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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一场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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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崔山也不知道,不过经阎七这么一提醒,崔山发现他种的土豆和他以前吃过的是有些不一样,比如个头特别大,吃起来特别香等等。
崔山把这些话和阎七说了,阎七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这土豆你没换给别人吧”
崔山摇头,“没有。”
阎七松了口气。
崔山又道,“不过我把白菜换出去了。”
阎七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换给谁了?”
崔山,“城西杂货铺。”
阎七,“……几颗?”
崔山道,“三四颗吧。”其实有六七颗,但是对上阎七森然的视线,崔山没敢往多说。
阎深吸一口气,“换了什么?”
崔山想了想道,“半竹筒菜籽油,一把菜刀,一个木桶,一把剪刀。”
“四颗救命的白菜,你就换了这么点东西?”
阎七手拍大腿,心在滴血,恨不得抓着崔山的头晃几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对于一个商人,尤其是奸商来说,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吃亏,现在他和崔山是兄弟,崔山吃亏就是他吃亏,阎七这个心痛呀,看着崔山的眼神也从结拜的兄弟变成了捡来的兄弟,那是分外嫌弃。
崔山小声辩解,“也不少了吧,我那会儿又不知道这白菜能救命。”要不然也不会十斤土豆一颗换给你了。
当然最后这句伤感情的话崔山没有说出来。
阎七,“……”
阎七还是心疼得不行,“噔噔噔”跑回家取来一包碎银子,塞到崔山手里,“以后需要什么就用银子买,这土豆和白菜可千万别再往出拿了!当然,如果你拿来孝敬大哥,大哥是不介意的!”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崔山心里刚生出的一丝感动“噗”地就熄灭了,他面无表情道,“并不想孝敬。”
阎七,“……那就当疼爱你侄儿的!”
说话中间,他瞅着崔山背篓里的土豆,意思再明显不过。
崔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敌不过他的厚脸皮,崔山最后还是把土豆留下了。
告辞阎七,崔山来到纸扎巷子买纸钱。
纸扎巷子,顾名思义,是县城里纸扎和棺材铺子云集的地方,崔山大伯家的棺材铺子也在这里,崔山在门口徘徊了两圈,还是没有进去,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崔大伯出来了,看到他惊讶道,“山子?”
崔山点头,“大伯。”
崔大伯走过来,高兴道,“山子,真的是你啊,这些天你去哪儿了?那天你一走你大伯娘就后悔了,第二天天没亮就让我去给你们送粮,没想到你娘她——哎……”
崔大伯叹口气,到底分家了,弟妹做的再过分,他这个做大伯子的也不好说,只是心疼这个在他跟前长大的侄儿。
崔大伯拉住崔山的手,关切道,“这些日子在哪儿住?怎么过的,没吃苦吧,你大伯娘这些日子担心你,是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崔山心里一暖,又为之前的生分感到愧疚,温声道,“让她担心了,我现在借住在一家庙里,过得还好,今天是来买些纸钱,明天回去给爷奶上坟。”
崔山晃了晃手里的黄纸元宝。
崔大伯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不过咱家就是卖这个的,哪里用得着买?快去退掉!”
崔山笑,“已经付钱了,还是算了。”
崔大伯还想劝,崔山道,“十五过了还有十一,十一我一定来您这儿拿。”
崔大伯这才罢了,揽着崔山的肩膀,“走,跟我家去,我让你大伯娘整两个菜,咱爷俩好好喝一盅。”
崔山下意识拒绝,“还是不了,我……”
崔大伯板下脸,“山子,你是不是还在怨大伯?”
崔山道,“没有,我——”
崔大伯打断他,“肯定有,要不然怎么路过门口了都不进来?”
崔山无奈道,“真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好意思再上门。
崔大伯拽着他,“没有那就跟我回家!”
……
崔大伯娘一见到崔山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又哭又笑,那眼泪就像决堤了的江水一样,打湿了崔山的肩头,也把他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冲击得七零八落。
崔山红着眼眶把人哄住,崔大伯娘抬起头看到他衣衫褴褛、鞋头咧开口子、蓬头黑面,形如乞丐的样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是吃了多少苦啊,怎么就不来大伯娘家,也是大伯娘不好,明知道你娘是那个德行,还跟你置气……”
“咳咳……”崔大伯咳嗽两声,给自己婆娘使眼色,哪有当着孩子的面说他娘不好的?
不过他那个弟妹也确实是个奇葩,崔大伯同情地拍拍崔山的肩膀,“孩子,可怜你了。”
崔山,“……”
其实他真的没他们想象的那么惨,衣服破烂是因为他时常在山林里穿梭被树枝划破的,鞋头咧开口子是因为路走多了,头发乱是因为他没有梳子,每次洗完头只能用手指胡乱弄两下,所以看着难免有些蓬乱,至于黑,这纯粹是晒的。
除去这些,崔山觉得他现在的生活比在崔家好多了,不用挨打,还能吃饱饭,还有一只小猫给他做伴,这简直就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所以对于大伯、大伯娘的心疼可怜,崔山只是笑笑,不说话。
但在崔大伯和大伯娘看来,却是他有苦难言,大伯娘的泪又落了下来,崔大伯则叹口气道,“山子,别回庙里了,就在大伯这儿住下,大伯再没本事,给你添双筷子还是做得到的!”
