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攻）道侣契约》薆塔轩轩

56、解蛊方法

　　客栈大厅，除了在柜台处值夜的两个店伙计之外，就只剩下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大厅一角的四方桌边对坐着。

　　两人任何一方都还未主动开口一句，自于四方桌前坐下后长老都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情绪，反而闲情地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还有些温度，盛着茶水的杯沿不一会便有了些许小水珠。

　　莫离也没有表现得拘谨，神色轻松悠闲，再次拿起面前的竹筷慢悠悠地夹起菜盘里的一片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嘴里，眯着眼睛悠哉悠哉细嚼，好半会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才主动开了口。

　　“老爷爷，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长老闻言眉头稍稍一皱，使得眼角的苍老皱纹显得更加明显深壑，随后也很快再放松下神情：“你年岁比我这个老头子长了差不多半百岁，一见面就这么称呼？”

　　闻言，莫离一下收起了脸上还残余的虚假笑意，双手撑着身侧的长凳将身体稍稍后仰，颔首直视眼前的人：“那你想我怎么称呼你？本名？季渐钥。”

　　被刻意压置遗忘了几百年的名字倏然被人唤出声传入耳朵，长老眼睛几瞬睁大，握着杯身的手紧了一紧，随后眉宇很快放松下来，淡定地抬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现在，也就只有你能这么叫我了。”

　　话落，长老在心底几次琢磨这个骤然被提起的名字，将手中水杯放下：“让他出来吧，现在也没必要躲着了。”

　　“也对”，莫离一手手肘撑在桌上，下巴枕在手掌处，“出来吧。”声落，周文承的身影再现站在莫离身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说着长老从袖中拿出一物，伸手上前放在方桌中央，灵幽花即便是被摘离土壤好几天且几经不同人手里，仍是红艳如血未曾消凋暗淡半分，“只冥河境内生长的灵幽花，为何也四散于外界？”

　　莫离还以为季渐钥会与他绕弯子聊上一会，没想到对方倒是直接将关键问题抛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就是出来调查灵幽花失窃的事情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有效的回答，长老眉宇再次皱起：“真的？”威压渐起，针锋相对。

　　莫离稍稍侧身眼神示意周文承镇静勿躁，坐正回身：“百年难得见一面就要与我正面冲突？”

　　长老一下冷静下来，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威压也收了回去。

　　面对莫离，作为几百年都未有交集的“老朋友”，如今再一次见面且都还能将对方认出来，惊愧交加的复杂情绪之下他不该这般主动强势步步紧逼。

　　可他在沈清轩与柏白分别中咒中蛊之后，一直延迟到前不久才探得此蛊此咒都来自冥河朽阡楼的皮毛消息，再加上一路上陆续发现的灵幽花，让长老不得不首先对冥河当今管理者莫离产生浓深的怀疑。

　　再者，百年难出一次冥河境域的莫离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这就更令人很难不将各种时间线索联系在一起。

　　莫离伸手拿过桌上的几朵花，靠近鼻尖轻轻嗅了嗅：“我不是说了吗，灵幽花失窃，所以我才出来回收，信不信可由你。”虽然也有其他目的，但这句话不假。

　　到底阁中众多失踪弟子皆已全部寻到并安全赶回溟皓阁，长老暂且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提及另一个重要的事。经过不久前所见到的场景，柏白与清轩都还未知晓莫离的身份，且还碰面交流不短时间了。

　　“你刻意掩盖身份接近柏白，以你的能力想来也应该知道了他体内有蛊虫活动的吧。还有，清轩身上的诅咒。”

　　直接了当，说出的话仍旧这般直击重点。

　　双方忽而安静下来，气氛逐渐紧张。周文承时刻戒备，即便没有绝对的把握也还是紧紧盯着楼主口中名叫季渐钥的老者。

　　良久，在安静沉默中莫离终是再次开口：“你怀疑我？”从长凳上站起身，如遇尊严受到挑战般的如霜冷脸，让季渐钥的猜想有了些许动摇，然而莫离的话却未停还在继续。

　　“是啊，我知道”，莫离神情变换迅速，冷霜撤下换为平常闲淡悠然的神色，“你待如何？”

