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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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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两家的阿姨都放了假,陆巧云顺势邀请江书白过来一起吃年夜饭。酒店的菜送到家里还热乎着,十几道菜把餐桌塞得满满当当。
两家一共五口人围着桌子坐下,余宏茂开了瓶白酒,想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结果两位女士都没喝酒的意思,俩儿子一个不能喝,一个酒量极差,一小杯下去脸就红得不行,喝着喝着只剩他一个人在主位寂寞地独酌。
两家人生活圈子的交点长在秦添余阅身上,闲聊的话题都绕不开他俩,聊着聊着就聊到找女朋友这件事上来。之前挺火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场,余阅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我谈过一个。”
“什么?”陆巧云瞬间调大了音量,惊讶的模样和林旷如出一辙,“你怎么没跟妈妈说呢?妈妈其实很开明的,你就算高中谈恋爱妈妈也不会说什么,何况是大学……”
“什么时候把姑娘带回家看看呀?有照片吗?有照片先看看照片也行呀,现在带回家是不是有些早?她叫什么名字?是你的同学吗?”余阅还没来得及解释,陆巧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当她缓了一口气准备接着问时,余阅找准时机插上了话:“现在已经分手了,就谈了一个月零五天。”
“什么?!”在陆巧云的青春年代,谈恋爱都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一个月的恋爱时长在她眼里不免有些荒唐。
“怪我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话不会说事儿也不会做,人家女孩儿受不了就把我甩了。”
“也是……”陆巧云附和道,“有时候我都能被你说的话气个半死,更何况别人呢。说话做事这方面你还是要向小添多学习学习。”
“拉倒吧,”余阅夹起一块羊腿肉,“他别的方面挺优秀的,谈恋爱还是算了。我至少还谈过一次呢,他一次也没谈过。”
秦添笑笑不说话。
“恋爱没谈过,喜欢的女生总有的吧?”陆巧云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和我讲。”余阅向江书白投去询问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江阿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江书白笑着摇摇头,说:“秦添跟你比跟我亲,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余阅说。
“我目前没有喜欢的女生,将来如果有了会给大家汇报的,请各位放心。”受到三方围剿的秦添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辩解。他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只有余阅听得出来。
吃完饭江书白待了一会儿就回去忙工作了,陆巧云和余宏茂两人津津有味地看春晚,余阅看不进除了小品以外的表演,拿散步当借口裹上围巾就拉着秦添出了门。
小区这会儿除了他俩没人在外面,灯火通明的房子里洋溢着欢声笑语,仅仅从边上走过也觉得热闹。两人肩并肩走着,没事儿就喜欢朗诵各家各户大门口贴的春联,其中有两家还撞款了。他们溜达了一圈,几乎把所有春联都看了一遍,最后信心十足得出结论:春联上的字儿写得都没许子潇好。
逛完小区还是没回家的想法,余阅抬手一指小区大门,言简意赅说了句:“走!”秦添就跟着他走出了大门。
马路上空空荡荡,一辆车也没有,闭上眼走几个来回也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道路正中央,身后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暗处偶尔刮起一阵风,卷着落叶打着圈从面前经过,本就萧瑟的街道更荒凉了。
不知走了多久,寒意变得明显,体感温度直接下降了几个点。余阅把下半张脸缩进羊绒围巾里,用眼神向秦添示意:他想去护城河边坐会儿。
兴许是背后有了河堤的遮挡,岸边无风,只是有些冷。鹅卵石铺成的河滩光秃秃的,一屁股坐上去特别凉。余阅不受控制地“嘶”了一声。
“要不回去?”秦添体贴地问。
“不,我想和你多待会儿。”余阅紧了紧围巾,又搓搓手。当他准备把手揣进兜里时,秦添往他这边靠了靠,牵住了他的右手。
余阅的左手在羽绒服口袋里,右手被秦添包裹着,两只手一样暖和。
护城河面上结了一层不完整的薄冰,被底下流动的河水载着走走停停。月亮的倒影也被切割成好多片,每一片都泛着柔和浪漫的光晕。
“秦添同志,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余阅将眼神从浮冰上移开,转到秦添身上,“‘目前没有喜欢的女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秦添避开余阅的目光,有些紧张地回答:“字面上的意思,我,目前,没有,喜欢的,女生。”
“那男生呢?”余阅不依不饶地追问。
“有的。”
“谁?我认识吗?”余阅的心脏跳得很快,今天以前他们谁也没明说过这段关系的变质。要怪就怪当下的氛围太好了,让“喜欢”这个词变得很容易说出口。
喜欢缓缓流动的河水,喜欢河水上面泛着光的薄冰,喜欢悬在天上的月亮,喜欢光滑坚硬的鹅卵石,喜欢遮挡寒风的羊绒围巾,喜欢温暖的手心,喜欢身边的你。
“你认识。”秦添看向余阅,余阅的脸“噌”地红了,听完秦添的下一句又迅速垮了下来。
“莱布尼兹和牛顿,感谢他们创造了微积分。”
“除了他们没别人了?!”余阅的语气变得很不友善。
“有,让我想想——”
“必须是活人!而且不能是名人!必须是那种没有做过杰出贡献的人!”