崔山,“……不——”
崔大伯不等他说完,就转身对崔大伯娘道,“孩子他娘,去把客房收拾出来给山子住!”
崔大伯娘道,“你忘了客房放了木材了,就让山子和小幺睡,他们兄弟两个年纪差不多,肯定能处的来。”
小幺是崔大伯娘最小的孩子,名崔斌,今年十三岁,比崔山小一岁,和之前见过的崔家堂妹是双生兄妹,不过他晚出生一刻,是弟弟,也是崔大伯娘的老来子,非常受宠,也非常……骄纵。
崔山一听到他的名字,顿觉头大,连忙道,“不用了,我在庙里住的挺好的——”
崔大伯娘打断他,“你这孩子犟什么犟,庙里再好能有自家好,我这就去给你收拾,正好小幺和珍儿去他外祖家了,不然肯定要闹,现在咱们给他生米煮成熟饭,他回来也没辙了哈哈……”
崔大伯娘风风火火地就要走,崔山拦都拦不住,还是崔大伯喊住她,“你这婆娘急什么,小幺晚上才回来,现在先去给山子弄点饭来,再弄一身衣裳,瞧他这一身破烂的,端个碗都能去讨饭了。”
崔大伯娘斜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
然后又对崔山道,“山子,别和你大伯计较,他就是个浑人!”
“哎哎哎,老婆子,有你这么在侄子面前埋汰我的嘛!”
“那也是你自己立身不正!”
两人吵吵闹闹地拌嘴,却透着一股别样的温馨,崔山看着他们,露出羡慕的表情,小时候他常常想要是大伯和大伯娘是他爹娘就好了,现在他却希望自己以后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一个哪怕和他吵架拌嘴,都觉得幸福的人。
大伯娘很快取了衣服回来,在崔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这是小幺的衣服,你先将就着穿一晚,等明日我把你大哥的衣服改改给你穿。”
崔山认真地拒绝,“大伯娘,不用了,我这衣服还能穿。”
就算不能穿,他也不想穿崔斌的衣服。
崔大伯娘有些生气了,“你跟我客气什么,还是说你还在记恨大伯娘?”
崔山,“没有……”他只是不想惹崔斌那个魔王。
崔大伯娘一拍桌子,“那就去换。”
崔山苦笑,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连说话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崔山在崔大伯娘虎视眈眈的眼神下去换了衣服,崔大伯娘看着一下子变得整齐了不少的小伙子,满意地去做饭了,留下崔山暗想,一定要在崔斌回来之前离开。
可惜世事就是这么巧,快开饭的时候,崔斌和崔珍因为吃不惯外祖家的饭食提前跑回来了。
崔珍看到崔山,脱口便道,“你怎么又来了?”
话一出口,崔大伯先变了脸色,“珍儿,怎么跟你堂哥说话呢?”
崔珍道,“我可没有这种三番五次上门来打秋风的堂哥,对了,你这回又来借什么呀,是粮食,还是钱?”
“崔珍,你给我闭嘴!”开口的是大伯娘。
崔珍不服地梗起脖子,“凭什么要我闭嘴,我哪句话冤枉了他吗?”
说罢,挑衅地看着崔山。
崔山,崔山站起来道,“大伯,大伯娘,我先走了。”
崔大伯和崔大伯娘自然要拉人,崔山退后一步躲开他们,与门口的崔斌错身而过,然后背起放在屋檐下的藤筐就往外走。
崔珍跟出来,看到藤筐里的纸钱,讥讽地扬起唇角,“哦,原来是来借纸钱的啊,你们家也真是恶心,给爷奶上坟都不舍得自己买纸钱,年年等我们往回拿,哦,今年你娘把你赶出来了,你索性自己上门来要了是吧,你还要不要脸?爷奶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给他们烧的纸钱都是讨来的,会不会恨不得没养过你这个不孝子孙!”
“闭嘴!”
“闭嘴!”
“闭嘴!”
崔山、崔大伯和崔大伯娘同时开口。
崔珍却看着崔山,震惊道,“你敢吼我?!”
崔山在她家寄住了那么多年,可是从来不敢和她说高话的,崔珍一时接受不了。
崔山道,“这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从你家拿的。”
崔珍愣住,“……你自己买的,你哪儿来的银子?”
崔山道,“与你无关。”
说罢便要离开。
崔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咬了咬唇道,“站住,既然你有银子买纸钱,那欠我家的粮食是不是也该还了?”
崔大伯娘脚下一晃,扬起手道,“崔珍,你给我滚回去!”
崔珍跺跺脚,“娘,你要打我?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他是你儿子?”
崔大伯娘看着她伤心的眼神,到底没忍心下手。
崔珍得意地看了崔山一眼。
崔山道,“我明天就来还。”
崔珍的笑僵在脸上,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穷鬼不应该低声下气求她宽限几天吗,就像他小时候低声下气求她和弟弟让他留下来,不要欺负他一样。崔珍总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掌控,她不甘道,“我家借出去的可是米面细粮,你别拿土豆粗粮来糊弄人!”
“嗯。”
崔山继续往前走。
崔珍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的脸都白了。
崔斌握住她的手,看着院里挺直的身影,淡淡道,“站住,把我的衣服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