　　砰——

　　“莫离！”这一次长老破了防，动气的脸怒意尽显，一手手掌狠狠拍响桌子站起身，震得桌上摆着的菜盘碗筷抖了几抖。

　　如此动静惊得不远处柜台那边守着的两位店伙计齐齐转头去瞧那边的状况，发现好像是小孩子闹脾气的小事，且桌椅板凳碗筷等东西都并未有损坏，这才放心收回注意力。

　　周文承已经上前挡在莫离身前，左手护着人右手提起剑横于胸前，随时准备迎上冲突打斗。

　　莫离伸手本想捏住周文承手中剑鞘尾让人放松退后，奈何身高限制又转而拍了下周文承的大腿：“退下。”

　　“是。”听得命令，周文承收剑后退。

　　莫离再一次坐回长凳上，端的一副纯真小孩子的模样晃着腿：“我承认这蛊虫与咒力只有也只能来自我朽阡楼，但是呢，朽阡楼里的东西一经兑换出去便与我楼没了关系。”

　　“所以，沈家后辈沈少阁主中咒，其道侣紧接着中蛊，可是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短短几句话将自己的事撇的所剩无几，但长老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个信息：“兑换？是谁？”

　　“这可不能告诉你，朽阡楼可是对每一位兑换者的身份都负保密责任的。”莫离再次拿起竹筷随意夹了一片菜放进嘴里，有些凉了，味道减半。

　　“你……”看来一时间是撬不开莫离这张知道些什么内情的嘴了，长来暗叹一气，等回去一定要好好审一审宋眳。

　　“不过作为老朋友”，莫离咽下嘴里嚼了半刻的冷菜，特意咬重了“老朋友”这三个字，“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你最想知道且较为迫切的东西。”

　　最想知道又较为迫切的事，突然卖关子详细至此，季长老怒而反笑：“你果然知道如何解咒解蛊。”

　　莫离低笑一声，显得大方地说道：“这可是不用收取任何报酬就能得到的重要信息，不想知道吗？”

　　虽惊疑莫离主动提及这事，但既然如此长来也不拖沓：“你说。”

　　“殉情蛊，深入心脏以情为食，而承载着情的东西便是宿主本人产生情感的核心记忆，而这情首要为爱。待得宿主的这份爱完全被吞食殆尽后，蛊虫便退而求其次吞食其他情感，亲情，友情……等到所有记忆承载的各种情感完全消耗之后，早已与蛊虫融为一体的宿主本人，生命力也会随着蛊虫的消亡而锐减。”

　　莫离接过周文承刚为他倒的一杯水，喝下一口接言道。

　　“至于这诅咒，渗入灵魂污染灵识，一则毁丹田碎金丹散修为；二则污染金丹内源，邪气缠身坠入魔道不得逆转。死后灵魂不可轮回，得不到解脱。”

　　“而且啊，这个诅咒和蛊虫起作用的唯一条件便是这二人之间有真情，越深呐后果就越沉重。而且最有趣的一点就是，殉情蛊要在诅咒面前死，也就是说殉情蛊的宿主最后会死在中咒者面前。”

　　没有忘记情的一方只能无助眼睁睁看着另一方的生命在自己怀里逝去，确实有趣又刺激。

　　“既然这样，如何解？”长来听了莫离慢慢说了这么多，虽然还未直击重点，也还是默默在心底记下这些细节。

　　“这简单，虽然代价也是有些大，但比起诅咒的最终后果却还是轻多了。”

　　“什么代价？”长来神色严肃，这代价怕也不简单。

　　“中咒之人自愿献出的心头血，取的得足量的心头血之后，蛊虫就好解决了。当然这之后的诅咒也很容易去除。”

　　一下说了好多话，本体非人非妖的莫离难得感到些许口渴，又拿起水杯抿下一口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简单容易？”

　　轻描淡写听着确实容易，但长老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心头血所需的量，是多少？”

　　“嗯……”闻言，莫离一手虚捏住下巴故作思考状，撇到右手中还未放下的水杯时眼底一亮：“大概也就只有满满这一木水杯的量了吧。”