“没做过杰出贡献那我干嘛要喜欢他?”
余阅一气之下把手抽了回来,愤怒地揣进自己兜里。“回去了!”
“还有你,”秦添盯着他,把余阅的手从兜里又拿了出来,“我喜欢的人还有你。”
“我又没做过杰出贡献。”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最杰出的贡献。”
秦添说这句话时看着水面,余阅偏过头只看见了他的侧脸还有微微上翘的嘴角。太犯规了,这样长相的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说出这种话,不心动好难啊。
陆巧云说得对,说话做事这方面还是要向秦添多学习学习,即使是谈恋爱的领域。
余阅像是顿悟了什么似的在一旁回味了很久,秦添的心里却乱极了。只要不亲口说出来,这样的关系就始终都是虚的,有人问起也能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一旦开了口,就没法对余阅、对自己说谎了。
可是余阅想听,余阅想要他的确定,他能不给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不考虑将来的决定了。
“秦添!看!”余阅话音刚落下河对岸的天空就在“嘭”的一声后出现一片璀璨的火光。
这座城市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世界上总有些不愿被规则束缚的人、叛逆的人抑或是浪漫的人冒着风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他们不是不听话,他们只是想做自己。
星星般大小的火光拖着细长的尾嗖地一下窜到天上,在黑暗中隐匿了一瞬,随着巨响爆开成五光十色的数万颗星辰,在空中停滞了片刻继而像坠落的流星一样划过只有一轮清月的夜空。
今夜的星星转瞬即逝。
烟花一枚接着一枚,不知放了多久,但怎么都看不厌。秦添抬头时微微偏转了角度,比起腾空的烟花,他更想看此时的余阅。
少年的脸上满是欢喜,烟花的形状倒映在他的瞳孔,烟花的颜色照耀在他的脸颊,红色橙色黄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接连变幻着,像是只属于黑夜的彩虹。
“好漂亮,你说对着烟花许愿有没有用?”余阅从兜里抽出左手,遥遥一指,“毕竟它们落下的时候,很像流星。”
“想做就去做。”
余阅二话不说抬起和秦添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左手直接覆盖在秦添手背上,用三只手合了个不太标准的十字。
他闭上眼,微低下头,在心底默念:希望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身体健康,希望能拥有战胜一切的勇气,希望和秦添能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余阅每说一遍“一直”就忍不住跟着再重复一遍,一共把这个词说了三遍才堪堪停下,他不想自己显得太过贪婪。
“许了什么愿望?”秦添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拉着我的手,我没许成。”秦添淡淡地说。
“我帮你许了,”余阅把交握的两只手递到秦添面前,“还没结束,你现在许也来得及。”
“算了,有你许的就够了。”
“不怕我骗你?”
“怕,你最会骗人了,”秦添说,“但我觉得你今天说的话都是真话,我敢信。”
烟花停下后整个世界重归于寂静,色彩也黯淡了不少。但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新年快乐的祝福和几声零碎的欢呼淌过河水穿过空气来到他们面前。
余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刚好零点。
“秦添,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请多关照!”
“新年快乐,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