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梦》江无南

8、八

　　我是昨天走的，啊，头孢加酒。

　　好吧，骗你的，是昨天下午回家的时候，在一条小巷子里面被人堵了。

　　我正哼着歌想着明天怎么把唐清约出来吃饭，就被一群精神小伙围了，凶神恶煞面带邪笑。

　　他们那拽兮兮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找茬的，那我肯定比他们还横啊，咱可是练过的，能一挑五。

　　刚开始还属于正常的打架斗殴，他们以为人多有优势，可硬是没在我这讨到便宜，还被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我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他们丧心病狂还带了刀。刀一出就得见血，结果见了我的血。

　　然后他们走了，我也走了，当然是那个意义上的走。

　　真的是太不甘心了，我还没有见到唐清，巨大的遗憾让我难以平复下来。可能是老天有眼吧，我居然可以以灵魂的状态滞留，莫不是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真的是有心愿的，我还想再见一眼唐清。

　　唐清是我的发小，长得很帅，我觉得他可能是近朱者赤，当然让他赤的人肯定是我。但他就徒有其表，他真的憨得一批。他曾经毫无风度可言地拒绝了给他送礼物的小姐姐，还直言说暂不恋爱，拉我当挡箭牌。

　　后来他一脸羞涩地说他发现隔壁系的学弟对他有好感。学弟叫周其，总是隔三差五的找唐清问东问西帮点小忙，还送点东西。有时候作为回礼邀周其吃饭的时候，他又不怎么热情，欲拒还迎的，让唐清上了心。

　　顺理成章的，他们在一起了。唐清扭扭捏捏地对我说起时，我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周其对唐清喜欢的紧，而唐清，没谈过恋爱的楞头小子更是被冲昏了头脑。

　　我的身体躺在那里，血凝固成黑红色，那几个小哥早走了，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和家里闹掰了，断绝了关系，现在我的下场凄凉得闻者落泪。我的灵魂飘在上空，呆呆的注视着自己的身体，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有人看到了，报了警，我被送到了医院。

　　唐清来了。

　　他先是僵了一瞬，接着又惊慌失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呼吸急促，一言不发地盯着手术室。

　　作为灵魂状态的我也来了，我看着他，心里有点发堵。

　　手术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沉默地摇了摇头。

　　唐清的脸霎时变得惨白，他嘴唇微微张着，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眼睛发红，难以置信，而后终于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全身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看到唐清的眼泪了，那种无声的，克制的眼泪。

　　它刺痛了我的眼，我心里一紧，疼的我差点喘不过气，灵魂状态的我还能这样，真是神奇。

　　唐清啊唐清，想当年你神经大条得比电线杆还粗，那样都能发现周其对你有意思，你怎么没发现我对你也有意思呢？你的作业可都是我替你抄的，你的麻烦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得罪的小姐姐都是我帮你道歉的，你男神的形象都是我帮你公关的，你他妈连袜子都是我帮你洗的……唐清，你没良心。

　　唐清啊。

　　你别哭了，瞧你那丑样，以后没人帮你维护形象了，自己悠着点，别动不动露出那傻样，尤其是现在这个样子，难看死了。

　　我喜欢你七年，第八年的时候你恋爱了。本来我应该祝福你的，但我真的羡慕嫉妒恨，还要在你面前若无其事，好好一大好青年被你搞得心神憔悴，你愧疚不？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周其，或许你对我不同于他的亲昵给了我错觉，我，我想入非非了。

　　算啦，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你好好的啊，你别哭了，看得我也想哭，妈的。

　　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心痛地无法呼吸。

　　他一个人蹲在那里，周围人来来往往，没有人问他怎么了，他的身影落寞而孤单，笼罩着一股巨大的悲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我感觉我快要消失了，我飘到唐清那里，在虚空中拥抱他，这一刻，我是满足的。

　　再见了，唐清，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