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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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太阳正好，张苜和她的行李一起被太子的仆人带进了东宫别院。
直到屋里光线暗了下来，推开门，夕阳铺了一地。
院门口隐约站着一个姑娘。
“姑娘，可有什么事儿？”张苜见那姑娘看向她，迈步走了出去，长裙拂过门槛，又惊起了些许灰尘。
“姑娘？”那人似是没有听见，张苜又问。
那姑娘背对着夕阳，看不太清，但穿衣打扮不逊张苜，应该也是个官家女。张苜这么想着，对面那人终于答话了：“回太子妃。女婢走错路了。见园中景致不错，多看了两眼。自知不合规矩，奴婢……奴婢甘愿领罚。”
“哦？那姑娘不妨进来看看，不打紧的。”
说什么奴婢？懂些礼数知些常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从穿衣打扮到言语举止，面前那个满脸悲戚的姑娘都不可能是个小小的奴婢。说是太子的相好倒还像些。
“不了！谢过太子妃。”女子转身，迎着夕阳匆忙离开。
张苜喃喃自语：“婢女？”
不多时，伊尔进了院子。
“你立在这儿做什么？”
“刚刚遇见个走错路的婢女，穿得却是华丽了些。这东宫可有什么女眷？”
“正想跟你说这事儿，打听许久，太子府上的人嘴巴个顶个的严，没有问出什么实质的东西。但是他们都刻意回避着同样的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伊尔是千里音左使，千里音的事情都能缕的清楚，东宫里面打听个事儿实在委屈了才能。
张苜之间摩挲着菱花窗框，沉吟片刻道：“强烈的回避证明一定存在问题。你去联络点，让他们细细的查一下，必要的话铺点儿人手。如果我猜的没错，刚刚那个人就是林兮。我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他宁愿娶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也不试着去娶自己喜欢的。”
太子书房。
烛影摇曳，随着开门声响被风扑了个趔趄，映出一双温润又坚定的眸。
方智明浅施一礼：“太子，接到消息，沈将军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沈芣业要回来了？哼，看我怎么整他。”太子勾起唇角，丹凤眼也被带成上扬的弧线，“对了，那个小县令怎么样了？”
“太子是说太子妃吗？”
“什么太子妃？！”他气急，顿了顿又道，“暂时的。”
方智明知道太子心里不如意，也不再接话，自顾自的汇报起来：“张苜姑娘今天已经住进了别院。不过……她见了林兮姐姐。”
“怎么回事儿？”
“下人说，是林兮姐姐去找了张苜，但是没有进去，就站在院外看着。后来，张苜出来看见了她，两人说了几句话，林兮姐姐就匆匆走了……回去之后好像连晚饭都没有吃。”
“……”
“还有，听下人说，张苜带来的那个婢女今天在府上四处打听林兮姐姐。我去千里音问事情的时候又看见那个婢女也在。”
“我还以为自己选了事儿最少的人，没想到大婚还没举行就开始动歪心思。一个小县令的女儿也这么能折腾！”在太子看来娶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本就是权宜之计，宫中势力众多，他不想让任何人如意，就只好先委屈下林兮。心中有愧又不愿承认，一点风吹草动就让他找到了怪罪的对象。
“那现在……连江湖手段都想得到，今日又见了林兮姐姐，那她会不会对林兮姐姐不利啊。”方智明年幼不知道太子心里百转千回正经历着什么，言语间竟有了点儿煽风点火的意思。
“事到如今，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起初去回禀太子的时候，方智明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会领着“绑了太子妃”的命令出来。但对方是太子，即使不得事，但也是一人之下。
方智明只好领了命，叫人把张苜绑了，连夜偷偷送到了城外的奶奶庙。奶奶庙是自己的地界儿，办起事儿来自然比人多眼杂的东宫方便。
一路上，方智明思来想去，都觉得这算什么事儿啊。自己一个堂堂正正四品将军的小儿子，在太子妃入府第一天就绑了她，如果最后没查出来她有问题，那他自己就会有问题。可是如果这个未来的太子妃真的有问题呢？太子难道真的要杀了她吗？
到了庙里，方智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给自己也给太子留条后路，于是吩咐和尚们好生照看。
