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不亲近主人的猫》五五一十五

2、你又说话了

　　人类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一个奇丑无比，细看又有点可爱的绿龙娃娃。

　　他的大伤口处都好好地绑上了绷带，一些小点的涂了淡绿色的药膏。

　　我该是被谁给救了，他想。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谁放的娃娃呢？救他的人家里有小孩子吗？

　　他坐起身来，把娃娃拿到怀里好好地看：明明是龙娃娃，但是没有尾巴也没有翅膀，大概是老龙，所以它连牙齿也没有。

　　他在的这个房间不大，窗户上有一些细小的缺口，玻璃是粗制的毛玻璃，看着外面雾蒙蒙的。

　　他认为这是个农户的家，他感叹这个农户的胆大，随便什么人都敢往回捡，连《农夫与蛇》的故事都没有听过吗？

　　突然门被推开，走来一个人。哦，不，不是人，他有尖耳朵，比侏儒要高得多，他该是个精灵。

　　精灵身后还有一个人类，那个人类有一头银灰色的短发，那个人先是用左脚蹦着走了几下，也许是嫌太累了，规规矩矩地扶着墙走到他床边。

　　是他们救了我吗？为什么要救我呢？所以，要感谢吗？他想。

　　泽洛蹲下来，用手扒着床边，笑眯眯地对他说：“我的监护人救了你哦。”

　　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泽洛又说：“所以，你要感谢我吗？”

　　他皱眉，他好像被这个人类说糊了。别人救了我，那个人类让我感谢他？

　　在他思考时，泽洛拿走了他怀里的娃娃，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泽洛的手。

　　被抓住手的泽洛大声地笑了，他以为这个人类也喜欢小孩子玩的东西，他笑的原因是：“原来是知己啊”和“就算是同类我也要笑一下你这么大还喜欢小孩子玩意儿”。

　　“你很喜欢它？”他用另一只手指着娃娃，“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不需要！”他收回手，将娃娃残忍拒绝。

　　泽洛抱回娃娃，一脸可惜，其实他心里开心到冒泡，这个人类完全符合他看那些小书里需要被救的人特征。他觉得他离完成任务不远了。

　　泽洛问他：“你想要被我救赎吗？我会永远对你好的，如果你不回答就是要了哦。”

　　床上的人类勾起嘴角，露出他所认为的邪魅笑容，但是刚才抓手的时候不小心把伤口扯到了，因为疼痛导致他嘴角抽抽，像一个傻子。

　　他说：“救赎？你？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知道那些人……唔！”

　　他还没说完就被泽洛用手捂住嘴，他听见泽洛说：“你别说，你说了我肯定会嫌弃你没跑的。还有就是，别在屋里尿，味儿大，尿池在外面，如果不能走的话我帮你拿根杖子来。”

　　“不需要，”杖子也被人类无情地拒绝掉了，“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救赎我？你以为对一个人好就能救赎他了吗？”

　　“这是两个问题了。”

　　泽洛把娃娃放回床头，自己退到床尾，用立誓时那样的豪迈语气说：“神让我救赎一个人，我找了很久只找到了你一个符合书上说的需要被救赎的人。至于第二个问题嘛，书上说要救赎一个人首先要对他好，后来要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那些书连昨晚也没有活过，老呛了，真不知道弗兰为什么要选择在屋里的壁炉里烧掉。”

　　“不能直接叫监护人的名字。”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精灵走过来请他吃了一个板栗，抓着后领就往屋外拖。

　　“唉等等我给他拿根杖子，我觉得他是因为害羞所以才拒绝的，尿屋里味道真的大！”

　　“闭嘴吧你！”精灵拖着泽洛出门，还怨怨地看了眼床上的人类。

　　精灵和泽洛走了，但是身残志坚的绿龙娃娃还留在床头。

　　“你好丑，你知道吗？你是我收到的第二件礼物。我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是这条围巾。”人类说着，把围巾提起给娃娃看，刚做完这个动作他觉得自己太睿智了，默默掐了娃娃的肚子。

