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浣》小狐蔷薇

15、告解

　　林姐将跑车转手给亲近的一个小姐妹，办完手续，净换回90来万，还是好姐妹体谅给的人情价。进账短信来后，没多一秒钟停留，一分不差全转给了老戴。没抱怨的力气，和浣心在行附近喝茶。整个人被掏空，坐着呆若木鸡，看窗外西北风刮得银杏树叶四处飘零。浣心看着心疼，伸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安慰道，“老戴会安排好的。”对面女人蜻蜓点水样捻下头，没心思打扮，随便撂件灰色毛衣，外面披套黑色羽绒服，包都没拎，摸着手机和车钥匙就出门了。现在身上就一只手机，心里实在空得厉害，黄粱美梦一场。眼瞧着自己快四十了，却摇身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名下资产为0，亲生儿子1个，想想也好笑，好歹自己也是一个航空公司小领导，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老戴昨晚问我想不想离婚。”
　　“你想吗？”
　　憔悴的女人摇头，离了我找谁翻牌去？她怎么和姐妹讲，面子里子都碎了一地。离婚，父母那边怎么交代。她那村头还一堆人等着嗷嗷待哺，老戴关闭公司退出的人手，他们还得想法安置。这时离婚，不是自作自受么？
　　“老戴说他接下来会常驻美国，你知道他做的这方面事情国内还未开放。”
　　“贷款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女人脸色苍白，浣心倒掉她面前杯盏中的茶水，满上一杯热的递去保暖。“我想他会问我，也是他自己没拿好主意，不想连累我。贷款我也需要签字，对吗？”浣心点头，夫妻双方必须是共同借款人。男女之间的那点意思，在摊牌的时候最明显了。
　　“不离了，跟着他哪天不是赌！”话是这样说着，女人心头横过一把刀，“妹妹，你拉了我们夫妻一把，这份情谊姐姐铭记在心。”
　　“别伤着自己了，日子吃山珍海味喝白米稀饭不都照常过，你要心里不舒服，我们姐妹门对门挨着随时唠唠。”
　　“好。”
　　给叫了车送回林姐，浣心回行里，下午晚点有会，照旧谈几户贷款转化的问题。每户贷款都在实际推动，有事谈事，大家不打马哈哈。老大只关心结果，12月31日的利润表上这几笔不需要单独划列拨备额就行。按照现有的进度，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是可能完成的。
　　周行长专程来了电话，告知了下老戴贷款的进展，大致能办下来，时间在半个月左右。二人简短寒暄两句，人提了下老羊，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并不太顺。那头虽是房贷事业部副总，做的却是老总主持工作的事，部门没老总，就他一个管理层带着6个员工。年关了，老羊愁总部下2020年的指标任务，能少下点就少点，再少50个亿的存款和5个亿的利润指标，是有的。国家政策大方向是控制房地产规模及价格，从供应上着手，也从信贷上调控。信贷上控制投放指标，规范投放领域，银行生存就成了大难题。像老羊这样新起来的领导，没有投放这把抓手，以贷养存，存款考核过关难度系数进一步增强。老羊待的部门银行看存款和利润指标，做不出来，什么废话都别讲，自己卷好铺盖走人。周还感叹道，他们三兄弟都是没雄厚家庭背景的人，在这个年纪只有满眼装下事业，赶在三十五岁前立个像样的业。立业为的也是两人的未来，希望她能多包容，上天造就一段姻缘并不容易。
　　浣心想起他醉酒后的样子，心没来由地揪了疼。为什么疼？心血管突然一下的正常抽搐，从医学角度讲，是存在的。
　　说了声感谢，挂断电话。脑海里浮现了这段短暂的感情，冲着这份缘分，她是应该和老羊亲口讲下，她打算结婚了，他可以放下心钻研他的事业。想起那晚电话去，他慌乱的声音，还是放她在心头的。只是他不愿意表现出来，怕是累赘，抑或也是怕越陷越深。他们要的是不同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
　　轻重拎清，就不复杂了。她想，老羊成就的那天，可以有很多个心，宋心陶心不一定非得是浣心。多么冷峻的现实！此时，老守来了电话，两人腻乎了会儿。二人像是重新陷入了十年前的爱河，更浓更黏了。话尾，让她别等，自己先睡。依然是陪那规划局马领导，一次拿不下来。不会去问具体什么事，是她够不着的板块。口头应着会早点休息，不让对方应酬心里有牵挂。
　　两个人久了，就会相互牵挂，是很累人的，但也是这个东西，让人觉得踏实。这个世上，至少对她而言，经得住风雨的感情才让她内心安稳，而不是其他。亲密关系的信任，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给了对方一把利器，对方接住了，哪怕门外流言蜚语纷飞，锋利的器口永远不会指向对方。
　　幸运在，浣心是拥有这样的信任关系。
　　晚上一个人在家，床头借着台灯光翻了会《丘吉尔传记》，看得颇为心不在焉。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说拎清了，为何心里还有份心疼。起身看了下衣柜底层打包的释物，还留着，不知道寄哪去。看了下手机时间，十点过，是他的应酬时段。想了想，索性通过信息和他讲一下：我打算结婚了。发出后，心想那头的人看见，心里也许会有一丝难过。见十分钟未回，又添了句：你好好的，别太急，属于你的那天，会来的。
　　照旧没有回复。