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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风云逆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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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进来时笑容十分爽朗,他侧头看着自己膝边一只漆黑猎犬,手里拿一根肉骨头逗它,那只狗狗大幅摇着尾巴,不时蹦起来去够骨头,够不着的时候,就贴着展昭的长腿乱蹭。
只是一进门见萧观音眼泪哗啦啦的流,两个都不由愣住了。
展昭拍拍猎犬的脑袋,那狗狗便低眉顺眼的走到萧观音跟前,蹭蹭她的靴子,抬起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十分好奇的看她。
萧观音蹲下来,展开双臂,那猎犬便又往前走了两步,没入她的怀抱后,还把自己那颗小头轻轻搭在她肩上。
萧观音环住它,眼泪还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小厮呆着问展昭:“公……公主……这是……”
展昭轻轻笑:“想家了吧。”
话音还没落,就被萧观音扔过一整只匕首:“少在哪里装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小厮吐吐舌头,拾起匕首交还后,躬身退出去了。
展昭看萧观音哭得眼肿鼻子红的不说,还又摆出公主的架势,不由侧头抿嘴笑。
萧观音也觉得自己狼狈,扯过布帕胡乱擦了一把脸,问他:“这孩子怎么在你哪里?”
“不是公主的猎犬么?昨夜王爷寄存在我这里,说让我今天给公主送来。”
萧观音挠着大狗的脑袋:“是父亲的,不过,是我养大的。”
……
自从萧惠带人追击李元昊后,萧观音不知为何整日都沉浸在一种惶恐的情绪里,她对皇帝营卫的愈加严格,对自己辖兵的愈加严苛,招致了斡鲁尔内部的诸多不满,就连耶律宗真都看出她的面色灰暗,嘱咐她多多歇息。
也难怪,如今这契丹营帐之中,再也找不出一个如她这般的人。
懈怠,像是某种瘟疫,已在在无声无息中蔓延开来。
噩运,就在此时降临了。
夜色里,层层黑影自地平线升起,悄无声息的漫上来,渐渐合围。
那黑影中,有人拎着一只头颅,吧嗒吧嗒的滴着浓稠鲜血,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头颅上怒睁的双目,不甘的望着自家营帐,留下滴滴血泪。
乌云遮月时,屠杀开始了,四面八方冲进大营的,是由暗影鬼魅,幻化成的修罗实相,穿肋刮脂、挖眼刖足、抽筋擂骨、开膛破肚,士兵抱着自己残缺的躯体,发出绝望的哭喊,那哭喊中渗透着惊惧,让人毛骨悚然,也许最好的反而是在睡梦中被砍下头颅的人,那些头颅还带着些许美梦留下的痕迹,只是咕噜噜滚远后,便混成了一堆分不清面目的血肉模糊。
恐。怖。
顶上乌云飘过,月光倾泻而下,那个尽得杀戮的人,露出一张享乐的脸。
李元昊。
萧观音茫然的望着这一切,口中只反反复复的念着:“父亲,父亲呢?”
耶律乙辛冲上来摇她:“公主!公主!皇上、皇上,皇上那边快抵抗不住了,您快带兵马过去。”
可萧观音口里只是问:“为何李元昊会在这里,父亲呢?父亲呢!”
展昭也已赶来,半身已被血液染红,巨阙许久未曾染血,呜呜的发着悲鸣。
萧观音仍是原地兜转,见了展昭,便抬起一双涣散的眼睛问:“李元昊杀了父亲才会来这里的是不是?父亲死了是不是?”
萧观音心里方寸尽失,已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展昭喝了半天也毫无用处,只好心里一狠,扬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一下用足八成力,毫无抵抗的萧观音登时飞出去老远。
耶律乙辛大怒,一边嘶吼一边举掌向展昭袭来,那掌风刚刚贴身时,却被展昭轻轻一缩给躲了去,那只大掌落空,耶律乙辛重心不稳,就要向前跌倒,便忙往后撤,展昭借力一推,这汉子也跌出老远。
耶律乙辛口中还骂:“南朝小儿,你敢打我们公主!!”
展昭冷笑:“打的不是可以养尊处优的韩国公主,打的是要披甲带戈的斡鲁尔都部署萧观音。”
耶律乙辛侧头,见萧观音已自己爬了起来,她轻轻抹去嘴角血迹,勾起一抹冷漠笑容,再抬首时,一双眸子因尽现坚毅而光芒夺目,就像两柄浴火淬炼的宝剑,杀气四溢,让人不敢逼视。
她走到展昭身边:“展昭,父亲留下的猎犬在哪里?”
“公主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父亲!”
“公主!”
“少给我啰嗦!皇帝是谁来做我根本不在乎!”耶律乙辛已牵马过来,却被展昭一手拉住缰绳,萧观音急拽不来,狠狠道:“展昭!我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只有三句话说:一、王爷若是战死,你不如就在此地杀了李元昊报仇;二、若是被俘,也只有皇上活着,回到赵王后援军部,才能组织抵抗,与李元昊坐谈讲和,以换王爷归国;三、若真是于乱兵之中走失了,展昭去替你找!”
“你……去……?……”
“公主不能相信展昭一回么?”
萧观音接过展昭递来的马缰绳,军令已下:
“斡鲁尔勇士,速往我主大帐!”
斡鲁尔的确不同于寻常兵士,于众人漫天的恐惧中、于这地狱一般的杀戮中,他们竟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抵耶律宗真牙帐。
耶律宗真的疑惑远远大于恐惧:这是怎么了?李元昊不是求和了么?甚至、甚至萧惠都有帅着六万大军又去了啊?这是怎么了!是噩梦么?
萧观音带着夜半寒冷和冲天血气进账来的时候,耶律宗真仍是没有想的明白。
“陛下,萧观音请您换装。”
话音未落间,早有侍卫上来扯下黄袍黄袄,给耶律宗真换做普通兵士打扮,而萧观音,则把他换下的衣裳尽数穿上,还在其外覆上那件缝金绣银的明黄大氅,她跪倒在耶律宗真眼前:“皇上,我先冲杀出去,引开夏人兵马,后由耶律乙辛率众侍卫护您往赵王爷驻军处。只是不知今夜过后,还能否在君前效力行走。”
“妹子如何说来?朕一定……”
“皇上!臣妹心中只有一事牵挂!请皇上万万周全父亲性命,无论他究竟发生何事,萧观音愿拿这条贱命,换他平安。”
萧观音言罢,昂首而去,那件明黄的大氅立刻搅动的帐外夏人耳目,刀戈兵戟,耶律宗真帐内听得惊心动魄,终于还是马蹄渐远,似有相当人马追逐而去。
亲自往追的,便是李元昊。
萧观音坐骑奔跑整夜,最终体力不支,马失前蹄,摔倒在地,萧观音就势滚地间,顶上盔甲掉落,露出一头乌黑秀发。
转瞬时,李元昊追击骑兵已至,只是眼前这个人……
萧观音替那马匹合上双目,退下那件大氅轻轻擦去它嘴角白沫,昨夜随她突围的勇士,如今只剩下了三五个了,他们仍是守着自己的公主,像是守着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宝贝。
萧观音卸了甲胄,于初生的灿烂日光中站起身来。
“韩国公主萧观音,见过大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