　　“现在我没有在和你说话了哦，”人类翻身，背对着娃娃，他看着自己的围巾，说，“你是我的第一件礼物，你和那只娃娃一样，丑爆了。你破破烂烂的，你以前的主人只会织单色的，他让我不要嫌弃，所以我很喜欢你。”

　　说起来，我的珍宝也会这样，他总是对着那面镜子说话。

　　他和娃娃、围巾说了很久的话，这让趴在窗台上偷听的泽洛认为——他伤的重的也许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脑子。

　　其实泽洛很舍不得那个龙娃娃，那是他监护人给他的，虽然说很丑就是了。但那已经送出去了，尽管人类并没有接受，他觉得他就算再不要脸也不会去要回那个娃娃。

　　他的监护人有事要做，他的侏儒好友旦戈最近也比较忙，因为他家又添了一位新成员，三驴和往常一样看不到驴影，因为他总是道处找事情做。

　　现在是秋天，村子里的其他人还忙着收庄稼，整天无所事事的只有泽洛一个人而已。

　　虽然床上还躺了个，但他正忙着养伤和与礼物说话。

　　泽洛在外面看了很久，他决定还是得找点事做，比如——

　　“那个……你真的不用嘘嘘吗？从我昨天傍晚捡到你到现在你都没有尿过。”

　　似乎是他认为隔着窗户和人说话不是很礼貌，他打开窗，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你要杖子吗？”

　　这个人是对给别人拿杖子是有多大的执念啊！人类在心里吐槽着，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对着娃娃和围巾说话的睿智行为有没有被听到。

　　“你听到了？”人类坐起身，声音冷冷的。

　　泽洛十分实诚地回答了：“是。你说了好多很幼稚的话。还有就是，如果要杖子随时跟我说，我马上给你拿。”

　　床上的人类瞬间羞耻感爆棚，一边感叹泽洛的执念，一边迅速缩回被窝里。

　　他不说话了。

　　书上说：救赎一个人首先要跟他沟通。可是人类不说话，泽洛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认为如果他继续问杖子的事情，人类会直接丢东西打他。

　　他趴在窗台上思考好一会，觉得应该说些比较感人的话，他又思考，最后说出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他说。

　　大陆上的大部分人一般都以“我爱某某”这样的话表达自己的情感，比如“我爱这片土地”嚯“我爱你”，至于泽洛为什么这样说，大概是他不知道爱是什么或者他认为的爱就是要对一个人好。

　　“所以，你愿意接受我吗？”泽洛问他。

　　被窝里的人类仍是沉默着，比起不想理泽洛，我认为他更多的是在犹豫，因为书上总是这么写，而且泽洛也这样认为。

　　屋里屋外的人类都很安静，安静到屋里的人类以为屋外的人类得不到他的回复已经走了。

　　人类打开被窝，进到那片黑暗的是阳光还有泽洛的脸，人类被吓了一跳，反手就给了泽洛一巴掌，自己重新埋回被子里。

　　光被拦在外面了。

　　被扇了一巴掌的泽洛仍是厚起批脸地说：“你不回答是在害羞吗？你想要被爱对吧？你说想要接受我对你的好行吗？不用害羞，渴望被爱并不是什么值得去羞耻的事情。”

　　他渴望被爱，但是他从不接受别人的好，因为他的监护人都不要他了，不会有谁真心爱他的。

　　——他仍然沉默。

　　“如果你不说我就像蜜蜂一样在你身边使劲说，说到你答应接受我的好为止。”

　　终于，人类在长久的沉默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蜜蜂比你可爱多了！”

　　泽洛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像神棍驱魔那样在人类床头蹦来蹦去，“你又说话了！”他说，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人类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那个银灰色头发的人类在高兴，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又说话了。

　　什么嘛，干嘛搞得像父亲听到到自己的小崽子叫了第一声爸爸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