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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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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个是将军,沙场点兵,朝堂周旋。
可终究。
一个不过是困在笼中的泼猴子;一个不过是多受了些伤的聪明狐狸。
而她张苜,大概只是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另一边,张茗彤也在被风呼呼的吹着。虽说已是夏季,但入了夜的树林更像是秋天。
自从落选之后,张茗彤一路是开开心心的往家回。虽然没和先前约好的张苜一同回乡,但也是游山玩水,尽兴的紧。
只是,晚上她住不了客栈。一路上都将马车挺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张茗彤在马车上睡,丫鬟在马车外睡。入京的时候如此这般,回乡的时候也是躲不掉的。
眼见着还剩最后一晚上就到家了,丫鬟也疲倦不堪。张茗彤傍晚的时候牙关一咬,决定就住一晚客栈吧。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疲惫的丫鬟一蹦三尺,珠钗都歪了。然后又犹犹豫豫的问张茗彤:“小姐,客栈那么吵,你耳朵又那么灵。能休息的好吗?”
“唉!只好辛苦下我了。本小姐这么好的主子不多见吧!”张茗彤自己也说不准晚上是否真的能休息成。
她自幼感官比别人灵上一些,耳朵尤其明显。所幸父亲是西县的小县令,将她安排在人烟稀少环境也不错的城郊,鲜有人至,活得也轻松自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感官灵敏,先生们教习的各种知识她都学得很快,可就是热乎劲儿过得也快。
也正是因为这样,张茗彤的教习先生换得飞快。刺绣缝纫学了点儿,琴棋书画学了点儿,四书五经学了点儿,看病抓药学了点儿,就连舞蹈弄棒也学了点儿……每位先生开始教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碰上了最聪明的学生,马上就可以载入史册,但每位先生都在刚刚教完基础知识后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张大小姐打死都不学了。
可即使是这样,张茗彤的父亲还是很包容她。
张茗彤10岁那年学医术。号称医仙的孙大夫云游到西县,被张父请去给张茗彤做师傅。医仙是何等人物,住在张茗彤的小院子里只会扮演冷酷和无情。把张茗彤交给自己的医童去教。没几天,医童委屈巴巴的趴在医仙窗沿上,说:“师傅,我会的她都会了。我可是学了三年啊。”
自此,医仙才真正开始教她医术。
医仙和张父把酒言欢的时候,曾问过张父,怎么忍心让小小年纪的孩子就独自住在荒郊野岭。还是个如此聪明的孩子。
张父喝的有些上头,用支在桌上的手使劲拍了两下额头,显得有些痛苦和无语。
他说:“小茗从小生得灵敏,耳朵尤其好。开始我们只是高兴,觉得生了个聪明孩子。后来发现,她有点儿太过了!”
医仙疑惑:“贤弟,此话怎讲?”
“嗨呀!”张父摇晃着脑袋,“就……唉,实话跟你说。她慢慢在长大,总说周围太吵。我们就让她少出门,还命令下人们在府中少说话,说话声音也尽量的轻。可是,她还说吵。吵到她晚上睡不着觉。”
“那是有狗吠?”
“我开始也这么认为……可是……她说不是。”
“不是?那是什么?”医仙夹起一颗花生米,等着张父支支吾吾的说下文。
“说,是有人晚上……打架。”张父闭眼叹气,有些无助,“这种事儿都是街坊邻居的,我管也管不了,解释也解释不了。总不能跟人家说我家闺女能听见你家夜里传宗接代吧!”
一颗花生米圆滚滚的降落,旋转,跳跃。
月黑风高夜,张茗彤又被吵得羞红了脸。给丫鬟留了张字条,就牵着马车飞快的跑出两里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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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张苜和伊尔从下午就开始下棋。一直到晚上张苜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伊尔有些耐不住了。唤着张苜的小名率先开了口:“说吧音儿,想跟我说什么?”
“你这么知道?”