　　“什么！”长老一震，这个量的心头血且先不说定会损裂修炼根基修为减半，这是差不多就能活生生要了清轩的命啊，如果挺不过来怎么办。

　　“还有关键的一点就是”，莫离饶有兴致地略过季渐钥的态度变化，“取心头血的过程，本人一定要是全程清醒活着的，万不可有一麻醉辅助药物，取血中途人率先死了也是不行的呢。”

　　“不可，此法万不可用！”长老态度坚决从凳子上站起身，“太过冒险了！”

　　莫离保持着悠闲自然的态度摆了下手：“既然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那他们就只能等死了。”你不同意，却阻挡不了当局者人同意啊。

　　“我可以。”

　　就在两方短暂僵持间，一道清列嗓音带着坚决自楼道上方清晰传来，紧接着便是离他们渐进的脚步声。

　　长老对这声音是何等熟悉，立即大喝一声：“清轩！不可冒然应下。”

　　沈清轩早已在楼上听完了全程对话，说话间几步路就走到桌旁。近距离瞧着莫离与守在其身边的周文承：“你们果然不简单。”

　　莫离正视沈清轩的眼睛，但笑不语。

　　沈清轩掩于袖子底下的手握紧，上前凑近一步：“你方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这是自然，可凭我朽阡楼的名声担保，绝无半句虚言。”莫离自然猜到沈清轩听完了他们的整个对话，倒也不再掩藏坦然自报身份。

　　经过自己方才所听到的，沈清轩也知晓这小孩子模样的莫离与其身边的周文承皆来自冥河朽阡楼，传言朽阡楼里只有二人看管，一位是不知容貌不知声音亦不知姓名的楼主，另一人则是随着楼主一同掩藏身份的护卫。

　　而且看样子长老是认识莫离且也知道其身份，沈清轩也随之肯定了他们二人的身份无假，这莫离就是冥河境遇的主人，朽阡楼的楼主。

　　那么关于解蛊的一整个说辞，可信度应该也很高。可不管真假与否，为了柏白，亦是为了自己，沈清轩也决定要试一试。

　　“既如此，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清轩，你意决一定要这样吗？”长老按住沈清轩的肩膀，试图让他缓下一缓再找找其他办法。

　　“长老，也就只是心头血而已，我能挺过。”

　　沈清轩也自己在心底估量过，避华玉珠双双破碎，柏白记忆开始缺损，他的神识也受侵蚀，他自己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可柏白身子较他虚太多，他怕柏白等不了。

　　蛊虫攻击来势汹汹，成长速度之快超出沈清轩所估料的范围。

　　“你，唉。”长来摇了摇头，收手背过身去。

　　瞧着这两人一时之间该是无话了，莫离这才接着插话：“这样，明日我跟你们一起回溟皓阁，等之后我们各自休息准备三天，第四天就开始取血，如何？”

　　莫离知道他们明日就要启程回溟皓阁，沈清轩点头：“可以。”

　　谈妥了。

　　莫离双脚一蹬从长凳上跳下：“那就这么定了。”绕过桌子往柜台那边走，周文承紧随其后。

　　在经过季渐钥身侧之时，莫离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会有什么太大动作。”说完便接着往前走，直到接近柜台跟店伙计招呼一声可以收拾桌上碗筷之后就上了楼。

　　店伙计动作很快，在莫离上楼后就开始动手去收拾那张皆是剩菜的木桌了。

　　“回去后，其他长老尚且管不住你，但阁主那一关你又要怎么过？”与沈清轩并肩也跟着上楼之时，长老如是说道。

　　闻言，沈清轩只轻轻摇头：“叔父那里，我会亲自去说，其余的还需要长老你多费心了。”

　　走至房间门口，沈清轩转身正面长老：“夜深了，长老也尽快休息吧。”见长老点头后，便推开房门进屋。

　　看着沈清轩将门掩上后，长老一声长叹侧过身看向对面莫离所在的房间：“你究竟想做什么？”

　　屋内。

　　沈清轩借着从窗户溜进的零散月光缓步走至床榻，拉开一边床帐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柏白洽静的睡颜。

　　伸手握住柏白因睡得不老实而滑出被子之外的一只手，与之十指相扣。

　　“我会救你，不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