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成长的代价 其一 ...
-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活得不幸福，是因为把事物看得太清楚。
黑幸直人通过把存在意义寄托在他人身上换取被需要的幸福感，他自卑自轻，不贪婪任性，是极好掌控的一个人，任何稍稍强势的人都能和黑幸直人相处得很好。尤其在艾斯托拉涅欧家族这种环境下，作为珍贵样品的黑幸直人只要听话，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
“我想给雷欧先生打个电话。”黑幸直人在来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一个月后，第一次这样请求，“可以吗？”
六道骸在一旁，看着研究员吹出的谎言泡沫就要碎了。这是当然的，本来就不可能用几句话骗人一辈子，小孩子也不可能。
“是哪里不满意吗？”研究员想着岔开话题，“雷欧先生作为干部很忙碌的，还是不要突然去打扰他吧？”
“可是，我想将在这里的事分享给雷欧先生。”黑幸直人此刻又像看不懂眼色了，“雷欧先生也说过，我可以随时跟他通话的。”
明面上，黑幸直人是作为吉斯通家族的特别来宾，出于两个家族间的利益往来暂留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协助“特殊子弹”的实验，也就是说，黑幸直人的身份是客。
研究员也知道黑幸直人多看重自己的家族，怕贸然拒绝引发黑幸直人激烈的情绪，研究员迂回道：“我这边也整理一些实验进度的资料，回头黑幸君也一起汇报给雷欧先生吧。”
见研究员答应了，黑幸直人又不好意思起来，他不好意思地说：“麻烦您了。”
研究员走前嘱咐六道骸好好安抚黑幸直人的情绪，随后带上了休息室的门。
近期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隐隐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彭格列大力打击的人口贩卖行为暂且不提，就单说家族的招牌“特殊子弹”这一块似乎引起了里世界其余大势力的注意。特殊武器其实大家都有研发，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特殊子弹”有些百无禁忌了，这触犯到了底线。
于是某些原本交好的势力逐渐没了往来，开放的交易渠道被查处，这影响到了家族资金的流转——而科研又离不开资金的支持。
仍旧会有走投无路的小家族找上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拥有恶魔般邪恶力量的“特殊子弹”上，但最近蒸蒸日上的吉斯通家族明显不在此列。
因此对于黑幸直人的要求，研究员既是不想，也是根本做不到。
研究员拿着薄薄几张纸回到了休息室，他对黑幸直人说：“黑幸君，我们去会客室吧。”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六道骸也一起跟着吧。”
六道骸走在黑幸直人旁边，两人跟在研究员的身后去往会客室，那里对于六道骸来说是全新的地方——并且也是距离外界最近的地方。
与黑幸直人的兴奋形成对比的是六道骸心不在焉的表情，黑幸直人不是会因自己心情忽略周边的人，他悄悄地问：“骸君，怎么了？”
六道骸想不通研究员让自己也一起去“外面”的用意，在有研究员在场的情况下，六道骸一直都扮演着内向胆小的角色，他顺口回了句：“第一次去会客室，有点紧张。”
悄悄话期间，研究员带他们穿过了第三道密码门，六道骸面上跟黑幸直人咬耳朵，实则将这条从内到外的路线默默记下，抵达会客厅后，六道骸自觉地坐在沙发上，研究员则领着黑幸直人来到电话旁。
研究员将纸张递给黑幸直人：“先看看吧，黑幸君。”
黑幸直人礼貌地接过，文件的样式不像研究资料，倒像黑幸直人曾在雷欧先生案头见到过的合同文件。
“《特殊武器交易合同》？您是不是拿错了？”
“看下去吧，黑幸君。”研究员没有催促，却带上一种压迫感，“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这是一份由吉斯通家族与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共通签署的交易合同，内容写着，由艾方（缩写）提供特殊武器给吉方（缩写），而吉方则提供人口贩卖链中的指定商品交换。第二张的附页里则罗列了近几次的交易明细清单，艾方下面的表格写的都是特殊武器的名称和数量，而吉方的表格里是一个个人名，最后一格里写着——
“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雷欧先生一个月前的话语他还记得。
“黑幸君是个聪明的孩子。”研究员拿出一张写着数字的便签，“这是雷欧先生的私人号码，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黑幸直人立刻接过纸条，按照上面的数字拨动电话盘，嘟嘟几声忙音后，听筒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喂？]是雷欧先生。
“我、您好，雷欧先生。”黑幸直人不自觉带上亲近的语气，“我是黑幸直人。”
[是直人啊。]对面语气略显惊讶，不过很快调整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雷欧先生的语气给了黑幸直人勇气，于是他问：“请问雷欧先生是把我当做交易品带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吗？”
[是的。]雷欧似乎笑了，[托直人的福，换到了很厉害的家伙。]
黑幸直人愣住了。
他一时间无法理解，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那雷欧先生会把我接回去吗？”黑幸直人紧攥住话筒，声音染上了哭腔，像是弃犬的悲鸣。
[不可以撒娇，直人。]雷欧残酷地说，[已经完成的交易怎么能破坏呢？]
[你是想让外界质疑吉斯通的信用吗？]
黑幸直人如坠冰窖。
[总之，很感谢你为家族付出的一切。]
说完这句，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眼泪不断涌出。
——就是因为生了你，我才落得这样的生活。
喉咙一阵阵发紧。
——奇怪，我明明不算被抛弃了，可为什么还是好难过。
“我以为我改变了......”黑幸直人喃喃道，“到头来我还是一个累赘啊。”
“真可怜啊黑幸君。”研究员假装怜悯地说，“其实只要他一直不过问就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好了黑幸君，我们该回去了。”研究员伸手想要带走黑幸直人，却被对方躲开了。
“我，我想去见他们一面。”黑幸直人还是哭着，眼里只余微弱的光芒，“至少、至少见图尔斯先生一面。”
“不行。”研究员撕下了温和的面具，“别再任性，你已经没有特权了。”
“别忘了，你只是吉斯通家族交易来的物品而已。”
黑幸直人低下头，研究员便以为已经说服了他，上前一步准备抓住他的手腕。
然后六道骸就见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研究员被黑幸直人用卷曲的电话线勒住了脖子，他的举动太突然，研究员根本反应不过来，紧接着，他伸出一只脚踹中研究员的大腿，迫使对方跪坐在地，同时狠狠地踩上那只试图启动麻醉项圈的右手。
在研究员的哀嚎中，做出以上暴行的黑幸直人依旧用柔软的语气说：“带我出去好吗？”
这是六道骸不曾见过的黑幸直人，强大和弱小同时在他身上展现，矛盾地理所当然。
六道骸像个局外人，围观着一场专属于黑幸直人的剧目，看他发现自己失去归处，看他濒临崩溃，看他将利刃挥向研究员，看他被其余的研究员击倒。
他如同死去的花朵凋零在地上，眼底最后的余火也熄灭了，他看向六道骸，在麻醉剂起效前轻轻说了句：“带我出去，骸君。”
最后两个字太轻微了，可六道骸就是明白黑幸直人说了他的名字。
这就是研究员叫上自己一起过来的目的，六道骸想，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人全部是疯子，掌控了样品的生命也不够，还要摧毁他们的信念，建立属于上位者牢不可破的权威。
可他不能生气，不能有除了恐惧和服从之外的表现。被带回试验区的时候，六道骸伪装得很好，只他自己知道，仇恨是如何肆虐他的内心。
力量，必须拥有足够颠覆这一切的力量才行。
然后，摧毁这里，带他离开。
彼时的六道骸，的确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成长的代价 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