“你从下午就抓着我下棋,不是有什么话不知道如何向我开口,就是有什么难题想不通。不管是哪一种,最终都要讲给我。早讲早睡觉,天都这么晚了。”伊尔随张苜出来,扮作婢女,但实际像亲人一样无比亲近。
“本来咱们这个时候是可以回西县的,你也可以回流云山见阿文。因为太子的这步废棋,更因为我的疏漏。我们谁都回不去,不说现在,未来什么时候我能回去都不好说。太子把我放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让我帮林兮占着位子,她不来我就没机会走。但你不一样,你跟阿文好不容易才成了亲……”
“我不走。”伊尔拍了拍张苜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陪你。”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也最信你,所以有件事儿还须得你回流云山一趟。”张苜知道,如果不交代点儿任务,伊尔断不会离开,可她又怎么好意思让新婚燕尔的夫妇因她分隔。张苜最受不了离别,也不想伊尔受。
“任务?流云山有阿文,我们出来的时候交代好了,一个月他可以管,一年两年他也可以。我们尽快找到法子让太子娶了那林兮便是。”
“不止。之前和皇宫相关的消息我们千里音虽然能得到,但因为从未想过伸手进来,也没有在意。”张苜拾起一枚棋子,凝视着棋盘,“但是罗刹国将刺客埋进沈将军府内,一定是想有所动作。边境和皇宫的事情,一直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想你回流云山帮我多留意相关的消息。”
张苜落子,抬头看向伊尔。
伊尔沉思,她知道张苜说的有道理。以前远在江湖,风生水起。现在因缘际会成了太子妃,身处京城,位居东宫。再没有理由避开皇宫有关的任何消息。千里音事情太多,阿文一个人确实不太够。
张苜继续道:“千里音的种种,阿文毕竟没有你熟悉,若让他即打理内务又处理这些怕是忙到和你通信的时间都没有。到时候你又冲人家发脾气哈哈哈。”
“那,这是最后一盘棋。”伊尔这算是同意了。
“好,最后一盘。”
“今天你输了太多,明显心虚在让我。等你回了家,一定要认真和我再下上几次。”
“我可不敢赢你。你明明是个臭棋篓子又不叫说,阿文哪次和你玩儿棋之后不在你后面赔上三天罪?”
京城月色正好,庭院深深,睡了鸟儿醒了蛙。初夏快要过去,蝉声渐渐占据树梢。两个姑娘迎着微弱的烛光不约而同的放慢了落子的速度,嬉笑谩骂像极了临别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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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腾地起身,夺门而出。方智明在后面追着叫着,最后还是出现在了别院。
别院规划整洁,观景别致,显然出自能工巧匠,透露着官家的大气。许是长久无人细致打理,显得萧条和空旷了些。院子里灯火少,只一盏烛光扇动着静谧的窗。某人来势汹汹,推门而入,风灌进房间吹灭了仅有的一支蜡烛。赵毅文看见左边的女子皱眉盯着棋盘思索,右边的女子一手握着书卷,一手举着茶壶给对面的人添水。
“太子?”闻声两人同时抬了头。黑咕隆咚的也分不出个谁是谁。
“怎么不开灯?”太子问右边那个添水的女子。
“天没黑的时候我俩就在下棋了,所以懒了些,就点了个最近的蜡烛。”那女子开口解释,又吩咐道,“伊尔,掌灯。太子喝什么茶?我去给……哎呀!”
伊尔去找火折子点灯,刚一转身就听见张苜起身撞倒了桌子,棋盘撒落。哗的铺了一地。
黑灯瞎火的,赵毅文来时的火气已经消了。注意力全在这一室的黑暗里。
“我东宫很穷吗?灯都点?”
“这不是去点了嘛。”张苜回。
“我很吓人吗?看见我桌子都倒了。”
“这不是黑嘛。”张苜回。
“怎么还没点好灯,丫鬟是怎么教的?”
“伊尔又不是猫头鹰,这么黑看不见很正常。”张苜无语。
终于,伊尔和方智明两人点燃了房间里各个角落的蜡烛。
张苜和赵毅文俩人大眼瞪小眼。
“太子来,是为了督促我点灯?”
“你说话不算话。”赵毅文这才想起,他这几天一直在等张苜去找他商量关于林兮的事情,却怎么也等不来人。
“哦?”
“你给我放出沈芣业的那个消息,不就是为了让我信任你吗?我现在信任你了,你又不行动了。”他每次见林兮都得偷偷摸摸生怕大臣和父皇发现,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您是信任我才让我在这个位子坐着吗?”
“不是吗?”
“您是因为这个位子需要有人占着,所以才让我来的。我之所以取得你信任是为了活命。如果我当初没有将沈将军的消息告诉你,那现在我就是一缕游魂。而你,东宫,也已经乱做一锅粥。断不会这般安稳的坐在这里和我喝茶。”张苜心中明了,赵毅文年纪小,骄纵,遇事总是颐指气使,若真的想要一起做些什么还需搓搓他的锐气。
太子听得又冒起了火,狠狠的咬着牙,嘴里挤出一句:“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