顶的洞,自那楼主见过他再离开之后,时间已过一个昼夜替换的时间。
低回头,在这些时间里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和暗示,宋眳终是抬手,从桃枝下扳下一处小分支放入口中。
口中血腥味未除,桃枝的干涩中混着苦味,宋眳嚼了几下就直接咽下。
心里的那一关还卡着,吃下这桃枝,就像是……在将他妻子的尸体一点点弄成碎块放入口中。
不行,已经做到如今这一步了,不论如何,他也必须继续下去!
宋眳紧闭上眼睛,再度从桃枝上扳断一段放放入口中,用力嚼碎便匆匆咽下,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手中的桃枝全部吞下后,宋眳喉咙被桃枝碎片割得疼痛非常,忽觉脸上一阵痒意,抬手去擦时才发现他已经眼泪纵横。
牢房外传来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宋眳当即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扯乱额前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面容。
经过宋眳牢房的弟子往里看了一眼,确认并无明显异常后就走开了。
听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宋眳背对牢房门躺下,闭上眼就开始融合被吞入腹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