这样一来，也对得上他四品将军小儿子的身份。这叫什么？善待妇孺。
嗯！是这样的。
方智明毕竟还是个被保护大的孩子，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能力虽强，就是善良了些。拍拍胸口安慰好自己，转身去找千里音的人打听这个“太子妃”。
方智明这边刚被小和尚送走，草丛晃动，树影下多出三个蒙面人。
那三人高矮胖瘦身形不一，动作却干净利落，几个翻身过墙，从里面打开了庙门。不多时，就出现在张苜身边。
其中一人看见张苜架起来就往外走。
奶奶庙不远处，有山泉溪流潺潺而行，一旁隐秘处有个被杂枝遮掩的僻静破亭子。一女子倚在柱子上皱眉问一绿衣女子，道：“怎么回事儿，我就让你叫他们过来，咋就直接把我架出来了呢？”
领头的蒙面人垂头，心虚的抬眼看着旁边的绿衣女子，那女子正是伊尔，见她不睬。
又转而对张苜道：“这位想必就是千里音主子吧？”
千里音遍布各地，张苜不见得都见过，但各地的头头都承过千里音的情。张苜记得关虎之战之后，有个血淋淋的人找去千里音提了两个请求，其中一个就是找到他的儿子海松好生照看。后来这个海松成了千里音在京城的小头目，开了家叫做“来缘阁”的香火铺子。消息和生意都很靠着住。
想必眼前这人，就是他了，张苜回答：“是我。你是……海松？”
“正是。”领头的蒙面人摘下面罩，作揖，“我一收到传信就赶来了，生怕出事。这不，一进去看见您晕倒在那，怕生出好歹，就赶紧救您出来了。哦！对！您放心，我这俩兄弟都是亲信，关于您的事情不会说出去的。”说罢，不禁感慨，“没想到这么年轻。”
“也罢。情况紧急，我遣伊尔去找你们的时候也没有说清楚。太子突然行事，还不知道他的意图，所以不想轻举妄动，还需探探他的想法。至于你们，我也是怕有个万一，伊尔一人不好对付。”
“你呀……”一直不吭声的伊尔开了口，许是觉得不妥，又屏退了其余三人，方才继续开口，“平时你倒是聪明。也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不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哎！别走啊。”
“重点。”
“重点是，昨日我四处探了林兮的事情。并且林兮去别院见了你。”
“所以呢？”
“你住的是什么地方，太子的别院啊。风吹草动他能不清楚吗？”伊尔围着亭子转，张苜眼眸随着她转。
“太子是觉得，林兮在我这儿受了委屈？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选我了。”张苜忽的明白了。当初她查明太子选妃的缘由，也试图设想各种后果。但她设想的不是前进就是后退。万万没想到，太子走了一步废棋。娶她，人微言轻，说娶就娶。往后，不论是冷她废她还是杀她，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来说都轻而易举。这就像有人让太子拿剑刺林兮，他可以刺林兮也可以刺那个始作俑者。他倒好，剑指林兮却心疼，偏偏拉张苜做了个缓冲。
“那是什么？”张苜思绪被沙沙作响的树丛打断。
“回主子，是只狸奴。”领头的黑衣男子带着一只蔫儿掉的猫走向张苜。张苜起身：“好了，狸奴就交给你们吧。我还得赶在他们发现之前回去庙里。你们守在外面，听我命令。”
话毕，人群散开，各自去了。
这时不远处树上跳下一人，衣襟翻飞伫立良久，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再说另一边，方智明又去千里音要了张苜的资料，的确是平平无奇的小县令女儿。没有什么才能，没有什么事件，甚至连家门都没有出过几次。方智明搔着后脑勺向太子赵毅文汇报。
“再详细的就没有了。只是个小县令的女儿，千里音没事先收集过她的消息。他们已经派人去西县查了。”
“千里音是江湖组织，背后的力量到底来自于谁至今都不清楚。”
“那，我再排些咱们自己的人手去西县。也查一查。既然还是没查出来什么，这次我们不如就……”方智明想说，放了她，毕竟是新晋太子妃，皇上面前也是有了位子的人。
太子双手撑案，凝视着窗外，案上的朱雀灯在一室静谧中拼命的燃着。
良久，太子道：“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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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奶奶庙。月色摇曳在梧桐树下，后院偏房里跌跌撞撞奔出一人，正是张苜。后面黑衣男子追出，扬刀要砍。
“我能帮他！”张苜大喊，对着的人原是方智明。
“停。”方智明喝住黑衣男子，“你说什么？”
“带我见他。”不问缘由也不求饶，方智明惊讶于张苜的笃定，“杀我不是个好的选择，让我见他，我能帮他。”
话显然是说到了方智明心坎里，谁都知道，眼下事情都没有查清就贸然杀了太子妃太过冒险。
不多时，方智明离开奶奶庙在月光下渐行渐远。暗影处黑衣人小声嘀咕：“刚刚这样了都不让救？”
海松答：“你懂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奶奶的，小小年纪这么虎。”
“奶奶庙前面骂什么奶奶！你，去跟上！”海松小声呵斥，又嘀咕，“奶奶的，哪有这么说大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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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来，是觉得我会救你？”太子毕竟是太子，自小教导出来的宫廷礼仪使他在一个“俘虏”面前也是举止端庄。像极了屏风上的画，再怎么惊世骇俗也出不了框。
“是我会救你。”张苜斩钉截铁，目光坚定的看着赵毅文，把他看得心里泛起嘀咕。其实来的路上他就在想。眼下这个情况，没人说过要杀她的人是自己。但是她明显是猜到了。越是这样，越让人难以相信她就是小县令的女儿。
“哦？如何？”
张苜不言，自顾自道：“我先说，你为何杀我。”
“为何？”
简陋的偏房只有张苜和赵毅文两人，一个狼狈而坚定，一个得意而疑惑。
一旁的烛火炙烤着石蜡，蜡油顺着留下把它们牢牢地焊在桌上。
“因为一个女子。”张苜看他，对面的男子眉头微皱，“我昨日见她，明明穿着谈吐不凡，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个婢女。当时就觉得奇怪，被你关起来这一日终于想通了。你之所以选我为太子妃，是因为我最安全的。”张苜停下来，赵毅文仍不接话，她又讲，“我父亲官小，不曾加入朝堂纷争，对你没有影响，这是一。此时娶亲可以稳住朝中大臣和你父皇，这是二。我无关轻重，可以随意对待——这是三。对是不对？”
“你，真的只是个县令的女儿？”
张苜笑了，眉眼弯处，还有几缕乱掉的发丝：“我父亲母亲生我养我，哪里有不认的道理？”她不自觉扬起下巴，转而话音变冷，“你高高在上，不要以为下面的人都没有心。你以为选妃是涉及你人生的大事，难道于我就不是了吗？自打入京我就多放探听，生怕被选，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结果没想到直接走到了今日这黄泉路上。”
“……”太子赵毅文不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我可以帮你。帮你光明正大的娶她。”
“凭你？”
“凭我。只要你答应娶她之后放我回去，保我父母家人平安，我就一定会帮你做到。”
“呵！”赵毅文冷哼一声表明不屑，他贵为太子，怎么是她几句话就能拉拢的。他摇头，尚且不说信任，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山村野丫头是初生牛犊，滑稽可笑。
“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杀我。即使我身份低，但那日在皇上面前也是过过眼的。一个小县令的女儿或许好杀，但是有名有姓的太子妃，杀起来却是棘手的很。”
这番话正中下怀，句句说的都是太子的担忧。这其中的道理他怎会不知，但昨夜气头上什么也不想顾。冷静下来后着实担忧，不然也不会巴巴的跑来奶奶庙，来关心一个野丫头是不是有什么张良计！
张苜起身，整理行装，浅笑嫣然亮出一张牌：“沈将军快回京了。”
“你怎么知道？”
“有人要害他。”又是一张更大的牌。
“什么？”
“我们回府吧，路上讲给你听。”
张苜突然觉得自己编故事的能力挺好的。一路上牵着赵毅文的鼻子不停的拆解伊尔和海松的故事讲给他听。说什么自己儿时意外救了个人，那人后来在江湖上谋了个差事，说什么也要报答张苜，张苜能知道赵毅文这么多事情，都是那人在江湖上帮忙收集的。那人还说，别的不一定行，但是收集消息这种事儿就是他们的差事。方智明听得入迷，插嘴问是不是千里音，张苜佯装如梦初醒，连连点头说准没错。
其实，张苜知道。赵毅文是不是信她，不在于今晚故事多么的精彩，而是那句有人要害沈将军的消息。这消息是她前些日子听伊尔提过，她还暗自惋惜千里音不涉及朝堂，沈将军护国有功，她也不能伸手帮忙。没想到今日那沈将军却帮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